钱二贴的那三张符依次燃烧起来,火光打在怪物的皮上,它明明长得是个软条虫的样子,皮肤却坚硬如铁,三张火符打在它的身上,“滋滋”响了几声。
钱二就是这时候提剑冲了进来,桃木剑“噗”一声刺穿了这东西的皮,这可是他跟钱道士要来的真货。
可他插是插进去了,拔却拔不出来。
妖怪身上插着那把剑,扭头摆尾不断嘶吼。
项云黩猛冲让前,一把抽出桃木剑,剑身上全是粘液,对准怪物张开呼嚎的嘴,一下扎了进去。
妖怪竟还不死,口中突作人语:“快来帮我!”
外头还有一个鬼物,但它迟迟没有过来帮手。
“蚯蚓”气得扭动身体飞出门去,桃木剑在它身体里不断冲撞,它嘴巴一张,那把剑从它第二张嘴里掉落出来。
它的同伴不仅没有帮它,还从墙壁中伸出一只手来,把它拎了起来,铁爪似的手将“蚯蚓精”举起,两手一扯,整根掰断。
对阿娇道:“小妖无知,不知是留仙宫的仙姑,竟敢在仙姑面前造次,还请仙姑在娘娘面前遮掩一二。”
“人是不是你们杀的?”虽然不知道这妖怪为何突然恭敬,但项云黩难得遇到一个可以沟通的妖怪,赶紧发问。
“不敢不敢,我们只是收人魂三尸。”反正也是余下没用的边角料,吃了就吃了,说完隐身遁走,带走了“蚯蚓精”的尸体,还余下了一包东西。
阿娇挠挠脸,她什么时候成了留仙宫的仙姑?
钱二刚刚还能站得起来,跑得飞快,那东西一走,他立刻坐在地上,眼睛看着地上那枝桃花枝条,指着已经枯死的枝条说:“这……这是不是保了咱们的命?”
第62章 阿娇今天长大了吗?
钱二一指,阿娇才看见地上落着的桃花枝,刚刚从房间里跑出来的时候把它也带了出来。
鬼物既不害怕项云黩的鬼差身份,也不害怕阿娇的手中风漩,却害怕一根桃枝,它客客气气的退走,走之前还把那个吃人残魂的同伴从头掰成两截。
光是这一下,项云黩和阿娇就做不到,若是硬拼不一定就打不过它们,但会有一番苦战,不能这么干脆利落。
桃花枝条已经枯败,变回那截线香,刚刚还开的纷纷艳艳的桃花,一朵都没有留下。
鬼怪把拥有这枝桃花的阿娇当成了留仙宫的人,恭恭敬敬称呼阿娇作仙姑,还留下一个袋子。
项云黩走过去察看,阿娇一把捉住他的手:“不能碰!”
人死成鬼,但到底是当过人的,三魂俱在就有七情六欲,但妖不同,妖的行事难以估量,谁知道那鬼物会留下些什么东西。
钱二本来站在项云黩和阿娇的身后,这时候动动鼻子,不等项云黩打开袋子,他就伸了手,斩钉截铁的说:“是钱!”
他闻到钱的味道了。
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果然是满满一大包的钱,除了钱还有许多珠宝。
这个妖怪不仅杀了同伴,还留下钱财,希望阿娇这位“仙姑”能够网开一面。
阿娇眨眨眼,心中感慨果然是受了封的郡君娘娘,就跟城隍老爷一般厉害。
项云黩皱着眉头,这钱恐怕不是什么好来路,是绝不能收下的,他看看阿娇,见她眼睛里是纯然的好奇,并没有因为财帛动心,他轻笑了一下,低语道:“这些要上缴。”
“嗯”阿娇满不在乎的点点头,她还在感慨鬼修成仙竟然有这样的威慑力,与城隍也不遑多让,就见虚空之中一根金芒落在掌心。
这一次的金光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明亮,几乎就在金光与她身体融合的一瞬间,阿娇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增强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原来不是一句虚言。
阿娇不由畅想,那位留仙娘娘这么厉害,如果她也攒功德修成地仙,是不是也能这样的这样厉害了?
项云黩看向邢斐,还以为她身上的死气会就此消退,那鬼物已经死了,不能再伤害她了。
但邢斐身上那浓重到化为黑雾的死气只是淡了一些,并没有全部消散。
项云黩眉头紧皱:“你没事吧?”
邢斐白着脸摇摇头,她躲过一劫,但她被吓坏了,正在努力消化这件事。
如果这样都无法消散死气,那要如何才能延长阿娇的阳寿。
几个人各怀心事,只有钱二跌坐到沙发上,这么一大袋的钱呀,见者有份,就地分赃多好啊!
他哭丧着脸,刚刚那几下,桃木剑也没了,玉佛牌也给摔碎了,扯着嗓子喊了大半天,现在他是喉咙也疼肉也疼。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阿娇多了功德十分高兴,看钱二的样子啧一声:“出息。”
钱二耳朵一动,每每小姑奶奶这样说他,那就是要给他好东西了,他刚刚那几下也确实有表演的成份,但他保证其中一半是真情实感的。
钱二算了算,这小姑奶奶的钱快花完了,卖金饼的钱和白家给的钱加起来不算少了,可也架不住这位姑奶奶这么花,她一卖东西一接活,他都有抽成。
项云黩脸上一点高兴的神情都没有,他看了看钱二:“今天晚上应该不会有事了,你休息吧。”
钱二看着满袋子的钱一脸纠结:“我……我能不能抱着这钱睡一晚,我也沾沾财气。”
项云黩和邢斐无言的看着他。
阿娇吓唬他说:“行啊,要是你不怕这钱上有妖气的话。”
钱二瞬间老老实实安安份份,古佛不动心,古井不起波澜,去收拾他的床铺了。
“这钱要马上上缴。”他们编的那套话漏洞百出,实在有太多无法自圆其说的地方了,这一袋钱可能会让整个故事编得圆一点儿。
项云黩牵着阿娇的手,一刻也不想放开,拉着她回了主卧室,走的时候对邢斐说:“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回警局。”
邢斐在项云黩身后想要说些什么,可看着阿娇欢天喜地蹦蹦跳跳的背影,和项云黩默默守护的姿态,她连“谢谢”都含在嘴里说不出来。
钱二继续铺他的地铺,一看邢斐这个样子,知道她那是动了心了。
他嘿一声:“妹妹,听老哥哥一句劝,项队长他吧,虽然长得一付薄情相,但其实这种人要是动了心,那是最要命的,千秋万代四海列国也就认准那一个了。”
钱二最近戏是不敢听了,开始听说书,现成的句子张嘴就来,越说越觉得自己虽然是个只拥有露水姻缘的下下签男人,但他见多识广啊。
“你要在他身上动心思,那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竹篮打水一场空,你看看那眼神……那叫一个……”
钱二还有一句“死心塌地”没说出来呢,次卧室的门“乓”一声关上了,邢斐甩了钱二一脸,门差点撞上他的鼻梁骨。
钱二也不恼,缩回他的地铺,把警报器攥在手心里,又拿出一张符,糊了点口水,“啪”一下贴在自己的脑门上。
项云黩拉着阿娇回了卧室,想起他刚刚在这张床上都做了些什么,心里升起浓生的罪恶感,他用眼角的余光去看阿娇,就见阿娇也怔住了。
她盯着那张能睡四五人的大床,头埋得低低的,小而薄的耳垂红得发亮。
阿娇想起来她刚刚干了什么了,她勾引了项云黩,而且还是她主动的!
她悄悄抬起头来,飞快瞥了一眼项云黩的下巴,那里还有一个圆溜溜的牙印,这就是她干坏事的最大证明。
项云黩知道她在偷看他,她怔怔站着,目光盯着脚尖,手足无措。
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漫延,项云黩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刚刚为什么会这样冲动了,好像突然间热血上脑,情欲冲昏了理智。
感官的快乐和刺激被无限制放大,心里只一个声音,就是“要她”,如果不是那个人皮鬼打断,他可能已经干下会让自己后悔的事了。
此刻理智占据上风,项云黩万分自责,那不是不美妙,但那不应该,不管是不是她主动的,他都是更有自制力的那一个,有责任引导她制止她。
他先道歉,艰涩地说:“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这样。”
阿娇刚刚还小脸皱巴巴的,听见项云黩道歉,一下子火冒三丈高,猛得一回身:“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想不认帐!”
急得语调都变了,眼睛因为怒火格外闪亮。
项云黩哑然,胸膛震动了一下,眼角边有好看的笑纹:“我没有不认帐。”
阿娇盯着他,刚刚她的目光中泛着桃花色,让项云黩把持不住,而现在他只想摸摸她的头,替她盖上被子,给她一个晚安吻。
“我不会不认帐,我不喜欢别人,等你长大,你可以随时讨这笔帐。”这个异常鲜活的女孩占据他所有的注意力,和他所有的,可以柔软也可以坚韧的情感。
这是他二十八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过的,他始料未及,但他心甘情愿。
阿娇的脸蛋和耳朵都红通通的,此刻他们明明没有一点肢体触碰,可她却觉得整个心都飘在天上。
阿娇捂着面颊跳上床,盖好被子,一直盖到下巴,只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项云黩替她掖好被角。
她拉下被子,依旧大胆直白:“项云黩,我喜欢你亲我。”
以前的那些,她想不起来了,但记忆之中没有被这么认真对待过,他含着她,既热烈又珍惜,爱意深浓。
项云黩瞬间绷直了背,收紧下颚,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她根本不知道这句话的杀伤力,但他没有失控,他的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又回来。
项云黩控制好了情绪,拍拍被子,在她额上吻了一下,眉头紧急严肃认真:“睡觉!我会在你睡醒之前回来。”
阿娇笑了一声,像只快乐的鸟儿,她闭上眼睛,可心绪浮躁,想着项云黩会不会再扑上来抱住她,又脸红又期待。
但项云黩只是守着她,最后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吻了她的额头一下:“晚安。”
说完转身出门,邢斐已经换了衣服等他,他们带着东西回警局,这一晚上的经历,要编得让总局领导相信,还真有些难办。
邢斐压力更大,项云黩和西市总局还有没有直接关系,只要案子完了,他就能回去,而她撒一个谎,是要用无数的谎去圆的。
“等会就让我来说吧。”项云黩察觉了她的这种压力。
邢斐摇摇头:“我来说,我更了解他们。”
项云黩不置一词,两人坐在车前座,后座上放着一袋珠宝和钱,还有一张人皮。
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车子滑过一盏又一盏的路灯,邢斐终于开口:“这个案子,还怎么查。”
项云黩没有看她,他的眼睛注视着前方,仿佛黑暗中的一切鬼祟都瞒不过他的双眼:“该怎么查还怎么查,做我们能做的。”
邢斐在等红灯的时候看了项云黩一眼,眼里既有诧异又有欣赏,他怎么还能这么坚定呢?
邢斐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又很快将笑意藏好,她眼角的余光看见项云黩拿出了手机,正在查看什么,他的脸上露出笑容,眉上冰峰瞬间雪消。
项云黩看的信息中只有三个字,【想你了】。
他把这三个字看了又看,好像能透过这三个字看见阿娇的脸,听见她的声音。
虽然将近午夜,但西市总局灯火通明,两人直接到了领导办公室,放下两袋东西,一袋是钱,一袋是人皮。
副局长看着他们俩:“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在案发现场撞上了嫌疑人。”邢斐面不改色,她三观重组,说谎反而不困扰她了,“我开了枪,嫌疑人留下这个。”
副局长皱起眉头,严肃地看着邢斐,又看看项云黩,伸手打开第一袋,里面是满满一袋钱,最下面露出各种钻石,泛着宝石特有的光芒。
他又抬起头看了一眼下属,伸手要拆开另外一袋时,被项云黩拦住了:“还是戴手套吧,看材质,可能是张人皮。”
副局长的脸色都变了:“小邢,这是怎么回事?”
邢斐似乎很困难的在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去了现场,我在一楼,项队长在二楼,那个嫌疑人出现的时候,身上就……披着这个,是……是从他身上拽下来的。”
她脸色苍白,捂着嘴干呕了一声,十分有信服力的说:“我在凶案现场吐了,对不起。”
因为吐了,所以用到了清洗剂。
那些痕迹是不能完全被掩盖的,只要再次查证就会查到他们身上,不如提前想好说法。
“披在身上?什么意思?”连见多识广的副局长都吃了一惊,邢斐干呕声更大了,她不得不做了一个手势,让项云黩继续。
“应该说是……穿在身上。”
项云黩说完,副局长让人调取监控,监控里只拍到一团模糊的影子,移动的速度根本就不是人拥有的速度。
“人皮”送到法医实验室去,钱和珠宝看看有没有报案的,邢斐坐在办公室里,一个女警替她泡了一杯生姜茶,她脸色惨白,握着杯子。
出了一个披人皮的凶手,大家都知道了,有很多人找项云黩打探,他继续用邢斐的话,他在二楼,是听见枪声下楼的。
项云黩有些疑惑,邢斐维护了他。
珠宝确实有报案,是一件闯空门案,失物虽然找回,但犯人没抓到,那个案子里的监控中也拍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这两件案子可能有关联,也可能没有,而那张人皮还得经过检验才能知道曾经属于谁。
副局长看邢斐这样,让她回家休息,邢斐没有拒绝,这就更让人信服了,她一直主动积极的在查案子,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呆在警局里。
项云黩留下继续查案,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抽空回去一趟。
地铺是空的,钱二不在,项云黩进了房间,阿娇也不在床上,浴室里的灯亮着,但没有水声传出来,整个套房空荡荡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项云黩还以为发生了意外,猛然推门,就看见阿娇站在落地镜前,她身上只裹了一条浴巾,腰细腿长,呼之欲出。
项云黩闭眼回头,轻呼一下调整气息:“钱二人呢?”让他留下来陪着阿娇的,结果他人跑了,留她一个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