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湿润的唇不停地印在她的发端,嗅着上头淡淡的甜香,简直无法自拔。
手本是拢在腰间的,此刻便悄然向上,轻轻地摁在她的心头。
七宝脸上微热,叹道:“你……又说话不算数了。”
张制锦笑道:“哪里有不算数,这不是仍在抱着夫人吗?”
他嘴里说的正经,手指却开始胡闹,七宝闷哼了声,忙握住他的手:“大人。”
张制锦听了这一声,微微怔住。
七宝深深呼吸:“这是哪里?”
张制锦顿了顿,回答道:“这里是在南华坊的一处宅子。”
“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
“你问我?”张制锦给她摁住手,便轻轻地去吮那白嫩的耳垂:“你不喜欢紫藤别院,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湿润的口舌吞吐着耳珠,让七宝无处可藏,心里甚至也慢慢地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
“别闹,”她低低地劝止:“我有正经话要跟大人说。”
“大人?”张制锦哼了声:“这里没有大人,只有夫君。”
七宝咬了咬唇:“夫君,不要闹,我有事要跟你说。”
张制锦勉强停了动作:“什么事?”
“我、”七宝吸了吸鼻子,莫名地有点胆怯,却仍说道:“今天石先生又给我诊了脉,他是不是有话跟你说了?”
张制锦微怔,眸色闪烁。
然后他说道:“是啊。怎么?”
七宝问道:“他怎么说,我想听实话。”
张制锦淡笑道:“你现在都已经好了,还问那些做什么?自然是假以时日,必然大好。”
七宝笑道:“我知道你这是说谎。”
张制锦道:“你知道什么?”
七宝说:“这两天我把过去的事想了一遍,心里很不安,我知道我并不是好了。我也知道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又旧病复发。”
张制锦皱眉:“然后呢?”
七宝说道:“三哥哥跟你说过,要你跟我和离的事,对不对?”
张制锦没想到她张口居然是这件事,双眉微皱道:“怎么了。”
七宝说道:“我也知道,石先生是你费尽心思请了来的,如果说连石先生都没有把握的病症,那世间只怕再无其他名医了。大人你是朝廷重臣,又有大抱负,而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之人罢了。你何必为了我,这样操心……不如……”
七宝尽量斟酌言辞,然而还不等她说完,张制锦搁在她腰间的手一紧:“不如怎么样?”
“不如,”七宝把心一横道,“就答应了我们府里吧。反正……这世间之大,更有无数好女子,何处不是良配。”
张制锦久久不曾言语。
就在七宝不知他是何想法的时候,张制锦略微用力,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
七宝慢慢抬头看他,目光从他唇边的伤往上,对上他如星般的双眸。
张制锦盯着她的眼睛:“你要我答应,跟你和离?”
“嗯。”
暗影中,张制锦眸色如海,然后他说道:“好啊。”
七宝的心弦在瞬间绷紧。
张制锦道:“我只有一个条件,你答应了我这个条件,我便答应跟你和离。”
七宝想问他是什么条件,可不知为何舌头竟有些僵硬。
又过了半天才问:“你说。”
张制锦沉声道:“我要你……把你的梦原原本本地都告诉我,一点儿也不漏的、从头到尾的告诉我,只要你让我明白了,我就可以答应你。”
——
这日,太子妃孔春吉带了皇太孙,太子良娣周蘋带了小郡主,一块儿进宫给平妃娘娘请安。
如今后宫都以平妃娘娘马首是瞻,起初还有人因为平妃的出身而十分看不起她,但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曾经风头无两的德妃跟淑妃都相继薨逝,那个人人不看好的药罐子却摇身一变成了太子殿下。
宫中甚至有人暗中传言,说是皇上很快将册封平妃娘娘为皇后。
孔春吉跟周蘋在平妃宫中行礼过后,两侧落座。
大家寒暄了半晌,无非是说些皇太孙跟小郡主之事,以及近来京中的奇闻异事。
不知不觉中,平妃看着周蘋道:“听说张侍郎夫人……对了,就是七宝,她最近得了怪病?不知道是怎么样?”
周蘋强笑道:“多谢娘娘关怀,托皇上、娘娘的福,七宝的病已经大有好转了。”
孔春吉口吻里带着明显的揶揄:“自然是大有好转,听说张侍郎在樊楼之上公开以《千里江山图》来逼名医石琉现身,好给周七宝治病,弄的满城风雨天下皆知的,假如还不曾好转,可怎么说呢?”
当着平妃的面儿,周蘋也不多话,只微微笑了笑。
平妃笑道:“这件事我也知道,皇上为此还特意召见了张侍郎呢,不过张侍郎倒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前脚在楼上嚷嚷说要烧了那幅画,谁知一转眼,就叫礼部的人把画进献到宫内,弄得皇上也不好过分对他认真了。”
孔春吉皱眉道:“张侍郎的行事向来还是很令人钦佩的,就是有一件不好。实在是太宠他家里那个夫人了。”
平妃却不以为然:“这世上的人,要真的完美到无可挑剔,那就太过可怕了。我倒是觉着张制锦这样刚刚好,人无完人,有点儿软肋才像是个人。你们说是不是。”
孔春吉的笑有点勉强。周蘋则温声道:“娘娘说的很对。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此刻那皇太孙便哭叫了起来,平妃忙让乳娘抱到自己跟前儿,满面喜悦,百般疼爱。
虽然小郡主也在边儿上,平妃却极少看上一眼。
周蘋见状,便借故先行离开了殿内。
孔春吉自然察觉了,因对平妃说道:“娘娘,良娣好像不受用了呢。”
平妃道:“她有什么不受用的。枉费我白疼了一场,还是你顶用,给皇上生下了个皇太孙。”
孔春吉笑道:“这也是托了娘娘的福,也是太子殿下的福。”
平妃舒展着眉眼道:“嗯,这就叫做命中有时终须有。合该是雍儿走上来,不然哪里来的这般天时地利人和的。”
孔春吉道:“可不是吗?现在总算大局已定,儿臣的心也安稳了。赵琝离京却了北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听说那周绮又在国公府内将养身子。”
平妃道:“他走的很好,也走的很聪明。”
孔春吉略觉疑惑,平妃拿着拨浪鼓逗引那皇太孙,一边说道:“你怎么想不通?皇上还是很看重赵琝的,假如世子妃的孩子能够顺利生下来,可就说不准了。如今那孩子保不住,赵琝若还不走,留在京内戳谁的眼睛呢。”
孔春吉会意,因笑道:“还好那姓周的都福薄命短的,还没等生下来好好的就滑胎了。真真是……”她一脸的喜形于色,那“大快人心”四个字将要出口,总算及时地刹住了。忙改口道:“真真是可惜了。”
平妃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孔春吉:“谁说不是呢。”
孔春吉见平妃心情大好,因又说道:“母妃,儿臣听闻皇上有意立后,不知是不是真的?”
平妃道:“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谁知道呢。皇上并没有跟我透过信。”
孔春吉道:“皇上只怕不是事先张扬的性子。叫我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事情多半十有八九。”
平妃的面上浮现一丝笑意。原来平妃也隐隐听人传言,且最近六宫对她更是格外的恭敬逢迎,仿佛都望风而动。
平妃出身寒微,走到今日可谓步步艰难,如果真的能够在有生之年登上皇后宝座,那可真是梦寐以求的事情了。
孔春吉见平妃越发喜欢,才又说道:“母妃,好歹那玉笙寒给撵了出去,倒是令人舒心,可是剩下的这个,儿臣真的很不喜欢。”
平妃说道:“你是担心什么,周良娣生的是个女孩儿。”
孔春吉低低道:“母妃,她又不是只生一个就不能生的,将来的事儿谁说的准呢。”
平妃瞥她:“如今皇上摆明了不待见国公府,能容得了他们好端端的已经不错了。之前的周绮怀着孩子跪在殿前,皇上都懒得理她,后来又因为张侍郎为给周七宝看病一节,更加不悦。难道会对周蘋另眼相看?就算那周蘋真的生下了个男孩儿,也改变不了大局。何况只要你仍是太子妃,就没有人能够动摇这孩子的位子,你如今只好好地伺候雍儿,只要他喜欢了,还怕个什么?将来你就是稳稳的皇后。”
孔春吉面上浮现得意之色,却还知道些许分寸,因道:“儿臣多谢母妃吉言,可儿臣更喜欢以后能够该称母妃为‘母后’。”
平妃笑道:“好了,不用先甜言蜜语的起来。”
——
孔春吉跟周蘋出宫之后,有太监来传旨,请平妃速去养心殿。
平妃突然想起孔春吉先前跟自己奉承的话,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她在这宫内熬了三十多年,终于将先前挡在自己面前的劲敌们一一熬死,现在儿子做了太子,那凤位论也该论到自己手中了。
当下来至养心殿,入内拜见皇帝。平妃笑道:“皇上传臣妾来,不知有何要事?”
皇帝坐在龙椅上,抬眸看向平妃。
平妃突然发现皇帝的眼神有些异样。
微怔之下,突然发现皇帝的左侧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着宝蓝色的飞鱼服,容貌俊美而冷清,赫然正是镇抚司的裴宣。
平妃眼神一变。
皇帝说道:“想必你也见过永宁侯了吧。”
平妃笑道:“裴指挥使出入宫禁,自然是不陌生的。”
皇帝道:“你可知道,近来朕在叫他暗暗地查什么?”
平妃正色道:“皇上,后宫不得干政,臣妾哪里知道,也不想知道。”
皇帝道:“这件事跟你有关。你不如想一想。”
平妃脸上的笑随着收了起来:“臣妾、着实想不到。”
皇帝瞥一眼裴宣。
裴宣垂头行礼:“娘娘,微臣得罪了。之前世子妃在宫内滑胎,微臣奉命追查此事,发现事有蹊跷。”
平妃听他说的是这件事,脸上泛白:“蹊跷?这话从何说起。”
裴宣道:“虽然世子妃之前跪了半天,出事后太医们也都将症结归结于此,但是,微臣从当日太子妃所用的药里发现了异样。”
“我不懂。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怎么又出现意外?你又发现了什么?”
裴宣道:“回娘娘,是红花。”
平妃面露诧异之色,又匆匆看了一眼皇帝,勉强镇定:“这东西怀孕之人是不能用的,怎么会有这个?”
裴宣道:“微臣暗中拷问了太医院负责煎药送药之人,并无可疑,但是据他们所说,当日送药到偏殿给世子妃用的时候,往内递药的,却是娘娘安排留在殿内的宫女。”
平妃大怒:“你说什么?你莫非是在怀疑我?”
裴宣道:“娘娘不必动怒,微臣只是将调查所得尽数告知而已。娘娘身边有个老太监叫做高和的,可还记得?”
平妃眼神闪烁:“怎么样?他年纪太大痴痴呆呆的,之前我已经命人打发他出宫养老去了。”
裴宣说道:“微臣找到了他,这高太监虽然糊涂,却对微臣说了一句至关重要的话。”
那老太监混混沌沌,裴宣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到达需要人喂食的地步,见裴宣来询问,高和稀里糊涂,答非所问。
裴宣问他为何会给打发出宫,高和道:“自然是平妃娘娘怜恤老奴,才送老奴出宫养老的。”
裴宣故意道:“平妃娘娘如今势大,众人都说娘娘将给册立为皇后了。”
高和笑道:“这也是应当的,我们娘娘看着呆傻,实则宫内的人没比她更聪明的。”
裴宣便说不信。高和颤巍巍道:“你别不信,淑妃娘娘为什么会死?那是因为我们娘娘给皇上透了风了……还有,红花的事情,可千万别告诉任何人,那是伤了阴骘的。”
裴宣暗中又审讯了当日去过偏殿的几人,抽丝剥茧,真相自然呼之欲出。
平妃听完后,面如土色。
皇帝沉沉问道:“世子妃的孩子,真的是你做的?”
平妃本欲抵赖,但裴宣行事甚是缜密,众人的画押跟口供都明明白白,竟是百口莫辩。
平妃也算是见机的快,因跪地哭道:“皇上,是臣妾,一时昏了头了。臣妾因恨康王反叛皇上,又知道皇上不喜欢姓周的,这才自作主张。”
“你说朕不喜姓周的,难道,你早知道淑妃是如何薨逝的?”皇帝轻描淡写地问。
平妃之前都是假装不知康王如何坏事,也只装作淑妃是自然薨逝而已,如今却失口说出皇帝不喜姓周的,皇帝自然听了出来。
皇帝凝视着平妃,叹道:“你果然是个聪明的,这么多年,朕几乎都给你蒙骗过去了,还真的当你是心直口快的鲁莽之辈。没想到你的心思藏的倒是深!”
“皇上,臣妾,”平妃跪在地上,呼吸不稳:“臣妾、只是想为皇上解忧……”
皇帝道:“解忧?害死了朕的重孙,便是为朕解忧?”他深深呼吸:“朕如何能容你!”
平妃双眼发直。
前一刻还在想象着身居凤位的感觉,如今却生死攸关,平妃骤然色变:“皇上!”
皇帝却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