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姻缘——八月薇妮
时间:2019-02-16 08:11:55

  七宝急急冲向门口,双手提着裙摆,她迈步越过门槛的刹那,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格外轻盈……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但七宝已经顾不上了,她抬头看向眼前,喜欢地叫道:“夫君!”
  面前那人正要徐步拾级而上。
  猛地听了这句,整个人怔在了台阶边上。
  七宝却迫不及待地仍旧奔向前去,她迈步一级级地跳下台阶,最后一级的时候,七宝撒开裙摆,张手抱向张制锦:“夫君,你回来啦!”
  被她抱住的身体有些紧绷。
  七宝却满心的欢悦,撒娇般在张制锦的胸口蹭了蹭:“怎么回来的这样早?不是说郑总兵面圣后你们还有事要商议,今儿未必回来吗?”
  张制锦原先并未反应,只是垂眸淡淡冷冷地看着七宝,眼神并无昔日的宠溺,甚至有一些讥诮跟不耐烦。
  他的手也一直垂在身侧,并没有抬起来将她抱住。
  在听到七宝最后一句的时候,张制锦的脸色才微微一变。
  他皱眉道:“你说什么?”
  七宝抬起头来,却抿嘴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统兵制皇上一定很满意是不是?”
  张制锦的双眼缓缓睁大,七宝略觉异样,却仍是将他抱紧,欣慰地笑道:“我早说过,夫君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了!”
  她紧紧地靠着他,满心喜悦。
  直到张制锦握着她的肩膀,用力将她推开。
  七宝诧异:“夫君?”
  “你叫我……什么?”张制锦拧眉,垂眸盯着她,“还有,你说的郑总兵,你……”
  七宝微微歪头:“夫君,你怎么了?不是镇山关的郑总兵吗?”
  她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笑道:“这次他回京述职,可惜滕夫人没有跟着,不能像是他们招待咱们似的也好生款待了,不过上回夫君在她的那些诗集册子上题字盖了私章,滕夫人高兴的很呢……”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张制锦的浓眉深锁,他紧紧地盯着七宝,竭力压住语气中的骇然,“还有你、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改统兵制……”
  “你告诉我的啊,这不是你向来的心愿吗?如今终于要达成了……怎么你忘了?”七宝疑惑。
  张制锦用力将她推开。
  七宝后退,身子在台阶前一晃,往后跌坐回去。
  张制锦盯着她道:“你……”
  七宝懵懵懂懂,忽然发现不对。
  这会儿同春从里头跑出来扶着她,又怕又慌地问:“姑娘,姑娘你怎么样?”
  七宝回头。
  身边的人是同春没有错,但是……同春的头仍是未嫁女子的发式,而不是已婚妇人的。
  七宝蓦地转头又看向台阶旁边的那棵极大的西府海棠。
  最后她看向近在咫尺的张制锦。
  突然间七宝明白过来。
  虽然仍旧是她所熟悉而深爱的那张面孔,但对方神色微冷,甚至带一些警惕。
  七宝睁大双眼:“不……不对……”她有些慌张,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孩子……我们的孩子呢?不……”
  张制锦听的清清楚楚。
  但是却更加匪夷所思。
  终于他喉头一动,走上前来一把握住了七宝的手腕:“你是不是、疯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七宝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没有孩子。
  她再度抬头看向张制锦,像是知道了什么:“不,我不要你。”
  无边的绝望在瞬间如海水般涌了上来,令人窒息,七宝颤声叫道:“不是你,不是你!”
  现在的张制锦虽然仍旧是那个人,但,不是她的“夫君”,不是那个深爱着自己的夫君。
  面前的人手上用力,将她拉到身边,冷冷地问道:“你是在装疯卖傻吗?”
  七宝的心怦怦乱跳,好像濒死一样的感觉。
  对上这个“张制锦”的目光,像是恐惧到极点。
  “你……”
  张制锦还没问完,七宝已经说道:“我当时说的是真的,我没有撒谎!”
  她整个人奇异地平静下来。
  张制锦眼中的骇然再也掩饰不住:她居然知道自己原本想问什么。
  “你爱信不信。”七宝屏住呼吸,她回看着对方凌厉的眼神,突然又轻声说道:“你不懂,你会后悔的……我喜欢的不是你,不是现在的你。是那个会明白我,爱护我的夫君,你走开!”
  七宝用力挥手打向张制锦,她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夫君,夫君!夫君!”
  连张制锦也无法握住她。
  七宝往后倒了下去,眼前的樱花随风乱舞,飞雪似的迷住了人的眼。
  七宝定定看了会儿,闭上双眼。
  身体像是再度坠入了虚无跟黑暗。
  直到耳畔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七宝,七宝!”
  有一只手捉住了她,将她用力搂入怀中。
  那才是她久违的温暖而可靠的怀抱。
  七宝睁开双眼。
  她对上一双带着血丝的眸子,张制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居然有清晰可见的水光。
  七宝正要叫一声,突然一阵剧痛狠狠袭来。
  却正是因为这鲜明的痛楚,让七宝意识到现在并非“梦中”。
  扫见周围,是苗夫人,叶若蓁,同春……以及石琉等人。
  这才是真实的!
  猝不及防地,七宝疼的仰头大叫起来,却疼的心甘情愿,如此爽快。
  与此同时,是产婆们惊喜的叫声此起彼伏:“好了好了!”
  不多会儿,“哇”地一声,产房内传出了响亮的啼哭声。
 
 
第191章 
  就在七宝苦苦挣扎的时候,康王世子赵琝因为听说消息,也来到了张府。
  他当然不能跟张制锦般地闯入产房,只同周承沐一样在外头坐等。
  听着产房之中隐隐传来的啜泣声……那是因为七宝昏迷不醒,苗夫人跟叶若蓁无法克制所致。
  那时候,周承沐靠在门边,抬手抵在门扇上,全然不知道泪早就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赵琝坐在圈椅上,垂着头默然不语。
  这一会儿他看不见七宝,也听不见她的声音,虽然室内灯火通明,可对赵琝而言,却犹如坠入无边深渊。
  直到现在他才想起来,就算他不顾一切地奋力往上,想要到达一个足以替七宝遮风挡雨的位子上,但这世间毕竟还有别的东西,是他所无法掌握的。
  比如现在。
  而赵琝无法想象,如果七宝有什么意外,自己还能如何,之前拼命所做的一切仿佛都成了徒劳无功。
  好像没有她,那些就也随之黯然失色,毫无意义。
  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赵琝略有些恍神。
  他想起两人初次相见,他甚是无礼,七宝边哭边举着花瓶、掂量着花瓶是否足以将他砸晕的样子。
  如同身临其境,赵琝嗤地一笑,泪却随着从眼中掉了下来。
  如果……如果能回到当初……
  如果能够回到没有任何错误的开始,那该多好。
  直到耳畔听到极微弱的一声“夫君”。
  随之而来的是响亮的婴儿的啼哭,然后产婆们惊喜交加地叫道:“恭喜大人,是位小公子!”
  赵琝早就站起身来,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紧闭的房门。
  周承沐像是虚脱一样,整个人顺着门扇跌坐在地上。
  赵琝深深呼吸走到门口,正好房门打开,丫鬟跟产婆们来往穿梭。
  赵琝看向里间,见苗夫人跟叶若蓁围在床边,苗夫人怀中抱着一个襁褓。
  可是却并不见七宝跟张制锦,赵琝身不由己地想走进来,一名丫鬟忙道:“世子殿下,这里不能进的。”
  赵琝怔怔止步,此刻苗夫人带泪笑着,因回头见了他跟门口的周承沐,便喜极而泣地走过来:“世子,承沐,你们瞧瞧……”
  周承沐爬了一爬,竟然没成功从地上爬起来,赵琝鬼使神差地伸手,从苗夫人怀中把那刚出生的小孩子接了过去。
  这是赵琝第一次抱襁褓中的婴儿,身不由己接过来后却又吓了一跳,那孩子着实轻的近似无物,且又小的可怜,比一只猫崽大不了多少,以至于他第一眼看去几乎没看仔细。
  但是再度定睛看去,却见细眉细眼的透着清俊,虽然眼睛还没有睁开,但这般闭着眼睛仿佛睡着的安静模样,却隐隐地瞧出了几分似七宝的影子。
  旁边周承沐总算扶着门站起来,在赵琝身旁瞪大眼睛盯着那孩子,不禁重又泪盈于睫,语无伦次地说道:“这孩子生的真好看,这小脸跟嘴有点像是妹妹,眉眼却又像是九爷!好好好!”
  ——
  此后,苗夫人几乎就住在了张府,贴身细致地照顾七宝,加上石琉的精心看护,调养了半个月,七宝终于恢复了六七分元气。
  而那小孩子也一天有一天的变化,眉眼越发比先前长开。
  当时赵琝抱着他的时候他还不会睁眼,眉目里隐约倒是有些七宝的乖静。
  但若赵琝看到他睁开双眼的样子,一定会大失所望,因为那样天生淡静的目光,配合那样从小出色的眉眼,不折不扣的小一号的张制锦。
  苗夫人对才出生的外孙爱不释手,简直要超过了对七宝的疼爱。
  不止是苗夫人,连叶若蓁跟同春等都喜欢非常,但凡得闲就要围着这小家伙逗弄个不停。
  可不知是不是这小家伙的脾气太像是张制锦,竟然很少笑,不管给人如何逗弄,都是一副淡淡冷冷的样子,简直让人怀疑他随时都能冒出不悦的一句:“都不要胡闹。”
  怪不得洛尘常常说:“看着咱们小公子,活脱脱一个小九爷,虽然人小,让人看着却怕怕的。不敢十分逗弄他呢。”
  同春嗤地笑了出来:“你难道怕他也跟九爷似的踹你不成?”
  洛尘认真琢磨了会儿,点头道:“还真不一定,有时候他看我的眼神跟九爷不高兴时候一个样……吓得我赶紧溜走,生恐他会冲我啐一口。”
  同春哈哈大笑。
  在七宝生下小孩子后三天,靖安侯来到府内探了一回。
  那会儿七宝因为损神耗力的,仍旧卧床不能起。
  苗夫人便并没有命人打扰,只忙出来相见,又请靖安侯入内见过自己的小孙子。
  靖安侯随她来到内室,从乳母手中接过那小家伙,抱在怀中看了半天。
  终于他叹了口气,说道:“跟锦哥儿小时候一个样儿。”
  苗夫人看他脸上并不是狂喜,便含笑道:“是啊,我们也都这样觉着,这孩子跟锦哥儿简直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
  靖安侯百感交集,又抱着看了片刻,才将小孩子交给了乳母。
  苗夫人顺势问道:“府内老太太身子可好?”
  靖安侯摇了摇头。
  原来自打上回去太子府赴宴后,回府张老诰命就病倒了,这连日来更是不能起身,连水米都少进,据太医说,也就是在这一两天了,张府之中连后事都开始筹备。
  只不过以前操持这种事的都是李云容,现在李云容也没了,府内的行事不免有些混乱。靖安侯自然更加心烦。
  苗夫人也听说了这件事,本来按照两家关系,苗夫人很该去探望的……可是苗夫人也知道张老诰命素来不怎么待见七宝,加上张制锦又自己离开了张府,所以苗夫人索性也不去讨这个嫌。
  何况先前苗夫人一心扑在七宝跟外孙身上,更加不想理会别的。
  如今见靖安侯忧心忡忡的样子,苗夫人只当他是为了张老诰命的事而已。
  靖安侯轻叹了声,原地徘徊了两步,回头看苗夫人,突然问道:“锦哥儿……很喜欢这孩子吗?”
  苗夫人给他问的一愣,然后笑道:“哪里有亲爹不疼自己儿子的呢,不过锦哥儿的性子侯爷也是知道的,他不是那种动辄喜形于色的,可心里自然疼爱着呢。”
  靖安侯看了她一会儿,终于一笑点点头:“说的是。”
  苗夫人给他弄的心里有些异样,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好。
  “七宝……她怎么样?”靖安侯又问。
  苗夫人忙说:“之前把人吓的不成,幸而还有惊无险的,只不过这两天要好好休养,暂时见不得侯爷了,您莫要怪她。”
  靖安侯微笑道:“我怎么会怪她?横竖七宝无碍就是了,好罢,我先去了……等过几天再来。”
  送了靖安侯后,苗夫人抽空把他来探望孙子的事儿告诉了七宝,等张制锦回来后也告诉了他。
  苗夫人并没跟七宝细说,只对张制锦道:“听说张府内事多,锦哥儿你要不要会看一看?”
  张制锦不置可否,只叫苗夫人不必担心。
  后来苗夫人问起洛尘,却听说张制锦的确是回了张府一趟。
  而就在张制锦回去了那一趟后,当夜,张老诰命便去世了。
  张老诰命下世,张制锦并没叫府内之人告诉七宝这消息。
  横竖七宝正是坐月子,天大的事情也自然先推了。
  直到快足月,七宝的身体大有起色,那会儿张老诰命的事情已经了了,七宝才得知。
  当夜,七宝便问张制锦怎么不许人告诉自己。张制锦只淡淡地说道:“横竖你也不能去,说给你,你存在心里反而不好。”
  七宝搂着他说:“夫君这样替我着想,那你去行了礼了吗?”
  张制锦道:“当然,我毕竟是张家的子孙。”
  七宝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就知道,我也是随口问问。”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