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姻缘——八月薇妮
时间:2019-02-16 08:11:55

  张制锦心头一震。
  这一刻张制锦突然想起自己跟她初次相遇时候她那种抵触的模样,倒是像极了此刻。
  张制锦凝视着七宝:“你是怎么了?”
  七宝慌里慌张道:“我、我没怎么啊。”
  张制锦道:“你不是病了吗?”
  七宝忙摇头:“没有,大人,我没有病。”话虽如此说,泪珠却从眼睛里滚落出来。
  张制锦突然有些不安,他往前一步,七宝下意识地要躲闪,便跌坐在榻上。
  “不、不要……”她像是怕极了,低低呜咽着叫了起来。
  这会儿承吉跟苗夫人也都进来了,见状,苗夫人几乎忍不住拔腿上前,走了两步,望着岿然不动的张制锦的背影,终于又生生停下来。
  张制锦勉望着面前的女孩子,他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了那封信:“你是因为这件事还在怪我吗?”
  七宝诧异:“什么?”
  张制锦把信递给她。
  七宝用询问的眼神看他,好像在问是不是让她打开。
  直到张制锦点头,七宝这才小心将信打开,抽出信纸,望着上面的字,轻声念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张制锦突然发现她满面茫然跟疑惑,仿佛这字并不是出自她的手。
  他压住心中惊疑,上前把信翻过来,让她再看反面。
  七宝眨眨眼,突然见了那几个字,不由嗤地笑了,却又看向下面,问:“咦,这里写的什么?怎么给涂黑了?”
  张制锦心头发冷,却仍是不动声色地问道:“这是你写的,你难道忘了?”
  “我?”七宝大惊。
  张制锦淡淡道:“我没有把侧妃的实情告诉你,你因此而生气,就写了这个来骂我,你不记得了?”
  七宝皱皱眉:“侧妃?骂你……?”说到“侧妃”的时候还是满面懵懂,说到“骂你”却又惊的一颤,“我、我不敢的……”
  这幅表情,却仿佛做错了事的小孩子怕给责罚。
  张制锦难以容忍,上前一步握住七宝的肩。
  隔着中衣,却也察觉她身子发烫,且在发抖。
  七宝下意识地瑟缩,却并没有躲开。
  “你是不是……”张制锦俯身盯着她的小脸,这是七宝没有错,但是……对他来说却又不像是他认识的七宝,“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噩梦,给梦魇住了?”
  “梦……梦魇?”七宝微怔。
  张制锦敏锐地发现她仓皇无措的眼神里仿佛有一点光闪过。
  这会儿承吉跟苗夫人都在身后,目光烁烁,但张制锦也顾不得了,他猛地把七宝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七宝只微微一动,就停止了挣扎。
  张制锦抱紧她,低头在她耳畔说道:“你难道、忘了咱们是怎么认得的了?在康王府是我救了你,后来你胆大包天地去静王府,世子为难你的时候,也是我救了你,你还大胆包天在我的书上写字骂我……把我送给你的手书给了别人……你都忘了?你敢忘了?”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温和强大。
  每一个字都非常的清晰,不是冰冷可怕的梦魇,而是最令人心安又微暖的真实。
  七宝本来心惊胆战,但是他的每句话都直直地钻到她的耳朵里,冲入她的心上,就像是阴郁连绵的天际出现了一道阳光,把压在她心头上重重叠叠的阴云给缓缓劈开了。
  随着那点光芒的出现,七宝好像意识到什么,心底灵光闪烁。
  但由不得她多想,张制锦便道:“不许再哭,更不许胡闹,不许生病,乖乖地等着我来娶你过门,听见了没有?”
  “过门?”七宝喃喃,却不似先前一样恐惧了,隐隐地有点光明的希冀。
  “听见了没有?”他不由分说地询问。
  七宝立刻回答:“听、听见了。”
  张制锦喉头一动,声音温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笃定:“现在,不许胡思乱想,给我安生的好好睡会儿,等醒来了一切就都好了。”
  说来也怪,张制锦说完之后,七宝便觉着自己累乏的很,所有意识都随着他的这句话消散离开,她将头一低,靠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等七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给人抱在怀中。
  她愣了愣,抬头看时,却发现有一双极明亮的眼睛正炯炯地盯着自己。
  七宝一呆之下,叫道:“大人?!”
  张制锦听了这一声,眼睛越发明亮了几分。
  “你、我……”七宝不知所措,“这里……”
  她转头,发现自己人在暖香楼的卧房里,而卧房中除了她跟张制锦外,旁边桌边儿坐着的却是周承沐,桌上还点着烛,竟是入夜。
  承沐原本还在打盹,此刻给她吵醒,便揉着眼睛看过来。
  七宝发现自己还在张制锦的怀中,吓得忙要起身,谁知双腿已经麻了,才一动,又跌坐了回去。
  张制锦搂着她轻声问:“好了吗?”
  七宝慌里慌张:“什么好了?”
  张制锦盯着她:“我是谁?”
  “大、大人啊?”七宝挣扎着试图起身,一边回答。
  张制锦问道:“你什么时候跟我成亲?”
  七宝浑身发热,脸上涨红:“你、干吗问这个?”
  他目不转睛地:“告诉我什么时候?”
  “腊月……”七宝还没说完,便又羞又气地叫道:“你干吗在我卧房里?你干吗还理直气壮的,对了,你上回还骗我……”
  张制锦不等她说完,便又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
  他也不管同春跟周承沐都在,低头在七宝的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两下。
  同春红着脸捂着嘴,眼中泪光闪烁,却透出喜悦之色。
  周承沐在旁边,因为方才打盹而流出了口水,正在狼狈的擦拭,听了两人对话,又见如此情形,不知自己是该即刻制止呢,还是赶紧悄无声息地回避。
 
 
第75章 
  见七宝醒了,同春忙把药端了上来,七宝一看那褐色的药汁,倒是深深记得这药很苦,便捂着嘴不肯喝。
  承沐终于反应过来,便上前问长问短。
  七宝瞧了承沐半晌,又迟疑地看一眼张制锦,才问道:“哥哥,张大人怎么在这里?”
  承沐笑道:“还不是因为你……你病着,张侍郎不放心,所以在旁边看护。”
  七宝十分震惊,又问:“他在这里,老太太可知道?”
  承沐说:“老太太跟太太都知道,是他们允了的。”
  白天承吉陪着张制锦过来,“哄”的七宝睡了。
  本来张制锦该走的,只是稍一动,七宝便不安地喃喃,仿佛要随时醒过来一样。
  张制锦不放心,便这般照看着她,竟一直到了天黑。
  直到承沐来到暖香楼,才把承吉替了去。
  如今见七宝目瞪口呆,承沐说道:“其他的倒也罢了,横竖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你也要多谢张侍郎呢,多亏了他。”
  这会儿同春还端着药碗,见七宝总不肯喝,同春便没有办法,正要退下的时候,张制锦道:“给我。”
  同春一抖,忙双手举起,躬身奉上。
  张制锦接了药在手中,也并不言语,只是看着七宝。
  七宝虽然不愿意喝苦药,可一对上他幽深的眼神,不知为何竟觉着这眸子有魔力一般,终究还是乖乖地举起双手端了过来,拧着眉把药慢慢喝了。
  张制锦望着她皱眉咋舌的样子,抬手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果然热已经退了好些。
  于是才起身说道:“时候不早,我也该告辞了。”
  他在户部的事情十分繁忙,整天的分身乏术,今日来威国公府,一耽搁就是一天,户部那边早就急得不知如何,今儿打听他在国公府,也派了好几回人来,张制锦叫承吉传话,天大的事只等他晚上再回去料理。
  这会儿承沐听他要走,却也暗暗地松了口气。
  毕竟虽然救人要紧,但让张制锦留在暖香楼到这会儿,已经是有些惊世骇俗,很不好听了。
  见他自己告辞,周承沐忙又让道:“侍郎一整天也没有吃东西,不如用了晚饭再走。”
  张制锦摇头。
  这会儿七宝突然说道:“大人,你怎么突然来了府里?”
  张制锦顿了顿:“我听三爷说你病了,过来探问,不料情形比我料想的还不好。”
  他没说别的,眼神里却透出了质问不悦之意。
  七宝不敢跟他对视,讪讪地低下头。
  这会儿她神智回归,也想起了许多发生过的事,如今见张制锦要走,七宝才忙又问道:“你、上次为什么要骗我?”
  张制锦说道:“是说静王府的事?”
  七宝抓着褶皱的衣角,那是先前给他抱在怀中的时候弄皱了的。七宝低低道:“你不肯告诉我实情,你也不管,若是都不理会,我三姐姐岂不是凶险了?”
  “那你也太小看你的姐姐了。”张制锦淡淡一笑,又说道:“何况那是王爷后宅的事,叫我怎么插手?”
  承沐突然听七宝又提起此事,有心阻止,只是看张制锦不以为忤,于是又停口。
  “哼,”只听七宝嘀咕:“你就是不对。”
  张制锦凝视着她,良久,竟仰头一笑:“好,这次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你。”
  七宝见他竟然认错,很是稀罕,可想到上回他为难自己的情形,便说:“这就完了吗?”
  “什么?”
  七宝说道:“你做错了事,就说一句就完了?”
  张制锦挑眉道:“那你想怎么样?”
  七宝皱眉想了会儿,说道:“这会儿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说就是了,大人你可别赖账呀。”
  “你好生养着罢了。”张制锦一笑,转身往外走了。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承沐立在旁边,瞠目结舌。
  此刻只匆忙对七宝说道:“安心休息,不许胡闹。我送了大人再来看你。”说着便陪着张制锦出门去了。
  两人往外而行的时候,正苗夫人带了叶若蓁前来探望,原来方才七宝醒来后,同春瞧着情形大好,就立刻派人向苗夫人告知了。
  见周承沐陪着张制锦出来,叶若蓁忙往后退避了几步,不敢抬头。
  张制锦见过苗夫人,又说道:“天色已晚,我还要回部里,府内老太太那边就请夫人代我告罪吧。”
  苗夫人因听说七宝好了,心中大悦不尽,看待张制锦便更喜欢了三分:“很不必多礼,横竖都不是外人,改天得闲你再来,安安稳稳坐着吃顿便饭。”
  张制锦微微倾身,便跟周承沐一块儿去了。
  这边苗夫人跟叶若蓁来到暖香楼,才进门,就听七宝有些抱怨地在说:“为什么竟要许他留下来?他还逼我喝那些苦药。”
  同春笑着说:“张侍郎哪里逼姑娘喝了?我只看见他端着药,姑娘自个儿就一声不响地喝了。竟比我说一万句话还管用呢。”
  苗夫人听了又是一笑,对叶若蓁道:“你听听,果然是大好了。”
  叶若蓁也松了口气:“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
  于是两人到了里间,见七宝正洗了脸,又在问同春:“我糊里糊涂的,先前不知道是怎么了?只记得是做了个梦……”说到“梦”,声音低了下去。
  苗夫人听了这话,便说道:“你还问呢。”
  七宝看见苗夫人跟叶若蓁来到,忙站起身迎着,苗夫人握着她的手细细打量,见眼神明澈,不似之前那样雾气蒙蒙的懵懂模样了。
  苗夫人便同七宝在桌边坐了,问她如今觉着怎么样,七宝只说很好,方才吃了药,只是觉着有些饿。
  不等苗夫人吩咐,那边叶若蓁已经叫贴身丫鬟去传晚饭了。
  苗夫人见七宝虽然好了,可又怕多说了话引得她不自在,就只坐了半晌,便说道:“老太太那边还惦记着呢,少不得我亲自去说说。”
  于是苗夫人起身去了,只又吩咐叫叶若蓁多陪陪七宝。
  不多时,厨房里送了清蒸瑶柱,水晶虾仁,素炒口蘑,虫草鸭子汤,一碗莲子百合粥,一碟枣泥核桃糕,一碟银丝卷,还有两碟小菜过来。
  七宝因为从昨晚上就没有好好吃饭,这会儿自然饿了,见状食指大动,忙先坐在桌边吃了起来。
  叶若蓁也在旁边坐着,时不时地给她夹些菜,又说:“慢着点儿,我因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所以才叫他们多做了几样,你又饿了整天整夜,一下子吃太多了不好。”
  七宝边吃边点头。叶若蓁打量着七宝的脸色,轻叹了声道:“总算是好了,之前把人的魂都吓掉了。可是你这病发的古怪,到底是怎么了呢,竟然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七宝正吃了一口枣泥糕,闻言一怔。
  叶若蓁笑道:“你可知道?裴老夫人也来看过你。”
  七宝竟然不知道,忙问:“什么时候?”
  叶若蓁道:“这个你都不知道,那么你跟夫人说的那些话,只怕也都不记得了。”
  当下,就将七宝当时说“我也死了,三姐夫伤心”之类告诉了她。
  七宝听说了这些,才慢慢地呆住了。
  ——
  这夜,叶若蓁去后,七宝又问同春。
  同春越发仔细地把她发病之时的情形都说了,也把张制锦来探望后的种种也都说了。
  同春说道:“老太太说张侍郎的时运高,阳气重,果然是年纪大了极有见识的话,可不正是如此吗,姑娘见了张侍郎,便句句都听他的。唉,真真是多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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