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哪有人赔礼送这个的?”
虞念也知道,可是她房间里除了这个,就只剩下一大堆零食了。
所以……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这个也给你。”
顾骁看了她一眼,把卡片拆开。
不等他看清楚里面写的是什么,何会莲在楼上喊:“念念,外面冷,快点回屋里,小心别冻着了。”
虞念应了一声,然后看着顾骁:“我先进去了。”
她开了门进屋。
四周顿时静了下来,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昏暗的路灯下,顾骁看到卡片上用粉色水彩笔写的几个字。
【心愿卡】
赠与者可满足持有者任何一个愿望。
顾骁抿唇,无声的笑了起来。
不知道又是在哪个电视剧里学来的,幼不幼稚啊。
而后,他小心翼翼的把卡片收好。
☆、第四十七章
虞筱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整天都陷在失恋的悲伤里。
最近两个月生意特别好, 虞父他们医院放假了,平时他就去面馆里帮何会莲的忙。
家里做饭的事就落在了虞念身上。
虞念总是变着花样的给虞筱做各种好吃的甜点。
可能是对吃的比较有执念, 在别人都苦读课文都时候,只有她,精心钻研食谱。
她甚至都已经计划好了, 如果考不上大学的话,她就去当个厨师, 等攒够钱了, 就自己去开一家甜品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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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筱在她家颓了一段时间以后, 终于决定要回家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她一直在旁边埋怨。
“烦死人了,我爸非让我去我二姨家。”
看她的样子,应该已经从伤痛中走出来了,虞念松了一口气, 替她把衣服叠好:“你不想去?”
“当然不想去。”她一脸的不爽, “那个二姨就是个大嘴巴, 特别爱说别人的闲话, 而且每次都喜欢笑话我,还爱拿我和她女儿比,烦都烦死了。”
这似乎是这个年龄的女生,在春节走亲戚的时候都会有的烦恼。
虞念也能体会到一些,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把自己今天刚烤好点曲奇饼一起放进她的行李箱里。
大伯开车过来接她, 见何会莲和虞父都不在家,他嘱咐虞念等他们回来了以后帮他道个谢,就说他已经把虞筱接走了,过几天再一起吃饭。
虞念乖巧点头:“好的。”
虞筱走了以后,家里就只剩下虞念一个人了。
虞准这几天早出晚归的,根本就看不到人影,根据虞念的猜测,应该是和上次见到的那个女生去约会了。
虞念看了会电视以后,一时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无聊的很。
她上楼想要回房,突然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勉强扶着栏杆才不知道摔下。
她甚至能感受到,四肢逐渐失去知觉,连呼吸都变的急促。
张嘴,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比谁都熟悉这种感觉。
像濒死的鱼被海浪卷上岸,却又无法随着浪潮一起回去,于是只能拼尽全力挣扎,可是又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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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逐渐丧失后,虞念做了一个梦。
很漫长的一个梦,漫长到,她甚至无法记住内容。
走廊灯光惨白,何会莲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捂脸痛哭:“我的念念啊,我那么好的念念,为什么要遭这个罪,为什么。”
顾骁一言不发的盯着手术室的亮光,手指狠掐这个自己的虎口处。
忍耐到了极点。
他眼角猩红,满是红血丝,脸色惨白。
中午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心跳的很快,莫名的不安,于是给虞念打了个电话。
可是没人接。
又给她家的座机打电话,仍旧没人接。
最后他从自家的阳台翻过去,正好看到她倒在楼梯口那。
医生说,要是他再晚一点,病人可能就没救了。
顾骁第一次这么害怕。
他一直都知道虞念有病,并且很严重,可是他一直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可能突然有一天,她会离开自己,可能突然有一天,他再也见不到虞念了。
这些他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想。
虞准接到电话后匆忙赶过来,气都还没喘顺。
“妈。念念她……”
何会莲没说话,哭的几乎哑了声。
看到面前的景象后,虞准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虞念在病房里躺着,而他只能坐在外面等。
可是每一次,都让人格外害怕。
病痛真的很残忍,它能轻易的把你最爱的人从你身边抢走,而你却无能为力。
从小到大,虞准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希望能把自己的生命分一半给虞念。
她明媚又可爱,即使有这么严重的病,即使从小就因为身体不好,而被人孤立,可她总是对每一个人都特别好。
她那么乖。
为什么要受这份罪。
他真的特别不理解。
手术持续了七个小时,手术室外的光才算熄掉。
医生摘了口罩出来,面色凝重:“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另外病人现在需要静养,探望的人能少则少。”
何会莲红着眼睛道完谢后,让虞准和顾骁都早点回去休息:“尤其是骁骁,你都在这等了一晚上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这里有我和你虞叔叔在呢,别担心。”
顾骁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没事的阿姨,我不困。”
虞准也不肯走。
何会莲叹了口气,也没继续劝他们了。
转身进了病房。
病房外的长椅上,不时有值班护士经过,偶尔还有病人家属的呼噜声。
虞准和顾骁分别坐在长椅的左右两侧,中间空出了个距离。
虞准低头,用手搓了搓脸。
“我听我妈说了,是你送我妹来医院的。”
“恩。”
良久,虞准说:“谢谢。”
“恩。”
从始至终,顾骁都只有一个恩。
虞准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坐在那,跟木了一样,双目无光,脸色苍白。
他知道顾骁喜欢虞念,可是他总觉得顾骁这人的性子就和他的外表一样,都不靠谱。
虞念是他从小宝贝到大的妹妹,他自然不忍心看到她受伤害。
所以从始至终,他对顾骁的态度都很不好。
不过是希望他能离虞念远一点。
“小的时候,她发过一次病,就倒在我面前。”
虞准低声回忆,“那个时候我应该只有七岁吧,她四岁,总是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奶声奶气的喊哥哥,她从小就不聪明,就连说话走路都比别人慢,有一段时间我不喜欢她,觉得她太笨了,丢我的脸,甚至在外人面前,我都不肯承认她是我妹妹。”
“后来有一次,我出去玩不肯带她,她就跟在我后面,她腿短,跑不快,就慢慢的跟着我,喊我哥哥。后来声音逐渐小下去,最后彻底消失了。”
“那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发病,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她的心脏原来这么脆弱,那也是我爸第一次打我。他打的很凶,可是我没哭,因为我很难过,难过到哭不出来了,我害怕她会死。”
“万幸的是,她还是活过来了,重新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所以我相信,她这次也肯定能好起来。”
虞准忍住眼泪,像是在提醒自己一样,“她一定能醒过来的,一定能!”
顾骁和虞准就在外面守了一晚上,顾骁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就是安静的在那里坐着。
虞准虽说平日里和他不和,可这种时候竟然开始不太习惯他的安静了。
他下楼买了几瓶水上来,递给顾骁一瓶:“喝点吧,你嘴唇都裂了。”
顾骁摇头:“谢谢。”
声音哑的像是干吞了一把被烈日炙烤过的沙子。
虞准叹了口气,把水放在他脚边,然后拿了剩下的进病房。
虞念还没醒,氧气罩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双目闭着。
何会莲一晚上没合眼,刚刚被虞父劝说着去旁边躺了一会。
他自己坐在这照顾虞准。
他们一家四口,只有虞父最没存在感,他话少,性子也闷。
平时总被何会莲训得沉默。
这会却仿佛成了他们一家的支柱,他拍了拍虞准的肩膀:“回去睡吧,这里有爸爸呢。”
虞准低着头,没说话。
“你在这守着也没什么用,先回去,到时候妹妹醒了,我给你打电话。”
僵持良久,虞准只能点头。
“恩。”
出去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还淡然自若安慰他的男人,这会背过身去,偷偷擦着眼泪。
虞念的那个梦做了很久很久,她坐在悬崖边上,看着旁边的瀑布。
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个花瓶,她安静的看着。
突然一声脆响,那花瓶被水流冲下来,摔碎了。
她被吓的抖了一下。
耳边仿佛传来谁的声音,欣喜若狂一般,随着脚步声逐渐变的遥远:“医生,我女儿她醒了,您快来看看。”
虞念轻轻动了动胳膊,全身睡的发酸。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何会莲和虞父红着眼睛坐在她的病床边。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
她疑惑了一会,突然想起自己晕倒前的那一幕,有片刻的失落,“我又发病了吗?”
何会莲握着她的手,忙摇头:“念念别多想啊,医生说你已经没事了,这几天就好好躺着,马上就能回家了。”
虞念想点头,可是她虚弱的根本没有一点力气:“恩。”
何会莲拿了包起身:“饿了吧,妈妈去给你买吃的,你乖乖的躺着,知道吗?”
“恩。”
何会莲和虞父走了以后,病房里瞬间静了下来,连开门时的轻响都能听见。
似乎是怕吵到虞念,顾骁格外小心。
生怕弄出大的声响。
虞念将视线移向声源处,笑了笑:“顾骁。”
看到她没事,顾骁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开了。
这几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就是浑浑噩噩的坐在那,什么也没想,就这么沉默的看着紧闭着的病房门。
不敢进去,不敢看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虞念。
害怕自己最后的希望也会被击溃。
他已经尽量的去劝说自己了,虞念没事,她只是生了一场小病,病好以后就什么事也没了。
眼下,她终于好了,能笑,也能说话。
真好啊。
可是他还是开心不起来。
虞念见他没动,疑惑的又喊了一声:“顾骁?”
他抬眼,对上她的视线。
虞念笑道:“过来坐。”
顾骁走过去,在她床边坐下。
虞念说:“我听我妈妈说了,是你把我送到医院的?”
她昏迷的那段时间,虽然不能动弹,可还是能够听到一些外界的声音的。
顾骁点了点头,还是没说话。
输液的那只手缠着胶带,虞念不敢动作太大,怕针被漏掉。
不然又要重新扎针了。
她都有阴影了,所以只能小心翼翼的将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
掌心相抵,她的手软软的,手感也好。
“谢谢你啊。”
顾骁的心脏,却像是被什么突然刺了一下。
一种难以形容的痛感。
虞念刚刚就看到了他眼睛里的红血丝,知道自己昏迷的这几天里,他肯定都没怎么睡过。
“顾骁,你不用担心的,我不怕,我早就习惯了。”
她说,“而且我小的时候医生就说过,像我这种体质的早产儿能存活下来,已经算少数了。所以我觉得我已经很幸运了,虽然有心脏病,但是我比那些甚至没办法活下来的孩子要幸运的多。”
她轻声安慰着顾骁,就好像,生病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顾骁忍着眼睛的酸涩,哑声开口:“我不喜欢你太懂事。”
虞念摇头:“我不是懂事。”
她也忘了害怕左手的针头会不会因为她的动作而错开。
轻轻抱住顾骁。
“我是怕你难过。”
“你别难过好不好。”
“我还是喜欢那个臭屁又不要脸的顾骁。”
……
顾骁忍住眼泪,捏了捏她的脸,故作凶狠:“老子哪里臭屁了?”
虞念笑了下:“本来就是。”
她重新躺好,看着天花板:“你知道我晕倒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锅里还炖着排骨,要是我就这么死了,汤全干了怎么办,我好不容易做出这么满意的排骨汤。”
“……”
她顿了顿,继续说:“所以说,其实我一点也不害怕死亡,我只是害怕我还来不及完成的那些事,在我死了以后就没有办法继续去做了。”
顾骁没说话。
虞念喊他:“顾骁。”
还是没反应。
她抬头看了一眼,后者不知道在外套口袋里找什么。
虞念疑惑问他:“你在找什么?”
他仍旧不说话,好半天才把那张卡片递给她:“这是你那天给我的,说可以完成我的任何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