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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
叶清辞又去叶茂山的书房借书。
正巧叶茂山沐休在家。
他便请教了几个一直困扰于心的问题。
叶茂山的回答令他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叶念凝见叶清辞过来了。
闲得无聊便一直跟着他进了书房。
在叶清辞还在沉思的时候。
她便已经开始抱着叶茂山的大腿撒娇。
“好无聊呀!好无聊呀!”
叶茂山逗她,揪着她的小辫子说道。
“不是说要看医书的吗?爹爹把压箱底的医书都给你拿来了,怎的不看?”
“爹爹!看了医书我才发现,我需要一个师傅!”
叶念凝义正言辞的说道:“学医没有师父教怎的行?”
叶茂山怎的可能给叶念凝请个师父来教她学医。
乾朝本就没有女子行医的先例。
就算是医药世家,女子也不能抛头露面行医的。
叶茂山只好辩驳道:“念念,你可有听过,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可我还没有师傅领我进门呢!”
“这些医书可不就是你的师父?”
“……”叶念凝小眼神化针,飕飕的盯着叶茂山看。
可爱得不得了。
叶茂山忍不住抱着她坐到大腿上:“念念真乖。”
“我不乖!”叶念凝拽着叶茂山的衣襟,“我在家都快长蘑菇了!长出蘑菇正好让娘亲炖一道蘑菇鲜汤喝!”
粉嘟嘟的小嘴翘起,都快能挂个油壶了。
叶茂山刮了一下她的小嘴:“爹爹公务繁忙,等过段时间得了闲,便带你去青州城逛个痛快可好?”
“我明儿个就要去!”叶念凝嘟着嘴,脸蛋晶莹透彻,粉妆玉砌。
“这个……”叶茂山却犯了难,他成日忙着对付那几个孙子,哪里有空?
“爹爹~~~爹爹~~~~”叶念凝甜腻软糯的声音扬起,小手也抱着叶茂山的胳膊不停晃。
叶茂山无奈,只好向叶清辞眼神求助。
叶清辞其实早就想说了。
但他不敢插话。
如今有了叶茂山的眼神示意,他立即有了勇气。
“不如我陪念凝妹妹去吧?青州城我熟得很。”
叶念凝自然满心欢喜:“好呀好呀!”
她才不在乎谁陪她去。
只要是能出去玩,便是极好的。
叶清辞微微颔首,耳尖微红。
“那明日辰时,我便来接念凝妹妹去青州城玩。”
“好呀!”叶念凝小脸也红。
不过是因为憋得太久,明日终于能去城里玩才激动而红的。
青州城,她可从来没有好好逛过呢。
只跟娘亲去青州城走马观花逛了两会,一点儿也不过瘾。
叶茂山平时心思并不细腻。
但今日不知为何。
他不仅看到了叶念凝的小脸俏红。
还观察到了叶清辞微微泛红的耳朵尖子。
叶茂山登时高兴得不得了。
晚上立刻请了叶二牛一家来家里做客。
看来这亲家做得成啊!
叶茂山喜欢叶清辞喜欢得不得了。
既是儿时挚友的儿子。
又有如此潜心向学的心气。
最重要的是,自家女儿也喜欢呐!
叶二牛也高兴得不得了。
他也说不上为何高兴,但他瞧见叶茂山,便觉得高兴。
酒都多喝了几两。
酒也好喝,菜也好吃。
叶茂山与叶二牛对坐,侃侃而谈。
虽一人饱读诗书,一人只懂庄稼事。
但两人就是有说不完的话。
儿时见过的冬雪与蝉鸣都能拿出来说上一通。
唏嘘不已。
周氏捂着帕子笑,不时让程婆子去热热酒或是饭菜。
叶念凝则早在旁边玩起了九连环。
这个也是秦季珣在小年夜买给她的。
她当时买了很多小玩意儿。
唯有这个九连环,是秦季珣主动停下买下来,塞给她的。
当时叶念凝对这个很不感冒。
这种费脑子的玩意儿,她一点都不喜欢。
可没想到到了这里。
其他小玩意儿她都玩腻了,这九连环倒是越玩越有意思了。
虽然……
她还一直没解开过。
叶清辞忍不住多看了叶念凝一眼。
被叶念凝捕捉到了。
她举着手中的九连环,沮丧的说道:“你想玩?”
叶清辞不知如何回答。
只好脸色微红的接过。
就着油灯照出的灯影绰约,认真玩了起来。
昏黄灯火映在他的如画侧颜上。
他的睫毛细长,眼眸清澈。
如同山峦下的白雪,干净而真挚。
窗外斜阳斜斜。
他们的影子映在窗棂上,很是般配。
叶茂山和叶二牛都眯起眸子。
对视一眼。
亲家啊亲家。
看对了眼。
周氏也喜欢。
温柔的笑着。
若是叶清辞这孩子娶了念念,定会把她放在手心里宠的。
叶清辞虽认真在解九连环。
但还是能感受到大人们充满别样意味的目光。
已经窘迫得脸色也变得微红。
偏偏叶念凝年岁尚小,未识情字。
她只是懵懂的看着叶清辞修长手指中拿着的九连环。
“清辞哥哥,你这样解好像不对噢!”
走神的叶清辞立马醒转,专心解起来。
……
“哇!清辞哥哥也太厉害了吧!”叶念凝崇拜的目光看着叶清辞。
叶清辞只用了片刻,便解开了。
更何况,他之前还未接触过九连环这类的小玩意。
叶清辞被她这样一夸,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
夺门而出:“我先回去温书了。”
叶念凝目瞪口呆的看着叶清辞。
他好像很经不得夸呢。
总是害羞。
周氏无奈摇摇头。
真盼着自家女儿早点开窍。
和叶清辞订了亲。
也不必她和叶茂山操碎了心。
月弯弯。
叶念凝眉眼也弯弯。
重新玩起了九连环。
全然不解爹娘为她在操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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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念凝因想着明日能去青州城好好玩上一天。
如同鸟儿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出了笼子。
这一夜激动得有些睡不着。
第二日辰时未到便起了。
让白盏给她备了最喜欢的衣裳和首饰。
她精心打扮了好久才出门。
叶清辞已在门口等了小半个时辰。
但他也不急不躁。
只是静静站在小柴扉门边。
眸中平和,唇色绯然。
浑身透着似有若无的书卷气息。
等他瞧着叶念凝从屋里迈着小碎步走出来。
霎时耳朵尖子又点上了微红羞意。
今日念凝妹妹真是打扮得太美了。
比他以往瞧见的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叶念凝今日却是让白盏给她认真打扮了一番。
略施粉黛,抹了胭脂。
还在额间贴了花钿。
更显得冰肌莹彻,足足的小美人胚子。
头顶插着并蒂海棠花步摇,耳朵上坠着白玉耳坠。
再配上一袭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与珠缎镶着珍珠的云丝绣鞋。
玉色清雅,晃得小脸盈然如水。
浑身清贵又雅致,一眼便觉得和他在青州城里遇到过的任何富贵家的小姐都不一样。
不愧是从乾京城那等天子脚下的地方过来的。
就是穿搭气质,也大不一样。
白盏扶着叶念凝走出来。
瞧着自家的小姐如此美,脸上也有些骄傲。
那日秦玉梅来挑衅她也在场。
十分看不惯秦玉梅的刻薄行径。
在她看来,自家小姐实在是比秦玉梅不知道好看了多少。
今儿个穿这么一身出门,只怕那秦玉梅见到,脸色会气成猪肝色。
就小姐身上的这身行头,都是宫里赏赐的。
秦玉梅砸锅卖铁也买不到,她拿什么和小姐比?
叶念凝倒不是为了气那秦玉梅,在她面前显摆才特意打扮得这样精致好看。
她只是觉着,好不容易去青州城玩一趟。
不打扮得好看点,实在是辜负了自个儿的好心情。
叶清辞本是打算带着叶念凝乘牛车去了。
到了村口才发现。
叶茂山早就遣了马车在这儿等他们。
叶清辞面色微窘,再次意识到了自己和叶念凝的天壤之别。
虽他们现在是一墙之隔。
可她和他,却像是隔了几千万里。
她穿得这样好看。
走路都带着香气。
而叶清辞。
收了收自己洗得发白的衣袖。
生怕蹭到她半点。
她自小出门便坐轿子马车。
十指不沾阳春水。
他虽从未下地干活,但家里的活还是会帮衬着点。
叶清辞甚至在上了马车后才意识到。
若是坐牛车,只怕她这一身鲜亮的衣裳都会染上臭味。
叶清辞有些窘迫的收了收脚。
仿佛自己身上也带了些臭味似的。
不敢再多靠近分毫。
出身困苦的少年。
在面对如在云端的美丽时。
心底总是不自觉的生出绝望的自卑。
即便两家人总开玩笑要结亲家。
他也只是红了脸,心底却深深明白那天堑之别。
她那样矜贵娇宠,又哪里是他这样的贫寒书生配得上的?
叶念凝不明白叶清辞的情绪为何莫名低落。
出门玩实是应该是件最值得开心的事了。
所以她便想着法儿逗叶清辞开心。
从小叶念凝受到的教养便是,要尽量为身边的人着想,要让每一个对她好的人都开心。
清辞哥哥对她很好。
他若不高兴,她定要想尽办法才是。
叶念凝便在马车上说了些笑话。
都是乾京城里时兴的笑话。
叶念凝笑得前俯后合。
叶清辞心底的自卑却越来越深。
她说的那些,他连听都没听过,又哪里听得懂她笑话中的深意在何处。
自是不懂有何好笑。
下了马车。
叶清辞的情绪还未有半点好转。
但他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好脾气。
温文尔雅的说道。
“念凝妹妹,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
叶念凝未先回答。
她已经先左顾右盼的到处瞧了瞧。
马车是停在青州城的城门外的。
以往马车能进城,可今日,却被守城的卫兵拦了下来。
说是今日朝廷有重臣贵客来青州城。
城内一律不准跑马车,只可步行,免得扰了秩序。
青州城的城门磅礴中透着一股灵秀之气。
都是用青石堆砌的城墙,上头还隐约间长出了青苔。
如今正是盛夏天气。
人们倚着城墙,躲在柳树下,打着扇,吃着瓜,惬意得很。
至于青州城里头,只有宽敞的四条大街,呈个井字形。
都规整得很,一路可以走到底。
青州城虽街少。
但却宽的很。
街边铺市也很多,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足够叶念凝逛的了。
她早就命白盏带足了银钱,在乾京城每回过年,都能收到很多压岁钱。
她如今自个儿的小金库也是充足得很。
日光颇有些毒辣。
白盏拿了把画着清荷的油纸伞出来,给叶念凝撑着。
才没觉着那么热了。
这青州城的四条大街名儿也有趣。
分别就唤春夏秋冬。
进城第一条街,便是春街。
这条街上首饰铺子很多。
叶念凝甫一踏入,便移不开眼了。
第一间铺子,她就忍不住踏了进去。
里头首饰式样不多,比不得乾京城里的首饰铺子。
做工也不如乾京城里的精致华美。
但她还是一眼瞧上了一个白玉嵌珠翠玉簪。
她正打算开口让掌柜替她包起来。
却又有人挑了门帘进来,颇有些细尖的女声响起:“老板,我让你打的那支白玉嵌珠翠玉簪可做好了?今日晚宴,我便要戴的。”
叶念凝偏头一看。
“……”真是冤家路窄,怎的竟然在这也能碰上秦玉梅?
秦玉梅今日打扮得也不错。
穿了身翡翠烟罗绮云裙,戴了白玉耳坠和嵌珠金项链,手上还分别戴了个羊脂玉的镯子和白银缠丝双扣镯。
涂了胭脂,把脸抹得粉白,能看出来也是花了大力气才打扮出这一身的。
只是叶念凝总觉得她这身打扮,有些用力过度。
什么最贵的首饰布料都往身上戴,只盼着能凸显出自个儿的富贵气来。
可能秦玉梅以为,乾京城里的世家小姐都这样打扮吧……
叶念凝微叹了口气。
心中默念一个俗字。
也不想再要那簪子了,打算直接出去。
不料秦玉梅却发现了她。
堵在门口不许她走。
“哟,我瞧瞧,是哪位小姐在这里买首饰啊?”
“噢!是叶家小姐啊!哦不对不对,我说错了,哪有小姐是住在村里,天天玩泥巴的呢?哈哈哈哈!”
秦玉梅用手帕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叶念凝瞥她一眼:“你今日这身打扮,真丑。你乾京城里来的表哥,定不会喜欢的。”
这下可戳到了秦玉梅的痛处。
她眸中的镇定摇摇欲坠。
但还是为了保持脸面,强装着冷哼道:“哼,关你何事?”
“我告诉你噢!我们乾京城里最流行的呀,就是两边手腕上都要戴两个镯子,这样才显得贵气呢!”
秦玉梅挑眉看向叶念凝。
叶念凝推了她一把。
才得了空隙走出铺子。
临走前,她还高深莫测的留下一句话:“信不信由你。”
掌柜的恭敬着语气问道:“秦小姐,这簪子您还要吗?”
“要!”秦玉梅略一思忖,“再置两个镯子。”
虽然叶念凝说得不一定对,但多戴两个镯子也差不到哪里去的。
秦玉梅对于富贵的认知,只有她的娘亲,还有青州刺史的正妻。
她们都是穿金戴银,成日打扮得花枝招展,身上挂满了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