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在乎外人是否说她苛待庶女了。
有些规矩,是得好好教。
反倒何氏很心疼叶念凝。
虽她之前未见过叶念凝,但也总觉得因为自己府上庶女的关系,给小姑娘名声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实属内心难安。
只是夫君与叶念凝的爹爹不合,何氏也不好去走动。
只好吩咐着儿子对叶念凝好些,多给她买点衣裳首饰和点心。
只可惜秦季珣没等到这个机会,叶念凝随他爹爹离了乾京城。
何氏知道自己的小儿子秦季珣和叶念凝关系甚笃。
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所以她也曾想过干脆就提了叶念凝给自己儿子做媳妇算了。
可是她这话头还未提起。
就被秦正远一板一眼的拒绝了。
胡子翘得老高:“什么?让叶茂山那个小东西的女儿做我儿媳妇?不行!坚决不行!我才不和他做亲家,看见他我就心烦!”
秦正远比叶茂山大了十多岁。
所以最看不上叶茂山年纪轻轻,却又觉得自己满腹才华,非要在朝堂之上挥斥方遒。
读书多有个屁用。
都抵不上他当官沉浮三十载的经验与教训!
何氏虽没有展露出让张锦婳期待中的反应。
但是长平侯府大房的女眷却是露出了张锦婳意料之中的反应。
“我说怎么要去后花园里散步呢,敢情是想截胡咱们彤姐儿的婚事呢。”
带叶念凝去后花园的那位表姐弱弱说道:“大娘,是我要带念念去后花园的……”
自然受到了其他的白眼。
“没想到竟有人如此厚颜无耻,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抢别人相看好的郎君。”
张锦婳这回倒是为叶念凝说话。
“周夫人有所不知,叶姑娘和秦公子是自小打一块长大的,凡事都有先来后到的道理,周小姐只是来得晚了些,并不是叶姑娘刻意要抢呢。”
这不意思还是抢吗?
只是分了刻意与不刻意两种罢了。
大房的大夫人想起那日在周氏和叶念凝面前显摆,她们不显山不露水的淡定模样。
早该想到她们当时心里指不定多得意呢。
大夫人脸上越发挂不住了。
冷哼一声。
“她们二房本来就喜欢抢别人的。她娘也是,没想到生出来的女儿也是这样。”
叶念凝最听不得有人说她娘亲。
不过她还未发作。
秦季珣倒已经开始替她说话了。
“大夫人,如今我母亲突然发作,临时在您家院子里躺着实属叨扰,但您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些。念念到底算您的晚辈,您非但不帮着她,反倒尽说些难听刻薄的话?这便是长平侯府的家风?”
“如果真是这样,就算全天下的姑娘都死绝了,只怕也没人愿意娶贵府的姑娘。等得了空,我便回去与我那些好友说道说道,让他们擦亮眼睛,好好看看。”
秦季珣说得丝毫不留情面。
这话一出。
大夫人的脸色立马一白。
秦季珣国子监的同窗好友众多。
皆是青年才俊。
即便他不愿意娶彤姐儿,但乾京城还有许多青年才俊愿意啊!
若是秦季珣随意出面说上一说,只怕她家彤姐儿就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只能待在闺阁里孤独终老了啊!
大夫人脸上刻薄的表情登时消失。
换上一副慈爱的笑容。
“秦公子见笑了,我只是担心念念医术不精,反而伤到了秦夫人,情急之下,才口无遮拦了些。我们长平侯府的姑娘都是蕙质兰心,秀外慧中的,哪会埋汰叶念凝啊?”
周香彤在后头咬咬牙。
到底还是不服气,没有跟着附和着。
正巧这时。
大夫背着药箱匆匆赶来。
众人连忙避让,让大夫行至何氏床前。
大夫一见叶念凝的动作。
神色大变。
连忙问道:“姑娘,您这是谁教你的?您怎会如此动作?”
这大夫是乾京城最好的医馆,最好的大夫。
往常乾京城里的权贵有个头痛脑热的,都是请他就诊。
如今看着他的脸色,张锦婳心中就定下来了。
她还真怕叶念凝瞎猫遇上死耗子,竟真的帮了何氏一把。
大房的夫人也有了底气。
原本有些瑟缩的语态又神气起来。
瞄向秦季珣。
“秦公子,您看这实在不是我们瞎说,哪能由着念念这般胡闹?您看姜大夫脸色都变了。”
“念念,快下来,正经大夫都来了,哪能由着你胡闹?”
“念念,以后可休得这样逞能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我们是在编排你呢。”
叶念凝见真正的大夫来了。
也不知道自己刚刚那番三脚猫的动作有没有作用。
但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好歹也松懈了下来。
叶念凝揉了揉一直在用力有些酸痛的手腕。
欲从床踏上下来。
“刚刚那番动作不过是一位姐姐教我的,若对秦夫人多有不敬,还望海涵。姜大夫,还是你来吧。还有,我姓叶,不姓周,轮不到你们长平侯府的人对我指手画脚。”
作者有话要说: 抽红包鸭!
第64章 榆木头【一更】
诸位夫人小姐还没来得及有所回应。
姜大夫倒是连忙摇起头来。
“使不得使不得, 这位小姑娘,还是你来吧。我可没你这手法厉害!”
姜大夫的语气多有敬意。
姜大夫明明比叶念凝年长几番, 对叶念凝的态度却十分恭敬。
神态中还蕴着丝崇拜。
令在场的其他人都脸色越发不好。
尤其是张锦婳, 她本就身子虚, 神情委顿。
如今更是脸白得跟鬼似的, 神情僵硬。
心下预感不好。
不会真让叶念凝这只瞎猫捉到死耗子了吧?
她怎的可能会治病?
何氏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的手也连忙抓住叶念凝的手腕。
攥得紧紧的。
意思是要叶念凝别离开。
想要叶念凝继续为她按压胸口。
只因叶念凝刚松了片刻的手。
何氏就觉得之前那胸闷喘不上气的感觉如澎湃的波涛将她吞没。
大房的女眷一时神色有些难辨。
还是大夫人开口说道:“姜大夫, 您别被念念这孩子糊弄了,还是快些为秦夫人诊治,免得耽误了良机。”
但凡医术高超的大夫都有点倨傲的脾气。
姜大夫也不例外。
他朝着大夫人甩了个脸子。
胡子一翘:“你懂什么?这姑娘的手法明显是有师承的……而且,我猜是那位传说中的神医后人华家!”
姜大夫的神色隐有激动之意。
他曾在年幼之时, 随着师父远远瞻仰过一次华家后人救治喘鸣之人的奇怪手法。
和这位小姑娘的如出一辙。
医术高低, 无年长年幼之分。
能救活病人的,就是好大夫。
所以姜大夫一点没有露出年长者看待晚辈的态度,反而虚心的向叶念凝求教道。
“依这位姑娘看, 秦夫人的喘鸣应当如何医治?”
姜大夫听说过。
华家后人非但对于普通疾病药到病除,即便是喘鸣这样的不治之症, 华家后人也能将其彻底治好。
可以说所有行医之人,都十分瞻仰着华家后人的医术,只盼着能从他们口中学得一二。
大房的人看到如今这场景。
脸色是实在不好, 面子再也挂不住了。
转身让丫鬟打了帘子,离开。
“既然秦夫人身体不适,需要安静,我们便不再叨扰了,还是去前头老太太的席上吧, 马上就要开始了。念念,你办完事也赶紧过来,你娘亲正等着你呢。”
“念念,治不好秦夫人的病也没关系,你可别瞎来。”
其实她们还是不信叶念凝真能治病。
她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能耐。
不过是学了些小偏方,三脚猫的动作,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而已。
不服的离开。
张锦婳也淡淡的瞥了正在继续为何氏按压着胸口的叶念凝,这才随着其他人出了屋子。
叶念凝因为一直在用尽全力,额头上沁出了薄汗。
可她并没多余的心思去擦汗。
一双澄澈的眸子始终放在何氏身上。
何氏剧烈的喘气声已经小了些。
喘鸣似是也有缓和。
叶念凝累得实在手都抬不动了,力气也即将用尽。
姜大夫见状,掏出自己放银针的小盒。
“姑娘,不如你先休息会,我来替秦夫人针灸一番,看能否缓解一些。”
“好。”叶念凝松了一口气。
后退几步,下了床榻。
轻絮替何氏拉上了拔步床边挂着的帷幔,好让姜大夫先把脉就诊。
小山适时递上一杯热茶。
冒着缥缈的热气。
“叶姑娘,辛苦了,来喝杯茶先缓缓。”
叶念凝接过,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才慢慢悠悠喝起茶来。
“秦哥哥,谢谢你相信我。”
白蒙蒙的一片雾气中,叶念凝眯起眼眸,弯成小月牙。
连那些有着血脉之亲的人不愿意信她,还笑话她。
唯有秦季珣站在她身边,坚定不移的相信她。
叶念凝心中十分窝心,比这杯热茶还要温热动人。
秦季珣心疼的揉揉她的小脑袋。
“辛苦了,手可还酸痛?”
叶念凝连忙摇摇头:“不痛,能为秦夫人缓解三分痛苦便很好了。”
其实依旧酸痛,端着茶杯的手都有些轻轻颤抖。
但叶念凝见到有人因自己而减轻疼痛,便觉得自己的酸痛不算什么了。
秦季珣哪能看不出来叶念凝是在逞能。
明明手还酸痛着。
却还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嬉皮笑脸模样。
秦季珣黝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动容。
深深的看了叶念凝一眼。
“念念,谢谢你。”
“不用谢不用谢。”叶念凝连忙摆手。
“秦哥哥,我们什么关系,哪需要用谢谢这两个字儿呢?”
小山在一旁抿着嘴,忍住不露出笑声。
真希望叶姑娘和少爷,早日确定关系!
秦季珣心中因母亲突发喘鸣的那根弦也总算松了一些。
因叶念凝的这句话而有些隐秘的开心。
虽她的话并不是那个意思。
但听起来,总觉得莫名悦耳动听。
姜大夫为秦夫人把脉后,走出帘子摇了摇头。
“秦公子,只怕您母亲的病一时不能好,不如将秦夫人抬上马车,回了秦府,再慢慢诊治养病。”
“好。”秦季珣略一思忖,点了点头。
令小山快去遣一辆马车到西苑后门,将何氏送回秦府。
叶念凝不能跟着过去。
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轻絮指点着人抬着何氏,往出走。
“姜大夫……我这里有个方子,不如您看看,能不能给秦夫人用?”叶念凝迟疑着,还是叫住了姜大夫。
姜大夫自然是大喜过望,眼前一亮。
“洗耳恭听。”
秦夫人这是老毛病了。
姜大夫替她诊治了好多年,没有任何办法。
只能稍微缓解一下病情,治标不治本。
这位叶姑娘似是认识华家后人。
她写出来的方子,定比自己写的强。
姜大夫立马从自己的药箱里掏出方子纸和笔,一脸聆听教诲的表情。
一旁的小山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姜大夫那是何等人物,一手医术出神入化,见了达官显贵都高傲得很,别人都得求着他诊病,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那是姜大夫和少爷关系好,他才尽心尽力为秦夫人治病。
小山没想到还能见着姜大夫如同一位刚启蒙的学生,毕恭毕敬的模样。
看着叶念凝执着笔,在纸上一溜工整的小楷,墨迹未干。
小山心底感叹着,叶姑娘可真厉害!
求求叶姑娘早日和少爷成婚吧!
叶念凝写完,颇有些成就感的拿给姜大夫看。
姜大夫看得啧啧称奇,直拍脑袋。
如此精妙的方子,他怎的就没想到?
锦灯笼三钱,款冬花一钱,南沙参三钱,明党参二钱,红穗铁苋五钱,枇杷鲜叶一两,铁扫帚四钱。
水煎服。
一天一剂,分两次煎服,早晚各温服一次。
姜大夫看得摇头晃脑,如获至宝。
只是可惜这方子是对症下药开出来的。
这用药和剂量都只适合秦夫人一人。
不过也对姜大夫以后诊治其他的喘鸣之人有了巨大的启发之效。
姜大夫不断连连感叹。
华家的医术千古流芳真是有道理的,随便出来个小姑娘,都比他厉害得多。
叶念凝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
谦虚着说道:“姜大夫谬赞了,我不过和子苓姐姐学了些皮毛,她的医术那才叫出神入化,只剩半口气的人都救得活呢!”
姜大夫眼睛更亮。
可如今秦夫人性命垂危,他也不好意思再多停留了,讨教之事只能留着以后再说。
连忙追赶着马车照看秦夫人的病情去了。
秦季珣多留了片刻。
他看着叶念凝的目光颇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成就感。
心中满满当当。
“字倒是写得比初离乾京城的时候好多了。”
叶念凝讪笑了几声。
“总得有进步,不然回来定会让你和乾小八笑话。”
叶念凝在青荷村的时候,除了看医书,和华子苓学医理。
便是练字了。
除了为了不让秦季珣和太子笑话。
她想着以后若自己要写方子,也不能让病人笑话才行。
若她字写得丑,还有哪位病人敢信她照着她的方子抓药?
只怕都被吓跑了。
秦季珣不舍地看了叶念凝一眼。
与她道别。
虽与叶念凝分隔许久,还有些未说完的话。
但也只能留待以后了。
如今还是得先回秦府,等母亲的病好了,落下心中的一块石头才行。
“秦哥哥!”
叶念凝突然又叫住了秦季珣。
秦季珣心中微动。
以为叶念凝有了半点开窍,也与他不舍。
却没想到,叶念凝眼中清明,并无不舍之意。
反倒是当大夫当上了瘾。
继续与他说道。
“秦哥哥,你定要好好叮嘱秦夫人,以后即便是好了,也不要轻易去花园里走动,她这病,得防花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