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的面色一变，他在她的叶片上探了一探，发现并无大碍松了口气。
正巧俞启元飞了上来，他摇着扇子探头一看：“怎么，你一个仙人找来的宝贝还没有用？”
仙人摇了摇头。
俞启元笑道：“我劝你算了吧，要是这株草直接化形成男人还好，要是化成肤白貌美的女妖精，你看小乐回来了会不会跟你闹。”
仙人把小叶子放进花盆里，闻言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俞启元的眼睛猛地瞪大，手里的扇子指着小叶子颤个不停：“你说她是……”
仙人的眉眼一下子软了下去，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软到窗外的仙雾都自愧不如。
俞启元的眼眶也有点发热，他拍了拍脑袋：“怪不得、怪不得……兄弟，以后你要什么就直接跟我说。”
仙人点了点头。
晚上，小叶子被抱在仙人的臂弯里，她抖了抖叶片，突然浑身发出一阵光，接着花盆猛然炸裂，她的身形慢慢地抽长，“砰”地砸在床上。
仙人猛地睁开了眼，小叶子沉默地与他对视。
月光下，她新的身体莹润如玉，像是山峦一样起伏着。小叶子伸出了手，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和仙人一样了！
她炫耀地举起手给仙人看，却发现仙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脸上流满了泪。
小叶子慌了，下意识地要去抹他脸上的泪珠，仙人握住她的手，沉默地抱紧了她。
自从她化形以后，俞启元天天来山上凑热闹，他扇着自己的那个大金扇，笑呵呵地看着她：“师妹？你还记得我不？”
小叶子转过头不理他，俞启元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么多年，师妹还是那么甜。”
小叶子不会说话，她嫌弃地推开他，噔噔跑到里面去了。
仙人从外面回来，向里面看了一眼：“你又惹她生气了？”
俞启元用扇子拍了拍手心：“我怎么感惹师妹生气？我现在恨不得把她供起来……只不过”他嘿嘿一笑：“她现在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份，老夫这不是……帮帮她嘛。”
仙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放下一篮子的土，对里面喊道：“小叶，出来了！”
小叶子探出了头，看他往花盆里放了新土，赶紧化作原形跑了过去，然后一边一条根须，深深地插进了花盆里。舒爽地抖了抖叶片。
俞启元道：“小叶？不是小……”
仙人打断他道：“以后她就叫小叶了。”
俞启元哑口无言，他想到清风掌门死前的一句话：就算把小乐找回来，她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小乐了。
“以后……你要怎么办？”
“带她回家。”
三百年过去了了，埋葬着萧丰年父母的地方还是如旧，仙人站在村外，长袖一挥，顿时山外的屏障被收回，停滞的时光开始流动。
仙人带着小叶子来到那个小木屋前，他看着墙面久久不语。
小叶一看，这面土墙有一道裂缝，墙上似乎还有未干的血迹，这道血迹被法力凝固了三百年。
她下意识地上手去碰，却好像被针扎了一样，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画面。
仙人握住了她的手，道：“累了的话就休息。”
小叶看着指尖上的血红，摇了摇头。
仙人问：“你喜欢这里吗？”
小叶转了一圈，发现远处有一片湖，湖边和院子里都有古树，她恍惚了一瞬，然后用力地一点头。
“喜欢！”
她刚学会说话没多久，虽然说得不标准，却很是肯定。
仙人一笑，笑着笑着，眉眼之间却总是笼罩着一层哀愁。
小叶子在这座山里玩得不亦乐乎，她在院子里的古树睡了一觉，刚醒来就看到仙人站在树下对她发呆，她一愣：“仙人？”
仙人回过神，伸手道：“下来吧，我带你认识一个人。”
小叶子没有立刻下来，她化作原形飞了下来，一下糊在了仙人的脸上。仙人无奈一笑，带着她来到湖边，指着那座坟道：“那是我娘。”
说着，他跪下来深深一拜。
小叶子也懵懂地跟着一拜。
仙人看着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开始悠远起来，小叶子知道他肯定又是想起别人了。
在山里的日子，仙人也不拘着她，有时候两个人变个装就去村外玩，吃糖糕和糖葫芦，睡客栈，这些她都没有经历过，小叶子乐不思蜀，恨不得天天赖在外面得好。
只不过仙人好像不是怎么开心。半夜，小叶子躺在仙人的身边，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蛋，看他没有反应，于是小声道：“仙人，我喜欢你……”
“喜欢”，是她从街边的小娘子那里听来的，她知道心脏剧烈跳动是喜欢，看见一个人就笑也是喜欢，小叶子虽然懵懂，却也知道自己喜欢仙人。
然而仙人的心里藏着一个人，她却不敢直接说出来，只能在夜里偷偷告诉他。
仙人慢慢睁开了眼，他没有说话，却慢慢流下泪来。
小叶子顿时慌了，她手忙脚乱地想给他擦眼泪，一着急懵懂变成了原形，只有两片叶子胡乱地在他的脸上抹。
仙人一笑，将她这根小苗苗拢在怀里，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小叶子躺在他的怀里，无比满足。
这天晚上，小叶子又做了噩梦，梦里依稀是火红的剑与蓝白的剑，她猛地惊醒，发现仙人并不在身边。
她揉着眼睛走了出去，一眼就看到仙人孤零零地坐在湖边，夜风吹起他的长发，像是一座沉默了三百年的雕像。
小叶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背影，她的耳边突然传来那个冰冷的声音：【灵魂修复即将完成……10……】
【9、8、7……】
她慢慢地向前走着。
【6、5、4……】
萤火虫在她的身边飞舞。
【3、2、1。】
小叶子抬起头，眼底满是清明和坚韧。
“系统，我和你再做一个交易，能否再给我三百年。”
【你又要留下来吗？】
“对。”
【如你所愿，希望后果你能承受。】
小叶子，不，唐绵绵眯了一下眼：“我甘之如饴。”
说完，她一笑，慢慢地向萧丰年走去。
萧丰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没有回头，却泪流满面。
第80章 你的眼泪是甜的
唐绵绵问系统，她身为一个炮灰，任务就已经那么难了，那如果身为主角，任务会难成什么样？
系统道：“会难到超乎你的想象。”
唐绵绵闭上眼，一阵熟悉的晕眩之后，她的灵魂渐渐下落，在灵魂落入躯体的一瞬间，大量的咸水灌入她的口鼻，她狂呛一口水，猛地睁开眼。
第一眼，她满眼都是都是水，微微荡漾的，蓝色的水。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疯狂地向上挣扎，然而她一动，却能听到沉闷的响声，她一顿，摸了摸右手，却摸到了一条冰冷的铁链。这条铁链不知道通向哪里，把她牢牢地锁住了。
唐绵绵皱着眉用力拽了两下，然而除了铁链轻微晃动之外，毫无用处。突然，她瞄到对面有一束头发在飘荡，这头发微微发红，如同水草般扭曲着飘了过来。
她一惊，快速地向后挣扎了一下，没想到却翻涌起巨大的水花，水流翻卷地向前涌去，恍惚间有晶莹的东西一闪而过，这晶莹如同夕阳下的浪花，又如同深海里倒映出的繁星。一闪而过，惊鸿一现。
她没有在意这个，紧张地盯着对面。只见那束头发飘飘荡荡，慢慢地露出被挡住的白骨来，那白骨通体雪白却微微泛着蓝，上半身是正常地人类骸骨，下半身确实一条巨大的鱼骨！
唐绵绵一惊，她仰头呛了一口水，肺部却没有丝毫闷痛之感，眼看着那具骸骨向她飘过来，她无力地挣扎了一下，亮银色的鳞片一闪而过，如同丝绢一样的晶莹微微飘荡，水流被轻而易举地推向前面，那具骸骨被推向深处。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缓缓地低头，
她自己竟然也有一条巨大的鱼尾！
这鱼尾通体银白，长约两米，鳞片整齐密布，在蓝色的水里微微发亮。
她抖着手摸着自己的耳后，耳朵微尖，有一条不甚明显的缝隙，有水流微微涌了出来，她试探地吸入一口水，立马就从耳后流了出来，与此同时，胸腔内的憋闷感终于消散了。
原来她这一次竟然变成了一条人鱼……
她看着眼前的那个人鱼尸骸，恍然间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她咬着牙尽量镇静，转头打量四周，透过玻璃她能隐约看到外面，在这个大鱼缸外，是一个空旷的小黑屋，屋内漆黑一片，从墙上窄小的窗户上射进来意束光，借着这点光亮她能看到地上乱窜的老鼠，还有一两个积了灰的方便面桶。
看着紧闭的房门，唐绵绵咬了咬牙，她不知道是谁把她锁在这里，但是这水里已经有一具尸体了，想来她的未来也不会好过，如果还不脱身的话，可能有更大的麻烦等着她。
想到这里，她努力地向上游去，眼看着铁链越绷越直，她终于勉强扒住了玻璃的边。铁链在水下哗啦啦地作响，唐绵绵的左臂被抻成一条直线。
她刚探出了个头就听见外面一片骚乱声，隐隐夹杂着男人粗暴的怒骂，接着，紧闭的门忽然响了一声，唐绵绵一咬牙，狠狠地一拽胳膊。
顿时，鲜红的血液在水里扩散开来，她的左手挣扎出铁链，拇指怪异地扭曲着，她刚爬了上去，就听门猛地一响，一个双眼通红的壮汉喘着粗气冲进来，他看见唐绵绵要逃走的一瞬间怒吼一声，上来就要伸手抓她。
唐绵绵沉下脸，她猛地握住他的手，感觉有股热流在胸腔涌动，不一会她的指尖猛地边长，瞬间刺破壮汉的手腕，壮汉闷哼一声，从身后掏出枪对着她就是一开，唐绵绵一惊，她尽力躲开，但是她毕竟躲不过子弹的速度，子弹在水缸上开了一个洞，划过她的腰腹打在墙上。
顿时，猩红的血液在水里扩散开来，唐绵绵闷哼一声，她双手抱住那人的头猛地撞击在水缸上，水缸砰地一声裂出个缝。
壮汉闷哼一声栽倒在地。紧接着那个裂缝渐渐扩大，蓝色的水瞬间狂涌而出，唐绵绵随着水流翻滚倒在地上。
门外响了几声枪响，一个脚踏长靴，身穿夹克的人走了进来，看见她眉头一皱：“蓝藻？！”
唐绵绵深喘一口气，她艰难地坐起来，下意识地想藏住鱼尾，却发现自己身下早已变成光洁的长腿。
唐绵绵披着夹克坐在警车里，在警车外，到处是走来走去的警察，这些警察在检查几个被击毙的犯人，远处那个发现她的警察正叼着烟研究地上的人鱼骸骨，他的头发剪得很短，五官锋利，嘴唇很薄，所有的警察都穿着警服，只有他一个人穿着便服，双手插兜，一脸不耐。
唐绵绵拢了拢身上还带着烟味的夹克，陷入沉思。
接受系统的信息后，她知道，那个人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封潮。
封潮是刑警队的大队长，平时就是一个刺头，除了局长谁也管不了他。这次行动他当枪匹马地冲进来，回去可能又要挨一顿骂了。
唐绵绵发愣的时候，突然感觉手上一软，她转头，看到一个长发的女警给她包扎着伤口，女警轻声问：“蓝藻，是不是被吓到了？平时像个假小子一样，怎么这次这么安静。”
唐绵绵摇了摇头，她看着扭曲的手指回想起这个身体的信息，也不由得一叹。
蓝藻，是一条人鱼，然而和别的人鱼不一样，她不会唱歌，眼泪也不能变成珍珠，她只是一个性格外放的普通“人”罢了。她作为一个普通的“人”活了二十多年，只期望平凡一生死后归入海洋，没想到这次在追查人口失踪案的时候，发现被抓的姑娘竟然是一条人鱼，她也被发现了身份被一同带走。最后死在了那个壮汉的枪下。
唐绵绵这次的任务就是替她活下去，并找到真正的凶手。
那个问话的女警叫赵玲，赵玲给唐绵绵的腹部裹好纱布，心疼地说：“腰上都有伤，你怎么就一声不吭呢。”说完，她想到蓝藻那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也就不足为奇了，她叹口气：“还有哪里受伤了？”
唐绵绵摇了摇头，哑声说：“谢谢。”
赵玲一愣，她抬头看了唐绵绵一眼。头发还是那么短，脸还是那么小，眼睛还是那么大，人还是那个人……怎么就感觉变了呢？
赵玲只当这假小子吓傻了，她摸了摸她的及耳的短发，叹道：“这次苦了你了，等回去玲姐给你炖点汤好好补补。”
唐绵绵知道蓝藻父母双亡，赵玲和警局里的人都把她当成“儿子”看，于是也就不推辞，微微一笑。
赵玲对着外面的封潮喊道：“封队！我先带小藻去医院了，你要是问话去医院等！”
封潮夹着烟的手一挥，他皱着眉看向地面的人鱼骨，白色的烟从嘴角慢慢飘向空中。
唐绵绵的视线里，满眼是他被风吹起鼓动的衬衫。
她的内心一动，仿佛灵魂在嗡鸣。
警车开走了，那个噩梦般的小屋渐渐变小。
赵玲把她放倒躺下，笑道：“可别看了，姐知道你还惦记着他呢……可是”她摇了摇头：“那个混玩意喜欢那个胸大屁股大的，你们俩啊，不合适。”
唐绵绵眨着眼看着她，滚圆的眼睛好似盈满了繁星。
赵玲一愣，想着这孩子以前肯定不服输地冲她嚷嚷了，什么“封潮不懂得她的好”什么“他早晚会回心转意”，怎么今天就这么安静。
别说，这么乖巧地看人让她的心尖也忍不住一颤，也许……会有转折呢？
唐绵绵垂下眼睫，看着披在身上的夹克，陷入沉思。
会是……他吗？
第81章
人鱼是什么？
一提到人鱼，都会给人一种神秘和脆弱的感觉。
深夜，医院里渐渐变得安静，唐绵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并不是这样。
许是为了模仿封潮。蓝藻的头发被剪得很短，短到已经到了耳朵上面，如果不是这几天长了些，乍一看可能像个刺猬。她没有飘逸的长发，也没有柔软的身段，就像是长在深海里的海藻，有着不为人知的坚韧。
如果不是唐绵绵在水下的惊鸿一瞥，根本不相信自己竟然有一条鱼尾。她试探地拿起桌子上的水，轻轻地淋在光裸的腿上，只见她的小腿开始隐约地闪现一片白鳞，又很快地化为光滑的皮肤。
唐绵绵深吸一口气，她不安地爬回病床。
如今那几个凶手被抓到了警局，她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如果真的暴露了的话，她要好好想想怎么利用感情让他们帮着隐瞒起来。
窗外的月色如同深海一般寒凉，唐绵绵闭上眼轻轻地叹口气。经历了一世又一世，谁能想到她到了新世界没有想着害怕反而一心为了任务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