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戚乐秘密离京。三月后,边境多了一位手执忠国公府信物的吴王策臣。
殷誓与其密谈三日,而后恭敬称其为月大人。
月大人往边军后,与殷誓多方重整军防,几将边境围成铁桶,使得周军在几近试探下越发心惊。
秦破虏瞧见边军动作,心下思量后,即刻书信周国都城,报予开阳君。
与此同时,在月大人与殷誓的多方准备下,陈兵的秦破虏尚未正式开展,吴国先以流矢断周军旗。周军大怒,据其陈军十一月零二十七日后——
吴周边境交战。
有人上书弹劾,明言边军未得王令,策臣与殷誓却先以流火弓矢强破两方僵持,引得边境动戈。交战这等大事,与一女子手中,竟几成儿戏。
此事引起朝中哗然,皇后母家忠国公却不同于旁人所看,力为边军辩驳。这使得吴王最终仅仅只以书信批责边军二位,命边军必须尽快结战退兵,却口吻亲呢并无实罚,只是让朝中再一次见识到吴王对此任策臣的宠幸。
而这位策臣也的确未曾让吴王失望。
这场看似轰轰烈烈的交战竟然也如同儿戏一般,两月后戛然而止,更是以周军先退为先。
周军退回周国边城内,一改先前陈军威胁之态,反成了吴国陈兵边界,现恫吓周国之事。
不过两月,周吴两国的状况竟突然便掉了个。
众人皆觉得不可思议,无人能得知殷誓是如何做到的。吴王却抚掌大笑,像是早有预料。
然后好景不长,秦破虏退兵回程,却未班师回都。再一次的试探后,周君亲命秦破虏率十万军,正式与吴下战书。
两国,彻底开战!
朝中诸人即刻将周国的咄咄逼人责怪在策臣决策失误之上。朝中分成了以忠国公为首的主战派及以兵部为首的主和派。双方争夺不得结果,吴王急诏月迷踪。
时隔两年,月迷踪归朝。仍是轻纱遮面,只是眉目间多了边境风霜吹出的肃杀。
那一日,月迷踪于殿上激辨群臣,说服吴王主战。
吴王以虎符签订王令,命月迷踪死守边城,能胜不能败。
月迷踪领命。好在对这一战,边军早有准备,吴国以逸待劳,两方于边境鏖战几近一年。月迷踪于缅江布下围杀计,诱秦破虏渡缅江,断其后,险些令其绝于缅江。
这一战,吴国大胜,周军仓惶而逃。
吴国大胜,正是士气昂然之时。月迷踪却强令殷誓停下追击,殷誓不满,却碍于虎符只得听令,并将战报加急报予吴王。吴王阅后并遣忠国公之子、镇军侯上将军接替月迷踪,追捕周国残兵。朝中有懂军事者上言临阵换将不妥,却无法阻止忠国公府一脉及吴王的决心。
忠国公明言:边军至关重要,绝不能落入外臣之手。
吴国换将。月迷踪失去边军策权,殷誓重掌边军大权,并镇军侯追击周国残部,连胜三场,直追秦破虏三百里。
月迷踪因此彻底被推离边军中心,无人在意。
是夜,镇军侯得消息秦破虏于东侧扎营欲偷袭粮草,镇军侯便借此机会,反擒秦破虏。他亲点三千精兵,夜奔突袭——
而后,尽被秦破虏施计斩于东峡谷。
镇军侯侥幸而脱,仓惶归城。
周军悍而追击!斩镇军侯,直冲边境边城!
殷誓虽极尽所能,力挽狂澜,却无法抵消周军以镇军侯头颅悬挂军旗带来的影响,吴军军心难稳,以致再战大败。先前所攻三百里也尽数由周收回,若非殷誓死守,边城险险被破。
周国同样损耗巨大,最终在五年后,于吴城下逼迫吴王签订和盟,撤兵回都。
至此,吴周之争初停。
吴胜二,周胜一,却胜最后之一。
而在这场战役中,月迷踪因镇军侯轻慢苛待,无人保护,终流散于边境流民之中,再无下落。
“两场失败换月迷踪一命。”远在周国帝京的开阳君淡声道,“这是笔再合算不过的买卖。”
“唯一需得担忧的……”
周国年不过十五的少年皇帝笑问:“吴国元气大伤,已无还击之力,还有什么需要担忧?”
开阳君垂眸,倒是也不瞒皇帝,耐心道:“臣担忧,月迷踪未死。甚至皆此谋局。”
皇帝道:“这天下难道还有人能谋太傅的局吗?朕不信,终归来说,这一次交锋,也是太傅赢了。太傅也未免太过杞人忧天。”
开阳君闻言笑了,他笑着的时候很温柔,总令人觉着如沐春风。
开阳君道:“陛下圣明,但也需知这天下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一局未下至最后一子,皆不能轻断胜负。”
少年皇帝真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听不太得败字。但他不太方便驳斥开阳君,在微顿了一瞬后,又笑道:“但太傅会一直赢,不是吗?”
开阳君微顿,片刻后行大礼,答:“陛下若是希望,臣会尽力去赢。”
皇帝连伸手去扶,笑道:“太傅当然会赢,太傅还会助朕完成一统大业。
“对了,秦卿这次回来不是还为我朝带回一名新的谋士吗?若是太傅看后稳妥,或许也能成太傅日后的助力。”
开阳君闻言,眉头微蹙:“新的谋士?”
小皇帝点头,他从桌上拿出一份已经由辅政大臣、宰相罗万忠批示过的战报道:“秦卿在奏折中极力推崇,说愿以全部军功,来为她求一个官职。”
开阳君接过奏折,却未翻阅,他问:“既然是谋士,为何不入太学院。若当真是饱学之士,自然能从太学院入仕——军功岂可儿戏,更怎可渡让。秦将军这奏疏,实写的荒唐。”
开阳君欠身:“微臣替她向陛下请罪,还请陛下宽宥。”
“本就不该怪罪,是太傅你误会了。”皇帝摇了摇头,“秦卿有此请,自然是有她的而缘由,而这缘由,她也在奏疏中详细说了。”
少年皇帝见开阳君并不翻阅奏章,仅是恭敬地捧着,便主动去打开了它,指着其中一段道:“她是个吴国人。”
开阳君眸光微动:“吴人?”
他缓声:“按照周律,非大周子民,不得入太学。这么一来,倒是的确怪不得秦将军。”
皇帝见开阳君似乎确实毫不知情的模样,不免问:“秦将军没有事先书信告知太傅吗?”
开阳君回答:“运送战报奏疏的驿马要远快于普通驿马,师妹书与我的家信怕还在路上。所以臣不知情。”
皇帝闻言哦了一声,随后他又问:“那依太傅之见,朕该封这吴人官职才算合适?”
皇帝沉吟片刻,提议:“中书侍郎如何?”
开阳君眉头紧锁,半晌,他终于开了口。
开阳君温声道:“若是陛下信得过臣,这事便让臣来处置吧。”
“臣一定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安排。”
皇帝定定看了开阳君好一会儿,方大笑道:“好,皆依太傅!”
作者有话要说: 戚总:完了,中书侍郎要糊。
第13章 愚者千虑13
两月后,秦破虏归朝。
她是周朝有名的女将,归来时引得不少姑娘少年争相探看,到引出了点万人空巷的意思。
皇帝于殿前迎接,笑着与宰相罗万忠道:“秦将军这次得胜归来,不知道又要引得多少女儿家恨她非儿郎了。”
罗万忠胡子花白了一大半,闻言肃然道:“秦将军治军严谨,性格却太过轻慢,实则有损君威。”
皇帝愣了一瞬,无奈笑道:“太宰也未免太过严格了。”
罗万忠还欲说什么,秦破虏人已至殿前,他就算有想说的也不便说出口了。
秦破虏到了,皇帝相迎,这段君臣佳话便算齐活了,而后众人入殿,论功行赏。
等折腾完,这大朝会便差不多也到时间散了。
开阳君处理完杂事,还未来得急离开皇宫,便在宫道上被自己的师妹给截了。
秦破虏刚打了胜仗,整个人正是神采飞扬的时候,她一把拉扯住了开阳君的胳膊,眉飞色舞道:“师兄,我可算抓着你了。朝会上乱糟糟的,我想和你说句话都没办法。”
开阳君拿自己这位喜好舞刀弄枪的师妹惯来没办法,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朝会本就不是给你叙私话的地方。”
秦破虏啧了一声,她对开阳君这种死守规矩的做法实在是不敢苟同。她朝开阳君拱手抱拳,似怕了一般道:“别念别念,我先认错,你可千万别念叨,我这可刚回来。”
开阳君看着秦破虏,真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能重重叹一口气,耐心问:“你拦我做什么?”
秦破虏道:“陛下同我说,戚先生的事情,是你在处理了。你打算给她什么职位呀,侍中,中书侍郎?还是左右仆射?”
“左仆射还活着估计不太可能,师兄你到底给戚先生安排了什么位置呀?”
开阳君任凭秦破虏胡乱猜测,她猜完了,方才慢声道:“说到这件事,我尚未教训你。”
“破虏,师父教了你那么多年静心,我教了你那么多年谋定而动,你原来尽皆没有学进去。以军功挟陛下赏官他人——我看当初五十遍的《臣道》还少少了,该看着你写一百遍。”
秦破虏:……忽然背后汗毛直竖。
按照道理来说,她学了武,也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早已不是当年被开阳君揪着打手心的小姑娘了。但不知怎么,每当开阳君这么不轻不重,无喜无悲地看着她说话,秦破虏心中针对危险的警报就会疯狂拉响,让她即刻乖顺怂包下来,以免触了开阳君的霉头,重温幼时噩梦。
但唯有这件事,因牵涉到了她觉着很重要的旁人,秦破虏便是怕,也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她道:“我怎么了,我也没别的办法嘛。你那么重规矩,我说让你给戚先生加个塞你会同意吗?肯定不会对吧!”
“而戚先生是吴国人,入不了太学院的,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开阳君定定看了秦破虏一会儿,直看得她心虚,方才说:“我倒有点好奇。这是个戚先生什么人,能让你知道会被我责骂,也要向陛下上一份这般的奏疏。”
秦破虏立刻道:“是我的恩人!我在家书中同你说过的,如果没她,我在缅江那一战就熬不过去了。”
她见开阳君面色平稳,一时没有发怒的迹象,即刻抓紧机会道:
“第一战的时候,我差点在缅江被月迷踪给堵死,也就在那时,我遇见了戚先生!她是吴国人,但是父母都被吴国老贼官给冤死了。我那时被月迷踪撵得嗷嗷叫,你又被她暗算了一把困于罗万忠那个老匹夫——是她给我出了主意,让我避过了一劫。有她我才有办法等到你抽手,来帮我去解决月迷踪。”
秦破虏见开阳君神色淡淡,有些委屈:“没有她你师妹早没了,更何况戚先生智极,东峡谷的主意就是她帮着我出的,这样人才不能用之于朝,师兄不觉得太过可惜!”
开阳君慢慢道:“我不觉得。大周人才济济,朝堂多得才俊,不缺那一二。”
秦破虏:“……”
秦破虏急了:“师兄!”
开阳君瞥了她一眼。秦破虏顿时又有些泄气,她嘟囔道:“我答应她了吗,不然她不肯随我回来的。”
开阳君皱眉:“她来历不详,你怎么能随口答应这些。”
秦破虏闻言又理直气壮了起来,她伸手拉住开阳君,反驳道:“哪里不祥了,不都和你说过来历了吗?若是师兄不信我,不如一并随我去见一见她呀!你信我,等你见了她,你也会觉得她好!”
此时正是夏日,周国又处南方,正是闷热的时候。开阳君被秦破虏拉扯的额上都有薄汗,他无奈道:“好吧,你先松开我。我随你去看一眼就是。”
秦破虏嘿然一笑,松开了开阳君,却没让他回自己的马车,而是拉着他上了自己的马车。秦破虏倒是好,车夫都没有带,自己上了车辕便要驾车走了,火急火燎的、生怕开阳君下一秒会反悔似得。
开阳君见了,眼中隐有笑意,但那点儿笑意又很快沉在了他的眼中。
开阳君问:“那吴人叫什么。”
秦破虏答:“戚乐!‘干戚’的戚,欢乐的乐!”
秦破虏驾着车往京郊直去,开阳君注意到这不是去将军府的路,不免挑眉:“你没有把你的恩人安置在你的府中?”
秦破虏答:“她怕热,我府里没那么多冰,就让她住在我京郊的别院躲个凉。”
开阳君淡淡道:“你对她倒是出奇的好。”
秦破虏听出了开阳君的不悦。她知道开阳君是觉着她太轻信陌生人了,但秦破虏却觉得自己从未轻信过。
秦破虏正了神色,她道:“师兄,我知道你担忧我。但我也不是总跟在你身后的小姑娘了。我今年二十又三,打过的大大小小的仗,也早就过了双数。战场上不必你在朝堂安全,有很多事情,我心里有数的。”
“我对戚先生好,有一部分是也因为戚先生让我想起你。”秦破虏偏头,极为郑重认真地说:“我想着能找个人来帮你分担些都是好的。”
开阳君微微垂眸,他叹了口气,责备便再也说不出口。
他长叹了口气:“你呀。”
秦破风飞快收了那些惆怅,她直视前方,肯定道:“等你见了她,你就知道师妹我没错了。”
“她那样的人,值得任何许诺!”
吴国位处北方,夏天倒还不是很难熬。
周国处南方,尤其是周国的帝都,夏日里终日湿闷,让早已习惯了空调的戚乐尤为不适应。
哪怕秦破虏已经将她送来了京郊避暑的别庄,戚乐还是觉得热得难受。她在堂中趴了一会儿,拿着扇子不住的轻摇,却觉得连扇来的风都似乎是湿热的。
趴在竹桌前的戚乐恹得像是打了霜的茄子,只是茄子是冷的,她是热的。
系统见状,不免幽幽道:“喜欢吗?你自己选的。”
戚乐闻言,手中握扇的动作滞了一瞬,方才回答:“这么说起来,你的确在一开始就强烈建议我来周。”戚乐严肃了神色,“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存了要热死我的心?”
系统:“……”
系统羞愤:“戚乐!”
戚乐哈哈笑了两声,竟然连也不觉得有那般炎闷了。
她打着扇,又回答了系统:“夏天就快过去了,到时候一切也就能尘埃落定。”
系统好奇:“你就那么确定,你能坐上中书侍郎吗?”
戚乐答:“一开始有五分把握,现在仅有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