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越质鸣戈选的,却全部扣在了萧珀的头上。
戚乐念着“岳姑娘”几次,面上发笑。看来越质鸣戈是不打算让月迷踪出现,而是要让她以岳云清的身份被关在后宫、锁在他眼皮底下了。
系统已经嘤成了一片,显然是对前途充满了绝望。
戚乐听了会儿,觉得它哭得实在是太过程序化,毫无感情和起伏,便也就不听了,选择去听越质鸣戈同萧珀说些没什么必要去记的话。
直到越质鸣戈需得先离开,将她交给萧珀。戚乐方才多听进了两句话。
越质鸣戈道:“我信赖皇后,后宫一切便委托于你了。”
萧珀答:“竟是臣妾分内之事。”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半点都没有要将她和戚乐之间曾经谈话赠玉的那点情谊说出来的意思,戚乐捏着扇骨,忍不住又微微翘了嘴角。
越质鸣戈走了,戚乐方才抬眼看向萧珀。她道:“萧姑娘。”
戚乐未称萧珀为皇后,按理说,是大不敬。然而不等皇后身边的侍女怒斥,萧珀已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也不宜多露面。”
她看向戚乐,眸色温和:“岳姑娘,请随我来。”
她的态度温和,全然不似在越质鸣戈前的端肃沉静。皇后身边的侍女见了皇后的态度,自然也不敢多言。戚乐道了谢,跟着皇后的仪仗一路入了朝云宫。
朝云宫距离越质鸣戈的寝宫最近,萧珀引着她住进去的时候感慨:“前些时日,陛下书信我收拾朝云宫时,我还以为是谁要来,却万万没想到,陛下是去找了姑娘。”
“早知如此,我该多备些花草树木才是。”萧珀顿了一瞬,方才说:“我记得青羽居多草木,也听荷生说,你爱饭后散步花园。”
戚乐有些惊讶:“荷生后来竟入了姑娘的眼吗?”
萧珀答:“你为他去搏命后,我见荷生回了他身边,便向他要来了。”萧珀微微笑了笑,“都是眼线,缘何不找一个至少于我有用些的呢?”
戚乐叹道:“看来你这皇后,做的并不开心。”
萧珀道:“也不能算是不。求仁得仁罢了,若我未曾遇见过你,或许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
萧珀说着又忍不住道:“当年缅江一战,我碍着父亲,无法说服陛下放弃换将。缅江那几年乱的让我心惊,可你给我的信却只会写些缅江的风景。我见你不提,也不敢问。”
“后来你失踪……”萧珀叹了口气,“是不是,是不是因我求你救兄长的缘故。”
“他的能耐没人比我更清楚,三千轻骑,居然便帮他能从秦破虏的埋伏里逃出生天——”萧珀闭了闭眼,“这是不是就是你必须失踪的缘故?”
与萧珀青羽居一叙后,戚乐与萧珀确实有了点交情。后来她为皇后,戚乐又是个女官,便会在上书皇帝的同时,夹带两封赠予萧珀的书信。戚乐起初是为了稳固与忠国公的关系,顺便做个样子给统帅边军的将领殷誓看,后来又因考虑到旁的,见萧珀并不反感她的行为,便将这份感情刻意的经营了下去。
镇军侯能活下来,确实是戚乐手笔——她为得不是镇军侯而是萧珀也是事实——但戚乐确实没想到,萧珀居然会将自己的失踪归咎于镇军侯的刚愎。
萧珀是不相信自己会叛国吗?
戚乐心里有点古怪,她心里难得生出点奇怪的情绪,这让她再看向萧珀的时候,甚至多了点不自在。
戚乐道:“也不是,当时的情况比较复杂……”
萧珀道:“总归你活着就好。只是你后来不再予我寄信,本是不想回来的?”
萧珀叹气:“自你离开,陛下越发多疑自用。我有时见着他,也会庆幸你如今不在了。”
戚乐冷不丁问:“我在不是才好吗?我在,或许有办法让陛下听我的、让吴国平稳强盛呢?”
萧珀问戚乐:“可他先前已送你去搏命,你就算在,要付出多少才能做到你说的呢?”
萧珀道:“陛下是天子,是绝不有失的王。可月迷踪也是独一无二的。”
萧珀道:“这天下多得是想要算计别人得利的阴谋者,却只有一个人满腹谋略却不愿设我入局。”她瞧着戚乐,眸光清澈:“我虽力薄,但说了会还这份情,便一定会还。”
戚乐看着萧珀的眼,不知为何便想到了同样全心信赖她的秦破虏。
戚乐忽而便不自在极了。
她第一次在与人对视中,先因不适而移开了眼睛。
萧珀自然是看不出任何不妥的,她问:“先前我送你的那块玉佩……”
戚乐沉默了会儿,慢慢从袖中取出了一块玉佩。
玉佩被串在了红色的手绳上,平日里戴在主人的腕上藏在袖中夹层,根本无人能够发现。
戚乐褪下了那枚玉佩,口称:“完璧归君。”
萧珀的眼中如戚乐所想的那般露出的感动又真挚的神情,她嘴硬着说:“我赠了便是赠了,不会收回来。我只想,若你在缅江之乱中丢了,我也可以补给你一份。”
戚乐闻言微微挑眉。
萧珀递给了戚乐一卷手信。萧珀淡声道:“这是皇后的印信,你拿着这个,只需陛下不知是你,便无人能拦你。”
戚乐瞧着手中印信,不免叹了口气,她似笑非笑道:“傻姑娘,我用这个跑,越质鸣戈不是头一个知道是你?”
萧珀却说:“有关系吗?”
戚乐看着她,道:“有关系。”
她想到萧珀原本的结局,忽而道:“我忽然不想你为他死。”
戚乐说的很轻,萧珀未听的仔细,她问了句:“什么?”
戚乐却将印信还了萧珀,她道:“收回去,玉佩还在,为何要换?”戚乐温柔道:“在我这里,玉佩远比这印信重要。”
萧珀连眼眶都红了一瞬。
她低声道:“他怎么能将你锁进来,你不该被锁住。”
戚乐伸手抚上了萧珀的手,淡声道:“总有人喜欢玩闹,玩闹过了,也便罢了。无事尔。”
萧珀还欲说什么,就听侍女来报:“娘娘,淑妃娘娘非要闯朝云宫,陛下的侍卫将她拦住了,可她还是不依不饶。奴婢担心,若是她闹起来——”
就在这时,戚乐听见了屋外的彻底闹起来的嘈杂声。萧珀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她猛地站起,周身气势这回倒是像个十足十的皇后了。
戚乐沉吟片刻,听着屋外那动静,笑道:“淑妃?”
萧珀淡声答:“御史台大夫的女儿,上不得什么台面,让姑娘见笑了。”
说罢,她请戚乐稍后,便要去处理殿外的事情。
戚乐想了会儿,问:“她长得是不是同我有些像?”
萧珀抿直了唇角,一时不知该怎么答。
戚乐低笑:“也是可怜了。”
她对萧珀道:“这事若是处理不好,怕是陛下还会怪你。你若是信我,不如听我一句。”
萧珀:“……?”
戚乐对她说:“你与她同仇敌忾,为她让门。”
萧珀:“什么?”
戚乐道:“放心,这样她反而不敢进了。”
戚乐笑道:“有哪位宠妃,会真的想惹怒自己侍奉的帝王呢?”
萧珀恍然,她出门去解决淑妃了。
戚乐开始挑拣桌上萧珀为她备的点心。系统哭完了,缓过了气,说:“你怎么突然想着要帮萧珀?”
戚乐顿了一瞬,说:“忽然觉得有点对不住她。”
戚乐道:“总归最后还是要利用她一下,现在能做的补偿,就多做一些。”
系统欲言又止。
戚乐又道:“嗨,我看我还是和秦破虏待着太久了,居然也讲究起情谊了。”
系统:“……”担心你的我简直有毛病。
不过——
系统忍不住问:“你与萧珀结识,不仅仅只是为了边军吗?你难道从一开始,就也打算借着萧珀防越质鸣戈一手?”
“从当他策臣的开始,你就为和他翻脸做准备了?”
戚乐模棱两可:“谁知道呢?”
系统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戚乐:“你说越质鸣戈不配信任,我看你也从没有信过别人啊!”
戚乐反驳:“谁说的,我这不是信着开阳君呢么?”
系统:“……”
系统道:“我现在开始怀疑起你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做。你只是现在没打算做而已,六年前,五年前,还有缅江的那段时间——你有没有在那时候就动手脚?”
戚乐还是笑笑:“你猜?”
系统:我猜个屁!
系统愤而顶着被扣绩效的压力在中心破口大骂。戚乐实在是太狗了,太狗了!一个狗字甚至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狗!
戚乐却毫不在意,她就真的在吴宫住下了。什么也不多想,什么也不多做,好似真打算要将这段时间当做是自己的休假。因为越质鸣戈的命令,除了萧珀,根本没人能够见到她,或者打扰她。
戚乐在吴宫猫的这个冬,将她养胖了一圈。
大约是将近年关,加上越质鸣戈先前为了抓她亲自离都浪费了不少功夫,他渐渐越来越忙。忙道几乎无空入后宫,然而不管在怎么忙,他每日还要抽空来朝云宫看戚乐一眼,好像看她一眼,她就不会跑,也不会造成威胁了似得。
戚乐瞧着越质鸣戈的行为,有时也忍不住觉得好笑。
她对系统道:“你知道越质鸣戈为什么当年输吗?”
系统茫然:“不是他倒霉中了开阳的套,吴国内斗消耗了太多国力吗?”
戚乐道:“是呀,我都费尽心思替他尽可能最大限度的保存国力了,可他如今还是要往灭亡的路上去跑了。”
“力弱从来都不是失败的决定因素。”戚乐翻着书页,“最可怕的是都快兵临城下了,却还连真正的敌人都没搞清。”
第24章 愚者千虑24
缅江江冷。冬风吹来,吹不动缅江上半点涟漪,缅江结冻了。
秦破虏派去试探缅江冰层厚度的士兵回来禀报,面上是掩不住的喜色,他道:“缅江冻住了!我去试了,坚硬的很!铺上干草,过军不是问题!”
秦破虏闻言一拍大腿:“那可真是天佑我大周!”
说着她转头对开阳道:“师兄,不如我们在城中收集干草,彻夜将缅江上扑出一条道来,杀过缅江去,杀殷誓一个措手不及!”
自成名起,便极少会离开周都的开阳君此刻坐在周国边境的城中,听着秦破虏的主意,一双眼睛抬起来多看她一会儿,方才说:“你就是这样,打出了不败将军的名号?”
秦破虏闻言摸了摸鼻尖,她说:“我主意哪里不好吗?夜袭轻骑,殷誓就算想防,也未必能防住。”
开阳也不多说,只是顺着戚乐去问:“那你要多少兵力打开边军城门?”
秦破虏预估了一下:“六千,其中三千骑兵,两千弓箭手,一千重甲步兵。”
开阳颔首:“几日?”
秦破虏仿佛被老师问询的孩童,她预估了敌方兵力,又依照以往的经验来类比,谨慎回答:“七日。”
开阳道:“七日。”
“七日足够殷誓整兵,与你血战一场。我信你领兵的本事,只是七日血战,敌人还是殷誓。七日后,即使攻破了吴国边军,你的六千精兵又还剩多少?”
秦破虏怔住。
开阳道:“边军之后,尚有六座城池为吴持护。那六座城你打算用何去攻?再来六万,或是十万?”
“十万将士埋骨吴土。”开阳淡声道,“破虏,这一仗你便不能算是胜,只能说未败而已。”
秦破虏肃然。她恭恭敬敬地向开阳行了一礼改了称呼。秦破虏道:“太傅说的是,是末将思虑不周。只是若要攻吴,边军必破。若不渡缅江,又得如何破吴边军。”
开阳的手指点上了缅江河:“我们不去,由他们来。”
秦破虏一怔:“殷誓死守边关已有一年,他们会主动渡缅江吗?”
开阳道:“这就要看戚乐当初留给殷誓的,是一场多让他憎恶的失败了。”
秦破虏:“先生……?先生如今不是已经——”
——已经被困吴都,再难动作了吗?
开阳道:“与戚乐这类人相谋,你永远不能只看她现在在做什么。”
开阳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他对秦破虏道:“若我没猜错,即便她居于吴中腹地,也会想办法让殷誓渡缅江。”
“渡缅江。”秦破虏忍不住嘀咕,“为什么你们都在强调由殷誓渡缅江——啊!”
秦破虏忽然反应过来:“难道师兄是想——”
开阳道:“当兵力不足之时,便需充分利用地利。这是兵法,论起兵法,你和殷誓都比我与她要懂。”开阳收回了手指:“所以这计的关键,是在如何瞒过殷誓。”
开阳的的指尖点着桌面,秦破虏知道他每次做这个动作时便意味着他心中有些烦躁。
距离戚乐被吴王带回吴国已过去快三月了,而周在吴的探子,却连她是死是生都查不出,简直像是吴王将她人间蒸发在了吴国境内一样。
“月前破边军,七日攻城,春日前——”开阳淡声道:“我要攻入吴都。”
他的声音不重,甚至可以用波澜无惊来形容。偏偏秦破虏却从中听出了惊雷,她深知开阳的个性,再深深瞧了开阳一眼后,单膝跪地,行礼献忠道:“末将,领命!”
冬月二七,缅江冰冻。
殷誓听了探子传回的消息,反问道:“消息属实?”
探子回报:“确实如此,秦破虏已经在边城内重金购买草垛了,我趁天黑也去打探过。边城草帘的数量不够,正在赶着捆起干草打算将就着用呢。”
殷誓动了一瞬,他又问:“可有铺上冰面?”
探子道:“昨夜见他们试过,但估计数量不够,很快变收起来了。我估计再有两日数量一到,他们便会准备进攻。”
殷誓冷笑:“我在缅江十数年,不比秦破虏她更了解缅江冰面?不过是昔日月迷踪弃用的计策,她如今倒是拿出来献丑了。趁着缅江冰冻,铺就干草过江奇袭——这主意看着是好,但若是被对方察觉,反过来利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