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德听后若有所思,他说了句“是这样吗”,也就像杰西卡告辞了。
新王将回程的所有事宜都交给了他,他怕是难有休息的空档了。
五日后,从伊卡来的骑兵队到达了神殿。为了确保完全,克劳德还从神殿驻军中挑选了一部分步兵跟上。来时不过两三百人的队伍,回去的时候却是浩浩荡荡地一支军队。
戚乐在仆人地拥簇下再次登上了马车,神殿的祭司向她辞行。当戚乐重新坐进了马车里,马车向着伊卡的方向慢慢驶去,杰西卡在马车的座位下发现了一枚封的严严实实的铁盒子。
“这是什么东西!”杰西卡紧张道,“卫兵们是怎么检查您的马车的!车里怎么放进了这样的东西!”
戚乐瞧了被杰西卡找出来,却因为一个害怕手抖又摔在了马车地面上的圆柱形铁盒一眼。那盒子上还覆盖着深棕色的牛皮,搭扣除更是贴心无比的垫上了防止冰冻的棉布——怎么瞧起来,都不太像是危险的东西,倒像是个礼物。
艺高人胆大的戚乐阻止了杰西卡想要摇铃叫停车架的动作,她示意对方将东西拿来给她。
系统吐槽:“你也不怕里头装着的是毒蛇。”
戚乐道:“索莱这么冷,毒蛇也要冬眠大半年。你就算要警告我,也找点靠谱的行不行。”
戚乐看了看手里的铁盒子,又摇了摇,她听见了桄榔声,听起来不太像是里头有活物。在杰西卡紧张劝阻下,戚乐打开了铁盒子。
铁盒子里坐着一只傻乎乎地、已经因为摔打有些变形松散了的雪人。
戚乐瞧见雪人脸上用着两枚军用纽扣装饰的眼睛,树枝做成的鼻子,还有用军刀划拉出的嘴唇。雪人的作为两臂的枯枝一角已经插去了头上,脑袋也不再是正中摆着了。戚乐的目光像铁盒子里头看去,铁盒子里摆着一层用刀削好大小的碎冰,经营的铺在雪人的周围,维持着铁盒里的低温,好让雪人不太容易快速的融化。
戚乐看了那雪人好一会儿,杰西卡瞧见铁盒子里放着的居然是一个雪人,匪夷所思道:“是谁在您的车架里放了这样的东西?”
戚乐伸手直接点塌了雪人的脑袋。脑袋雪球被捏的很紧,戚乐想要戳一个空还要废不少力气。
她将指尖从冷冰冰的雪人脑袋里抽了出来,回答杰西卡道:“谁知道呢,或许是个道歉礼物。”
道歉礼物,谁会用这么朴实无华的雪人道歉?
还是向君主道歉?
杰西卡觉得这事越发让人困惑。但戚乐瞧着却没有半点追究的意思,她伸出手去,将那一团雪从雪人的形状捏成了其他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她甚至用手指将雪人的脑袋削成了五角星!
玩就玩了,她还要问杰西卡一句:“好看吗?”
杰西卡:“……很完美的星星,陛下。”
戚乐在马车里开始喜滋滋玩雪,雪在马车内部的温度下很快就开始融化,最后落在戚乐掌心里的,是一滩还没有融化完的冰晶。冰晶在她的掌心闪闪发亮,就好像送礼物的人再问她——这样能不能算扯平?
戚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马车外领队前行的克劳德则打了个喷嚏。通行的同伴见状问他:“你怎么了?别是受寒了吧。我今早就和你说,年纪既然已经不小了,就别去玩孩子才玩的东西。你若是因为堆雪人受寒生病,还要陛下体谅你吗?”
克劳德心想:这位心眼多到和星星似的新王会真体谅他就怪了,但送份雪去,好歹也能让她安静些、至少回去的路上放过自己吧?
克劳德想着,回头往后方看了一眼。
后方的马车内灯光昏暗,瞧不清里头的人在做什么。忽然间,一捧细细的雪被打在了车窗上,克劳德一惊,紧接着便有一只手在那捧雪上快速的画了一个叉。
克劳德:“……”
他正欲回头,画了叉的雪上忽然又描起了其他的痕迹,也不知车里的人是怎么做到的,在了了几笔后,原本的“×”,竟然变成了一朵小小的花。
克劳德:……所以这是接受还是不接受的意思。
在伙伴困惑的疑问下,克劳德面色如常的回过了头。戚乐在车窗内,瞧着车窗上最后一点雪也消失殆尽,嘴角勾着笑。
系统问她:“你这到底是在玩什么啊?”
戚乐道:“我觉得克劳德·尤涅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
系统:“所以……?”
戚乐:“所以我有点想从奥格洛夫手里挖个墙角。”
第89章 王09
想想也就是想想了,真的要从奥格洛夫手里夺走他的亲信,无外是正式与她为敌。而对想要速通关卡的戚乐而言,与奥格洛夫为敌不算是最佳选择。
和他合作,将克劳德从他的亲信变成自己的半个可用之人,才是最优的办法。
戚乐是个行动派。她将装雪的铁盒子一路带回了伊卡宫,再同奥格洛夫会面,两人不动声色的你好我好试探了一番后,戚乐抛出了她的橄榄枝。
她清楚自己不懂治国,以她的个性真做了君主,估计也是个多疑寡恩的□□者。况且奥格洛夫可不是易燥易怒的巴德,要从他手中夺取这个国家,一年半载可做不到。戚乐还念着下飞机后李朝舟该给的礼物,自然不会去选这么麻烦的一条路。
只是她在之前的行动力所表现出的攻击性太强,这样的攻击性显然已经引起了奥格洛夫的警惕,为了两方相安,能有继续合作的可能,适时的一步退让也是修复关系的一种方式。
所以她对奥格洛夫道:“我觉得尤涅大人在神殿的叛乱中表现出了足够的英勇,而这足以让他升任禁军的统帅。您认为呢?”
奥格洛夫瞧了她好一会儿,方才笑道:“您的希望与我一致,陛下。”
克劳德作为奥格洛夫的亲信,由他来掌握这座城堡的安全,基本就等于奥格洛夫掌握了这座城,这对于奥格洛夫而言本来就是百利而无一害,他自然没有反对的意思。
但同样的,只要他没有彻底和戚乐撕破脸的意思,要保住掌控伊卡宫的权利,他和克劳德也要极尽权利的去保护戚乐才行。奥格洛夫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是戚乐的让步,也是戚乐的邀请,而戚乐需要一个答复。
饱含智慧的奥格洛夫大公在思考了片刻最近的流言后,便对戚乐笑着做出了允诺:“陛下对克劳德恩典我会转达,我先替他向您表示忠诚与感谢。”
戚乐也笑着说:“我也感谢您对我的帮助。”
两人互相交换了一波。奥格洛夫对于戚乐的配合很满意,戚乐对于奥格洛夫聪明的让出半个克劳德来也很满意。
至于很快就要从奥格洛夫的随从那儿得到信件,明白事情发展最后结果的克劳德——
克劳德:……我这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
奥格洛夫认为女王会是个有利于索莱的王者,克劳德得到女王的信任对他日后重新回到前线成为能被伊卡倚重的将军至关重要,所以大公不仅不认为自己将他牺牲的行为是错的,还认为自己体谅了下属的心情。
奥格洛夫这么说:我也从送灵的军卫口中知晓了一些你经历的事,听闻你也曾不惜性命的拯救女王,更是为了她的欢愉而替她寻找得以储存冰雪的容器。我年纪虽长,却并非迂腐之人,有些事情只要无伤大雅,我认为甚至能够算是美好,您认为呢?
克劳德看着信几近无语,他能怎么认为,提醒奥格洛夫“英明的女王”也很可能是假象,她其实就是个“玩弄人心的骗子”吗?别说奥格洛夫大公了,连他这位亲生经历了一切的人在看到女王美丽温柔的脸庞时,都要错觉片刻,怀疑自己先前的经历到底是真还是假。
在同僚的恭喜欢庆下,克劳德·尤涅略皱起眉毛,显然成了印证他不喜名利只喜欢战场厮杀这类谣言的佐证。
戚乐从杰西卡口中得知克劳德·尤涅在得到授命后的第一反应并非高兴后,笑着问她:“你怎么看这件事呢?”
杰西卡道:“尤涅大人有些冒犯了,但考虑他清高的为人,这似乎又能够被原谅。”
戚乐听着发笑,她说:“你觉得他是因为性格清高不喜名利,所以才在得到授命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眉?”
杰西卡好奇:“除了这个,还会因为什么呢?”
戚乐慢条斯理道:“很多,比如……成为了禁军首领,就得做好随时被传召、随时见驾的准备。”她笑弯了眼睛,“连借口都不能有,每天都得见着我。”
杰西卡:见着您不该是更高兴的事吗?怎么他还皱眉呢?
看出杰西卡的不理解,戚乐弯着嘴角道:“对呀,所以请他来见一面吧。我们当面来问一问。”
克劳德奉命来到的时候,戚乐正在喝茶。她穿着件鹅黄色的裙子,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正瞧着殿内漂亮的女官们为她修剪花枝。她见到克劳德前来,甚至还笑眯眯地请女官送了一瓶花给这位新任的将军。
女官微笑着将还带着露珠的花朵赠给了年轻的将军,克劳德接着花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连拿着花的手该往哪儿放都不知道了。
戚乐看的津津有味,等看够了对方的窘迫才慢慢的说:“窗户上的花。”
她笑着看向克劳德:“我送给你了。如果你的新屋里连个养花的花瓶都没有,我这里的花瓶你也可以带一个回去。”
克劳德这才想起回程图中戚乐随意勾画的图案,他面上显出些不适来,却还是记着自己的目的,低声向戚乐道谢。
戚乐笑着说:“一株花而已,哪里值得这么郑重的道谢。”
克劳德道:“陛下知道我不仅仅只是为了花。”
戚乐却说:“我仅仅只给了您花罢了。”
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起了身,又说:“还是说您希望不仅仅是花?”
克劳德:“……”
克劳德似乎非常不适应这样的对话,他强自撑着,耳朵尖却忍不住有些发红。戚乐看他依然冷着的面容,觉得他这么一直活着也听不容易的,挥了挥手让女官们都退出去,对克劳德道:“尤涅大人,有时候您可真无趣。”
克劳德即刻道:“若让您觉得无趣——”
戚乐飞快道:“——你也是禁军的统领。”
克劳德:“……”
戚乐道:“我相信个中缘由,奥格洛夫一早就已经全告诉你。由你成为禁军的统领,是我与他合作的桥梁,互相信任的基础。尤涅大人,能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整个伊卡城怕也只有您能同时得到这两份信任。”
克劳德眼睫微动,他没什么感情说:“我倒觉得,您对我的信任不过也只是一场权宜之计。”
戚乐漫不经心道:“权宜什么,难不成你还觉得我要对付奥格洛夫吗?”她笑出了声,“你可太看得起我了,我像是那么勤劳的人物吗?”
戚乐甚至有些故意道:“啊,你倒是提醒了我。我还可以这么做。”
克劳德:“……”
克劳德深吸了口气,他说:“殿下,我无意参与伊卡内部的争斗。我之所以会从前线来到伊卡,也全因奥格洛夫大人的请托。如果您觉得我不够胜任,又或者觉得我的罪行不可饶恕,您大可直接将我重新赶回前线——”
克劳德的话说到了一半停下,他本意是想要继续说下去,可戚乐缓缓闭上了眼睛阻止了他。
已经成了女王的王后肩膀微微颤抖,先前的笑颜仿佛都是表面的矫饰。她低声发问道:“重回前线?”
“克劳德·尤涅,您在马车上对我许下的誓言都是欺骗吗?”
“在这伊卡宫内,我唯一能够交付性命的人只有向女神起誓的您,而如今您也要违背誓言,将我一人丢下吗?”
克劳德:“我不是——”
他发现自己有些语塞。一方面克劳德告诫自己女王是个不知有多少假面的人,她的话不能听进去。可另一方面,克劳德又记着自己的誓言,他看着强自镇定却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的女王心有愧疚。
……她的确是孤身一人。
克劳德叹了口气。
他说:“陛下,我的誓言不曾改变。我会保护您,以我的一切。”
戚乐微微勾起了嘴角,她睁开了眼,露出了清澈无比的瞳孔。她微笑着看向克劳德,伸手指向隔着各类花瓶的桌子,含笑邀请道:“既然这样,不如挑个花瓶再走吧。您喜欢水晶吗?它晶莹剔透,我觉得与您很相配。”
克劳德:“……”我为什么就不长记性。
克劳德一眼看过去,面无表情道:“我想我更喜欢珐琅。它色彩多变,有无数张面孔。”
戚乐压了压上翘的嘴角,她装作什么也没听出来:“您喜欢珐琅?那也不错,我也很喜欢它。”
克劳德:“……”
他似乎是被戚乐给气笑了,嘀咕了一句“骗子”,戚乐没有听清,但克劳德却已经伸手挑了桌面上珐琅工艺的花瓶。戚乐瞧见他温柔地将花朵放进了花瓶里,而后行礼告退。
克劳德道:“陛下,伊卡宫的冬季还未完全结束。再过两日,些许还会下最后一场雪。”
“到时候,在花园的东角。会一日都无人打扰。”
戚乐闻言心神一动,她看向克劳德,但他已经告辞退出门外了。戚乐想想也笑了出来,不过克劳德·尤涅已经许诺会留在禁军保护蕾莉安娜的安全,算上奥格洛夫,戚乐认为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她算着时间,估摸着也差不多了,询问系统:“任务差不多应该完成了?”
戚乐本以为就算不是完成,也该是个七八十了,却没想到系统支支吾吾着答:“还没。”
戚乐困惑:“还没有?有奥格洛夫的保证、克劳德·尤涅应诺守城,还有谁能杀掉了蕾莉安娜?如果要说那些没能继位的顺位继承者,他们想要动手,也要先越过克劳德·尤涅吧。在巴德死后,索莱里还存在这样的人吗?”
她仔仔细细回顾了系统给自己的资料,还是寻不到符合目标的人选,迟疑着说:“还是说……奥格洛夫在欺骗我?可说不通呀,他的政治目标和先王是一致的,他想要与西方进行贸易沟通开阔所来的视野——贸然杀掉西方的公主,他想要再去与西方进行交往,需得另外付出多少代价。奥格洛夫是从内政大臣做起的智者,不至于连这点账都算不清。”
戚乐皱起了眉:“……那么,是克劳德·尤涅身上还有什么我不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