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真是可惜了。”
“宵禁后,家家闭户,禁止夜游。”
“违令占据街道者,必遭惩罚。”话落,她音色陡然一转阴冷,手中梆子重重锤击地面,轰隆一声巨响,浓郁的黑色从阴沉木低端爆炸开来,窜飞空中,结成弥天大网,朝一行外乡人扑来!
酒馆人一行人神速拉开阵势!
地青暑拔剑蓄力,立在白福贵身前,面目绽放金光厉声喝道:“古语有言——”
“——不知者,无罪!”
话落,狂言技触发,灿烂金光霎那炸开,包覆住白福贵,夜游神的黑色法力竟不得近身,随后地青暑脸色白了一瞬,开始与黑色触角缠斗。
李不咎蹙眉,心道这夜游神白日法力一般,却夜间如此神通广大,并非不敌却也十分棘手,说完,翅膀一挥,雪白妖力朝蔻兰袭去。
蔻兰冷笑:“这位大人欺负我小女子目盲不能视,就朝脸上打,真是十分有风度呢。”随即,黑色法力侵蚀李不咎的妖力,速度之快令人色变。
两个打手后方,白掌柜咬指头深思。
她眼神遛向了占街的木屋,发觉那些红线还在如触角般触碰木屋底端,左碰碰,右摸摸,动作很童真意思很有趣。
白芙蓉:“……”
白芙蓉击掌:“我明白了。”
夜晚是阴属性能量的天堂,阴阳家修士不愧是夜游神专业户,李不咎发觉只要是有阴影的地方都能被这小小夜游神利用,不由大为光火,他一翅膀把后面看戏的火系神兽陈玄商拍过来,喝道:“吐火,弄死她!”
陈玄商被卡住脖子,咔咔咳嗽,刚张开嘴,一股黑烟袭来,冲进他嗓子眼。
陈玄商:“……”
陈玄商发出惨叫,声音尖锐如被割了蛋的公鸡,划破夜空。
夜游神闻声瞳孔紧缩,飞速后退,仿佛那不是声波而是火焰,灼烧了她一般。
李不咎本来还心焦于鸡仔被伤,见此畅快大笑:“雄鸡报晓天下白,夜游神,你这辈子就没法出现在阳光之下。”
“鸡叫的感觉怎么样?”
还没笑完,陈玄商惨叫变成了干咳,叫不出声了。
李不咎:“……”
李不咎笑声戛然而止。
夜游神蔻兰甩开挡光的袖子,冷笑一声,表示被这只秃顶仙鹤惹毛了。
她正打算撸胳膊挽袖子摸索梆子敲死这只秃子仙鹤,忽听一阵库库咔咔声,仿佛有什么金属铁皮撞击——然而她目不能视,闻声不见人。
李不咎正在抠陈玄商的舌头,单眼瞧他嗓子眼,没留意身后一条绳子吊住他的腰腹,整个人腾空而起。
李不咎:“……”何方妖孽!
回头一看,李不咎险些惊得将鸡仔甩出去。
只见庞大的酒馆屋身姿纤巧,如蜘蛛挂壁,从两侧伸出金属肢,攀附住沿街房屋,噌噌噌往上爬。
拴住李不咎白福贵一等人的绳子,就是从屋子机关射出来的。
此情此景,甚为魔幻。
李不咎:“……”
难道我一直住的机关屋,是个蜘蛛精变的?
倒挂的木屋中,白芙蓉从窗户伸出手来挥舞窗帘,呼喊道:“你们抓稳,我们要上房顶喽!”
一众被吊在空中的人:“……噢。”
随着木屋精卡擦卡擦、土石飞溅地爬到沿街屋顶,地面青石路上的夜游神就显得格外滑稽了。
她左看右看,目不能视,像无头苍蝇,满地跑的红线也没有触及木屋,好似占地大几十平的东西,凭空飞了一样。
李不咎看的嗤笑一声,风一吹,挂在绳子上的仙鹤还晃了晃。
李不咎:“……”
屋顶上再加一幢屋子,瞅着造型和‘凸’一样,白芙蓉开门出来,满意看着楼底下乱转的夜游神,得意道:“我猜对了。”
“这夜游神目盲,她只能靠红线侦察街道上的情况。”
“占街占街,我不占街不就行了。”
白掌柜摇头晃脑道,就差来把扇子摇摇了。
冷风吹,天高远,明月当头,李不咎被吊在空中深深叹气:“白芙蓉,你这沙雕。”
“我是仙鹤妖,你是看不到我的翅膀吗?”
“放老子下来!”
第31章 香蔻
圆月当空, 夜空晴朗, 云层掩映间, 群星穿过。
酒馆一行人扛着房子在蔻陵城最大商铺神兵阁分部楼顶上, 集体搬着小马扎齐刷刷排排坐。
楼底下, 青石道上,夜游神蔻兰蹲身伸着小白手和地面上的红线拉呱, 结果让人十分放飞自我:那大房子一个闪眼没瞧见,腾一下子, 就飞了。
夜游神蔻兰:“……”我信了你的邪。
“来来来, 有谁要添酒?”夜中,白芙蓉抱着一壶暖酒从木屋掀帘子出来,袅袅香气提醒众人这是星际酒馆的老牌名酒, 竹叶青。
“小掌柜, 这里来上三海碗!”地青暑捧场道,手腕上还残留着方才被白芙蓉甩绳暴力捆绑过的痕迹。
白芙蓉笑眯眯做酒娘添酒, 月光中淡青色酒液近乎无色,淡雅的竹叶清香弥漫开来。
白福贵和白芙蓉对视一眼, 傻笑着伸出端碗的手。
李不咎冷眼旁观, 半晌也从小几上拿了一只碗。
陈玄商灌了几碗酒,张着鸟喙干呕,奈何夜游神出品的黑雾质量上佳, 堵住声带如枯黄浓痰, 就是洗不净吞不下。
他哭丧着脸从马扎上蹦下来, 尾巴跳跳, 去找大家长。
白。大家长。芙蓉抱着肥鸡,也有点忧愁。
地青暑掏出十三州简志,翻了翻,蹙眉思索,清奇五官促成的囧字在月光下更显深刻,只听他道:“应当是阴阳家修士的一些秘法。”
“算不上大麻烦,不过阴性能量,和活体阳气相冲,在坐的,估计都不太好解。”
白福贵喝干竹叶青,打了个嗝:
“大侠,那要不咱们等到天明?”
“白天阳气重,说不准自动就解开了——哎呦!”话还没说完,小福贵就被陈玄商狠狠啄了一口,手边肥鸡气鼓鼓瞪他,一双金精火目可怖至极。
白福贵:“……”
白福贵很自觉地做了一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阴三峤从掌柜手中酒壶爬出来,吐出一口酒气,嘶哑道:“掌柜的,要不把夜游神抓上来吧。”
瞧他蛇尾巴卷成一团小小的可爱极了,出起主意来却贼酸贼毒:“陈玄商干熬一夜也是受罪,万一白天解不了呢?”
“明天午时三刻约着那酒评司官差一起走不是吗?”
“爽约不好吧。”
还有个一直尾随着酒馆人的孔慈,应该就在蔻陵城外,阴三峤看一眼喝酒的地三鲜,咽下了后面半截话。
闻此,李不咎放下酒碗,刚想讥讽阴三峤胆大包天,敢动夜游神的蛋糕——毕竟,夜游神是阴阳家修士的连锁大品牌,薅一只兔子,说不准地下连着几十个窝——然而,不待他张口,白芙蓉砰一声将酒壶砸在小几上,爽快道:“好主意。”
“不过,抓实在是太失礼了。”
“咱们可以请夜游神上来。”
李。二家长。不咎:“……”
李仙鹤甩袖子,冷漠嘲讽道:“怎么请?用白芙蓉你那几十尺的长绳子吗?”
白芙蓉冲他萌叽叽一笑,月光中眸光明亮,到了李不咎眼中变成了贼胆包天,听她道:“好说。”
“福贵哥,教咱们唱个歌吧。”
夜游神蔻兰此刻很心烦。
夜晚目不能视是夜游神的荣耀与约束,阴阳家尤为擅长此道。
当年这般设立约定时,医家修士言辞‘平淡’地嘲讽过,说这幺蛾子整的跟夜盲症似的,瞎逼叽歪。
阴阳家修士:你懂个屁。
医家修士:呸。
阴阳家却觉得闭了双目可进一步释放自我,在黑夜中贴近黑暗本源吸收阴属性能量。
说的倒是不错,而且,清理违规占街者,看不见长相,倒是规避了很多暗通款曲的可能。
再说了,宵禁令是大令,却不是死令,只要不占街,逃跑了夜游神也不会往里死里追杀,但是——
蔻兰:麻麻的,从眼皮子底下脱逃真是恶臭!
蔻兰很不爽,蔻兰手下的红线术告诉她,整座蔻陵城唯有此处有人占街,而且凭空消失之后,没有在蔻陵城任何一处青石街道上落第二次脚。
蔻兰:“……”哒,难不成飞天了。
酒馆人:有本事你别抬头。
正当夜游神沮丧,觉着今晚又要无功而返时,忽然头顶上传来一阵歌声,大半夜的,鬼哭狼嚎很是可怖:“……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蔻兰:“……”
这和声高嗨中,至少有两个人唱的跑了调,一句清扬婉兮中第三字挑的尤为高,磨得人后耳跟疼,直想脱了鞋甩过去。
超、超超超难听。
蔻兰被吓住了。
大半夜听求偶歌,欺负大龄单身女青年,真他娘不是人。
那歌还在唱,用着诗经古调还擅自改了歌词:“小姐姐啊~看看我。”
“今晚的月色好脉脉。”
“夜游神来,我游去。”
“咱俩钻被窝~”
夜游神蔻兰:“……”窝你妈!
愤慨毕,蔻兰抬头,瞧不见却感觉得到声源,没错,就是刚才那帮子贼人竖子!夜游神脚一跺,窜天而上,炮仗般拔高水平线。
屋顶上,地青暑瞅准时机一声令下,白福贵撒网,紧接着白芙蓉甩绳子,将小炮弹一样冲上来的蔻兰给捆了个结实。
蔻兰:“……”
蔻兰要爆炸,她觉察到被束缚的一刻,立时单手背后掐阴阳法诀,心道夜晚是我夜游神的主场,你们逃不脱我的手掌心,但是——
胳膊动了动,挣不开锁链。
她又动了动,还是挣不开。
于是夜游神开始使劲动。
白芙蓉炸鱼拉绳子,将蔻兰从空中拖上来,好声好气劝道:“对不住您啦,没能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拉酒席宴请夜游神。”
“但是,事急从权。”
“劳烦大人,解个术可好?”
白掌柜凑得很近,蔻兰的双目隔着薄薄一层纱巾模糊感受到今夜月光明亮,却依旧看不清眼前人。
“想得美。”蔻兰冷漠道,随即笑言:“敢绑架夜游神,胆子很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