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时间,帝王更迭,神王势大,夕阳神将作为神王府旧人,风光无二,声名天下闻。
再五十年,四方小型动乱不断,兵家修士不满神王不正统治,白家被帝王下令夷九族。
同年,四方神兽飞升失败,玄武溺于北海溟水,朱雀坠火于回龙桥龙渊,断了龙渊的生龙之气,就此龙渊再无龙族出现。
再一年后,天火神将毕方作乱豫州,揭开了三百妖神将叛乱的序幕。
十年时间,王朝崩塌,群雄并起,帝王命陨大明宫,神王纵火烧毁长安城陪葬,那一夜,随着修帝王道之人的丧命,长安殉葬王朝,沉入了厚重无垠的大地之中,再无踪迹。
就此,二百年唐末乱世开始。
第84章 大义之道
仲尼祠堂内, 香雾袅袅。
孔慈将亲手默写的孟子注解交给藏书阁侍者,侍者蹙眉, 耐不住心中疑问, 问道:“公子, 这不妥。”
孔慈目光描绘书卷上孟子二字, 心中慰藉感恩, 声色冷淡道:“有何不妥?”
侍者语塞,心道儒家仁义之争几千年了, 现在好容易仁道做正,将大义之道踩了下去,你一个孔姓子弟,现在又是亲手注解孟子又是将书卷放进藏书阁‘荼毒’所有少年孔家人的脑子,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不说都忘记了,当年明里暗里清剿孟子典籍时, 十二岁的孔慈公子还年少气冲地跑到了老族长处反抗, 闹得整个清天门饭后都要谈谈这事儿, 新安府也是风风雨雨。
人人都说孔家标新立异, 老而弥新,竟要选一个偏义道的小公子哥儿作为下一代重点培养对象了——
随后……没多久就出了公子晋阶元婴期失败之事。
老侍者心中怜惜道。
天道循坏,报应不爽。
孔慈心中门儿清, 笑了笑, 道:“你且放进去就是。”
“如今三哥卧病在床, 父亲正值晋阶空溟期的关键时刻, 不好劳动。”
“门内一切事责, 我来承担。”
“明日我去藏书阁查看。”
侍者:“……”
得嘞,这还非得放进去藏书阁了。
侍者暗自拂去冷汗,心道善年公子一对诚湛双目细瞧起来竟深不见底,如黑河如魔池,他欲语还休,最终还是躬身,捧着书卷退下去。
吱嘎一声,祠堂木门关上,孔慈的背影窄成细条最终消失,年老侍者心中叹息。
代代家主轮换,何时出了个逆生种?
老族长终究是看走了眼啊。
也不知情势如此发展下去,老族长是否会愧悔当年贬斥善年公子之事?
下人的想法,孔慈不想理会,他迎视殿中高大孔圣像,烟雾中金身孔像双目森严,看不明晰,带着仁道的威慑。
孔慈心中哂笑,默念孟子典论《鱼我所欲也》篇,字字句句锥入心中,如光海如金河,涌入丹田,升华着这孔家否仁取义、异道之人的识海心田。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当舍生取义。
当舍小义取大义。
孔圣像下,义道传人孔慈露出一点笑意。
待我双肩坚实,定站定双脚,顶过世间一切压力,用凯旋之歌赢回大义之道,融合儒家,荡涤一切。
仁道信仰的威力无声无形,充斥着祠堂,孔慈面不改色顶着压力,上香,下拜,整理经卷,最后三叩首,仁道的叩问响在心间,他只当锻炼信仰,平静的很。
身后门缝悄悄开了一条。
孔慈手一顿,接着整理弟子们的课业。
一双小短腿悄咪咪跑了进来,蹭蹭蹭,往前走。
孔慈也不回头,淡淡问道:“休了课不回去看书,跑来做什么呢?”
说完,拿着书卷回身,敲了一下小侄子的脑瓜子。
孔空空摸摸被敲的地方,心道就算长进了不少,也是躲不开堂叔。
少年躬身行礼,抬起脸来,几年光景化作了英气和儒雅,完美化在五官神态中。
“想来咨询善年堂叔一事。”
空空少年不卑不亢道。
孔慈回忆最近世事,心中好笑,“不若待堂叔整理完,再详谈?”
孔空空抬起眼睛:“这可不好。”
“堂叔稍后定会借口去堂下送课业,然后一去不回。”
“两次了,堂叔,您就别躲了。”
孔慈笑出声来,心道自己真是娇惯了这个侄子,也不看看现在清天门上下,谁敢如此逾矩。
“好,你说。”孔慈放松了坐姿。
孔空空瞧一眼背后的祖师爷像,堂叔真是不讲究,圣人面前仪态可要好好讲究:“半月前,雍州芥子江边,归云府生变。”
“笼罩着归云府上空长达叁年零三月的归云镜本体,竟然自行收拢了。”
“同时,进入府中,发现一直留守迷宫的豫州人,都不见了。”
“是吗,堂叔?”
孔慈点头:“复述完整,一看就是常看小道消息的模样。”
孔空空:“……”
孔空空:“既说我复述完整,岂不证明堂叔也常看?”
孔慈大笑起来,眉宇间的疏朗清俊让人移不开眼。
孔空空瞧着眉毛堂叔,心生一计:“叔,您要不告诉我豫州的真实消息——我知道,归云镜消失,咱清天门肯定也派了探子去,肯定比小道消息靠谱——”
“——您要不说,我就要讲讲朝歌城婆子们,给您安排了多少个待看的漂亮姐姐。”
“那多的,怕是能从清天山下排到摇光郡大滟天廷门口。”
“嘿嘿,清天门代掌门孔慈,而立之年的青年才俊呐。”
孔慈:“……”
孔慈吸口气,上下打量孔空空,“有缘之人自是有缘,强求不来。”
“再说,空空是个不错的。”
孔空空:“……”
孔空空被这话背后的信息量惊得整个人要爆炸:“叔!您这是什么意思!”
“您断袖吗!”
孔慈手一紧,传讯灵珠险些捏碎:“乱说什么。”
“我是说,你在三代中是不错的。”二代已有我主持,三代已有人选培养,我无需传承后代作为负担和桎梏。
不如还我自由,追求信仰。
孔空空一怔。
从小长在清天门,他怎么会听不懂这些。
“堂叔…”少年震撼望着孔慈,眼中光芒闪烁,孔慈一笑,拍拍空空肩头,“你不是想听豫州星际酒馆的消息吗?”
“来,我讲给你听。”
孔空空心中感恩孔慈打断他思绪,防止他深想的恩情——不然眼泪要掉下来了——忙吸吸鼻子,跪在孔慈身旁。
孔慈取出飞鸽传书,细看这情报边角破损,当是看过多遍:“灵珠中雍州大区的消息其实差不多是对的。”
“不过日期有些不对——归云镜收敛本体是二十三日前的事情。”
“当日神器光芒大盛,笼罩方圆三里,任何一方势力的人都无法靠近,三个时辰内,归云府重新沉入江中,无人出来。”
孔空空心中紧张,嘴上平静道:“只能祈祷豫州酒馆人,吉人天相了。”
孔慈看他一眼,好笑这小子想套话还来欲擒故纵这一套:“他们应当无事。”
“九月前,沧州豫州交界处,见过李不咎行踪。”
“——我相信,这几个月来豫州星际酒馆总部搁置了仙界市场,大举进攻魔界扩大交易量的消息,你应该也知道。”
孔空空点头:“我看过魔界相关的情报,梅花雕本就是星际酒馆一等一的名酒,魔界赫赫有名,现在,威名更胜了。”
“不过,光一个李不咎不足为惧——旧朝人,旧朝事。”空空少年明确道。
孔慈瞥他,“正解。”
“不过遗憾的是,生死不明的白掌柜和另一名留守归云府的伙计,并无消息。”
孔空空没忍住,面露失望。
“我还记得三年前,还有人传那伙计是玄武真人呢。”
“谁成想,连白姐姐的生死都管不了。”
孔慈平静说:“慎言,空空。”
“四方神兽代表的意义太重,无逐鹿天下之心,拥有了也不是好事。”
“再者——当年归云府上空出现的龟蛇巨影,有很多种说法——不要总看小道消息,那些不过是夺人眼球的噱头。”
孔空空歪头:“比如说,归云府是前朝阴国师私宅,大战中触动机关引发龟蛇虚影什么的?”
孔慈谨慎道:“一个能够接受的解释。”
孔空空撇嘴,半晌说:“反正我是不信白姐姐死了的。”
孔慈:“是了,当年白芙蓉甫一出事,你就和人吵架,争辩白芙蓉死没死——这些堂叔可都记得呢。”
孔空空尴尬:“叔,您别说了,成吗?”
孔慈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是吗。”
孔空空:“……”
……
……
豫州北面翻过雁荡山,就是浩大妖界;豫州南面对接青州沧州,东面俯瞰广阔仙界沃土,西面则是地貌穷奇,资源不富,修士彪悍的魔界。
星际酒馆。十日简装。小机关木屋正飞速行驶在官道上,来到豫州西,越靠近豫青两州交界处,越是荒芜。
李不咎往陈玄商呆的酒坛子中捞了两勺醉长安,吧唧喝了,道一句凤凰蛋泡酒,味道独特,逗得旁边看账的燕九没忍住,笑出声来。
李不咎:“……”
燕九赶紧低咳:“仙鹤真人,性情豪放,实在难得。”
李不咎撇嘴,懒得理这个马屁精,看着窗外灰黄土地一望无际,心生寂寥:“想当初,我还守过青州边境呢。”
“算了,往事不提。”
“喂,阴小乔,咱这是到哪儿了!”
门外围栏风口上,阴三峤懒懒甩尾巴,给倒挂在木屋底下勤勤恳恳修车的小掌柜递了个楔子,回应道:“再有十几里吧。”
“就到十三州皮尺乡了。”
“皮尺乡为青州与魔界交界处,归了龙渊,察茶河流过,出了皮尺乡西南门,就是开阔魔界。”
屋内几人噢一声,木屋底下白芙蓉伸出一个脑袋:“诶,这么快吗?”
阴三峤瞧她一脸油污灰尘,叹气,勾来帕子用尾巴给她擦脸:“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