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没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苏婉容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
实在是西夏与中原之间的矛盾僵化闹得太大,上辈子不止皇宫,更是市井百姓嘴里的谈资。久而久之,耳濡目染,即便没有刻意留心过,苏婉容也听得了一些后续发展。
至于不久以前,赵将军刚刚同她私下提及过的事情,前世的苏婉容其实略有耳闻。
西夏与长安西北相邻,分界之处百年来一直模糊不清。
事件的起始,是有西夏党项人因一点小争执,屠杀了十名中原当地牧民,杀掠手法极其血腥残暴。晋元帝得此消息,震怒之下立刻拍案而起。即便西夏领主几日之后便亲派使臣前来致歉,晋元帝依旧直言欲要兴兵,惹来当时许多朝臣的不赞同意见。
西夏最终还是于多年以后的一场战役里,被晋元帝亲自率领的大军所灭。可苏婉容清楚记得,现下的这个时间点,上一世的晋元帝同几位大臣再三争议之下,最后是没有出兵的。而是寻了一位样貌美艳的女子临时封作文玉公主,派去西夏和亲,这才暂缓了两国之间的紧绷关系。
第068章 近身伺候
“朕麾下将士前不久刚刚拿下北疆,士气正盛。你却道倘若朕一鼓作气,直攻西夏,此番必定毫无胜算。朕倒是有些好奇,你既如此笃定,可有任何依据?”
苏婉容自然不会将前世今生的事情搬出来同他理论。她抬头看他一眼,却见那男人一双黑眸也正回望自己,仿佛当真在耐心等她一个答复。
“陛下此时出兵,绝非最佳时机,原因有三。”
苏婉容沉吟片刻,口中缓慢而平静地道:“陛下自己龙躯尚未康复,只在其一。其二,党项人屠杀中原,造成民心惶惑不安,将士浮躁。其三,西夏此行长途跋涉,需得翻越一整座黑渊山。陛下的军骑虽则勇猛善战,前番先是血洗了前朝太子为首的逆贼叛党,而后平定北疆耗去月余,现下想必早已是身心疲怠。孙大人为人耿直,话说得直白难听了些,可却字字在理。陛下现下确是应当养精蓄锐,兴兵的事,不宜操之过急……”
言至一半,却见他黑眸定定地盯着自己,眸色却不觉加深了。忽而意识到方才似乎说得太多,她立时住了口。
“言之有理,继续说啊,今日无论你说了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臣女只是一介闺阁女子,朝堂上的事原本见识浅薄,陛下不必当真。方才那一番话,只是赵将军借臣女之口转述给陛下。至于陛下采不采纳,这兵兴或不兴,还由陛下仔细斟酌之后,自己定夺。”
落下这句,苏婉容板起脸便不想再说下去。她低头就要挪开他箍在自己腰间的那一只手,他小臂一压,提着往上微微用力,她便被他轻而易举地再度拖拽回来。腰臀被迫紧紧抵向他的小腹,他们亲密得仿佛不剩一丝缝隙。“朕自己麾下的将军,他惯会说什么样的话,你以为,朕心中会一点没数?”
赵龙同胤莽出生入死多年,其忠心及胆魄自是不必言说。只此人素来口拙,此番将两国情势剖析得头头是道,显而易见地并非出自赵龙之口。
“朕从前倒是不晓得,你一娇养在深闺后院的姑娘家家,竟还颇懂用兵之道。方才讲出来的这些话,可是比京城那群满脸褶子的迂腐老头说出来的东西,耐听多了。”
胤莽头凑上去,面上立刻又堆满笑容。贴着小姑娘娇花似的细嫩脸蛋,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粗粝的下巴尚带着胡茬,就这么反复用力揉蹭了两下。
怀里的小姑娘疼得轻轻一颤,他满意了,笑嘻嘻地道:“刚刚你说的那话,朕听进耳里觉着十分受用。朕心中就在盘算,你说朕如今龙体欠安,你既能伺候朕用药,对政务上的事情又能有所见地,实在难得。不若这几日你就暂且搬来与朕同吃同住,每天近身伺候着朕,你说好不好?”
苏婉容一听胤莽说话的语气,便晓得此人又使了他惯用的把戏。
赵将军,或是参奏疏的孙大人,前者心系皇帝龙体安危,后者一心向着朝廷。可无论出发点是什么,二者皆在担忧晋元帝一意孤行,硬要发兵。
却只有苏婉容心里晓得,无论是上辈子或是这辈子。晋元的皇帝出言欲要讨伐西夏,大抵不过是怒极之下说出的一句气话罢了。
晋元帝虽性情粗莽,可却不傻。当时能够身居劣势,以雷霆之势横扫太子千军万马,靠的不光是一身蛮力,显然也凭智取与谋略。
但凡冷静下来,纵观局势,晋元帝在这个节骨眼上,绝不可能贸然发兵。
方才她罗列的那几点原因,苏婉容不信这个男人不曾考虑过。她一时不察,不曾想却掉入了此人提前布好的套。
“朕这几日孤身一人待在这里批阅奏折,日子过得委实寂寞烦闷的紧。身上带着伤,又不宜远行。恰巧就缺如你一般的解语花,陪朕身边替朕分忧解惑……”
男人的嗓音越压越低,说话的时候,温热的薄唇就似有若无地刮扫在她的脸颊上。明明也没说什么太不得当的言辞,可从此人嘴巴里窜出来,偏生就多了几分轻佻不正经的味道。
而现下的苏婉容,心中无疑是羞愤,气恼,却又隐隐带了一丝令她感到陌生的不安。且此时被他搂着拥坐在腿上,即便她是被他蛮力所迫,可若被旁人瞧见她整个人几乎都贴在这人身上的模样,总是十分不妥当。
门外赵将军可还守着呢,想想外头的人随时都有可能破门而入。苏婉容心中的不安一下便又放大了百倍,愈发不愿挨他挨这样近。
第069章 比蛮牛更粗鲁(二更)
苏婉容挣扎着就要起身,曲着手肘又是捶又是打。胤莽倒也任她造弄,只揽着她的粗壮手臂却是死活不放。脸不断贴蹭她的面颊,口里嘀咕:“这么多天也不晓得过来见见朕,哪怕托人给朕捎个口信,朕可不就过去瞧看你了?看看你,就是个没心肝的……”
这话可是丝毫不作假的。
原本计划着这前两日就该启程返京了,被苏婉容逃跑的事一折腾,硬是耽搁到了现在。
这几日公文堆的多,又正赶着边境出了岔子。忙的时候,彻夜批阅奏折也便顾及不了儿女情长。如今人都在他眼前了,自然容易心猿意马。
想她实在是想的紧了,可经了前次强迫她未果,又目睹她在他面前意欲咬舌自尽。胤莽现下多少是懂得稍稍收敛了,否则一旦过了格,小姑娘想不开,到时候气得窝火的还不是他?
再者说了,胤莽他敏锐的很,早察觉了自他俩二人在山洞独处了一天一夜,小姑娘待他的态度已经开始有所转变,嘴还是硬的,可对于他做出的种种亲密举动,渐渐似乎也并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了。
这一突破显然是极其振奋人心的。胤莽此时更是应当把握好机会,愈发地好好待她,一举拿下佳人芳心。
可她的人,如今被他整个摁在怀里,上下扭挣着便如同一只沸腾滑溜的嫩鱼,扑腾得他气血上涌,体肤下的青筋都止不住突突直跳。只恨不得索性随了心意压去身下,一口生吞了才好。
几番自我纠结,勉强按捺住了想要当场把她做掉的冲动,可他心中又极是不甘。这都多少日没见面了?好容易她主动过来一趟,无论是出于什么动机,他总是得捞点好处的吧?
“让朕亲两口,好些时日没见着你了,朕想你想的厉害。真的就只亲亲,这次朕同你保证,绝对不做旁的……”
苏婉容不晓得这个男人对亲嘴这件事究竟存着什么执念。好似除了一双手不规矩,之前总是搂着她胡乱揉蹭以外,他最喜欢亲她的嘴。
手这次倒是老实了,只顾住握住她的腰肢不许她动弹。可低头亲吻她的力道一如既往的凶狠粗重,衔住以后便是没个休止地一径横冲直撞,比蛮牛更要野蛮几分。
苏婉容实在是被亲得呼吸不畅,脸蛋憋得红扑扑的,左右摇晃着脑袋试图避开他的嘴。可他强行扣住她的后脑,使劲往下按。苏婉容躲闪不得,嗓子里发出“唔唔”抗拒的声音都觉吃力。
最后实在憋得受不住了,情急之下就用手肘胡乱朝男人箍住自己的胳膊用力,也是无意之举,好巧不巧地便精准戳在了胤莽左臂的伤处。
胤莽一心都放在怀中的娇姑娘身上,哪里会将心思分神到别处?一时不察,疼得皱眉闷哼了一声,下意识就松开了手。
这一方书案原本就是胤莽的执意要求下,仓促搬来应付几日。坐在二人身下的,是一张梨木牡丹团刻紫檀椅,三足而立,原本便不大平稳。苏婉容方才整个人被他半搂着,身子大半腾在空中,也就依靠着他手臂上的力量勉强保持平衡。
此时胤莽将手臂抽开,失了唯一的支撑点,苏婉容一声惊呼,整个人顺着力道仰面直直往后倾。
另一边的胤莽,及时反应过来。见此场景,也是吓了一跳。想也没想直接飞身扑了过去,赶在小姑娘摔落地上之前,扯住她的胳膊猛地发力,又往上一撑。自己抢先倒去地面充当了垫底的人肉垫子。
也就一瞬的光景,苏婉容腾空被人换了姿势,没有摔去地上,而是直接跌入男人的怀里。
男人身上也很硬,但相比冷冰冰的地板依旧好了许多。关键男人一身遍布的全是极精壮的肌肉,结实又富有弹性。摔在他身上倒是没有弄疼,可总还是吓了一跳。愣在那里动也不动,整个人便如同呆住了一般。
按理来说,方才欺负了她一通,现下得了自由,照着以往,总也会朝着他一顿嗔骂。胤莽都已经做好了任她打骂的觉悟。可等了许久,趴在自己身上软塌塌的小姑娘半天没个动静,吭也不吭一声。
他就觉得有些奇怪,撑起身子瞧她一眼,却见小姑娘巴掌大点小脸惨白惨白,莹润的眼眶也是雾蒙蒙的泛起水气。
胤莽大惊,面色马上就变了:“哪给摔疼了?快给我看看……”
说着就一骨碌急匆匆半坐起身,将她拢在怀里,一双手慌张地四处摸索。
第070章 她一哭,他就没辙
苏婉容呆了片刻,就见这男人抱她坐在地上,丝毫不觉有半分不妥当,捏着她的手臂左右摆弄了两下,竟是打算直接探去她的衣襟。
看见这只黝黑粗粝的大手,那日的记忆猝不及防闯入脑海,苏婉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像被马蜂蛰了那般,整个人本能地往后一缩。
“你离我远些,你不要靠近我!”
此时的胤莽也是急字当头,只当小姑娘脸皮子薄,不愿给他瞧看伤势。可受伤的是她,平日就是个肉嫩皮细没得半点用处的娇小姐。放普通人身上自是没有什么,可这一番磕磕碰碰的,他还真怕把她给摔坏了。
晓得这是个别扭的性子,胤莽只好倾身上前,再度将她捞进怀里。大掌一边拍她后背,一边凑她耳边,以他可以想象的最温柔的嗓音低低地哄:“……你乖乖的别闹了,给我看看伤在哪儿了,摔着了心疼的还得是我……”
说着,便将手指挪过去,轻轻去拽被她压在身下的裙摆。不曾想手背竟是蓦地一痛,原来她一巴掌已经狠狠打在上面。
胤莽微怔,抬头一看,再度愣住了。
小姑娘已经从他怀里爬了起来,方才吓得惨白的一张脸蛋此时现出了一丝红晕,胸脯子上下起伏喘息吁吁。微肿的下唇被她紧紧咬着。润泽的一双美目水光潋滟,就这么瞪着他,水珠儿滴滴答答往下面掉。
“你都生病了怎么还不见安生?你就晓得欺负我!仗着自己力气大,你就只会欺负我!”
胤莽哪里料的到,也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他自个儿还是下面那个垫背的,怎么就能哭成这副模样?可他再迟钝,这个时候也该意识到,小姑娘现下掉眼泪疙瘩,想必也不是因摔疼了哪里,大约又是被他给气的。
胤莽自己心中也觉着实在憋屈的慌。此次他当真没准备干别的,就只想亲两下小嘴,解解身上的那股子馋瘾。
可一想到前次醉酒之下脑袋发浑做出的事情,他自知理亏。现下小姑娘梨花带雨哭哭啼啼的模样,恰好又是胤莽最不想见着的。
她一哭,他就没辙。唯恐继续哭下去,她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他不好。前几日二人之间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那丁点,至少是被胤莽所理解的缱绻情愫,恐怕就慢慢又要给磨没了。
于是胤莽又开始急了,就想哄她安慰她,可这原本也不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他笨拙地想要帮她揩揩眼泪,对方压根儿不领情,身子一背,就给避开了。
可若是叫他现在便自行回避,给她一点平复情绪的空间,胤莽心中又总觉得有些不太甘心。踌躇着反复看了几眼苏婉容黑乌乌的后脑勺,他终是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袖摆。
“婉婉……”
苏婉容身形一颤。她抿着嘴唇继续朝外挪了挪,一声不吭地躲开了他的手。默了一会儿,却又听见背后那人嗓音闷闷地说道:
“我晓得错了,往后不再逼你做你不爱做的事情便是。可是婉婉,方才我没有骗你,我原就只是打算亲亲你的,根本没想再做旁的事情……”
“亲我难道就可以了吗?”苏婉容倏地转回身来瞪向他,眼皮肿肿的,尚有一点泛红。“便是不去提我前段只进行了一半的荒谬婚嫁。你我二人原本毫无关系,便因了你是一国之君,就可以对我一径胡作非为?但凡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姑娘,会跟着一非亲非故的男人,整日搂搂抱抱亲亲我我?”
胤莽听了苏婉容这一番质控,鼻腔里却是低低一哼,口中小声反驳:“朕同你才不是什么非亲非故的关系,朕一直都想立你为后,是你自个儿总瞧不上眼。”
苏婉容实在不想理他了,想要离开,可又想起自己原先答应来这里更为重要的那个目的。望着眼前的男人,黛眉一蹙,她嗓音平平地问他:“你究竟打算何时把我的父亲接来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