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容简单梳洗一番,一想着马上就要出远门了,倒是丁点睡意也无的。
周嬷嬷见姑娘躺在榻上睡不着,便暂且放下手中的活儿,于榻角坐下,陪姑娘说起了话。
原本还在嘱咐,去了西夏要如何如何仔细顾好身体。说着说着,也不晓得话题是如何牵引的,就扯到了夫妻琴瑟和睦的事情上面。
“姑娘,嬷嬷前次叮嘱给你的事情,你可有认真照着做了?”
周嬷嬷问的没头没尾,苏婉容一时没有琢磨出她的意思。就见那嬷嬷神色略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委婉地提醒道:“便是那本册子,姑娘回宫以后,可有仔细学习一番?”
被周嬷嬷这么别扭地一问,苏婉容的脸也跟着倏地就红了。
想起也便是几日前,那男人拽着她,硬要她按册子上所描绘的模样,照葫芦画瓢地对着他摆弄一番,苏婉容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就愈发涨红着脸,支支吾吾地低声嗔道:“周嬷嬷,好端端的讲这个做甚……”
苏婉容脸皮子薄不好意思说,可现下关起门来,这种夫妻间都要经历的事儿,既然已经问出口了,周嬷嬷倒是觉得没什么。
此时瞧见自家姑娘扭扭捏捏的模样,周嬷嬷的一双眼就下意识地往下移了移,目光落在姑娘依旧平坦纤细的小腹上,眉头便皱了起来。
“想来姑娘嫁去那宫中,也有两月了。若是那档子事儿也还算得融洽,怎么这么久了,竟连一点动静也没有呢。”周嬷嬷视线停留着没动,嘴里纳闷地小声喃喃。
听了这话,苏婉容的喉头就是一梗。
心道,她确实嫁入皇宫的时日也不短了。可,除去在男人的软磨硬泡下,替他以别种方式进行舒解暂且不论,若是讲起正儿八经的夫妻之事,她与那个男人,也不过半推半就的那么一次罢了。
就算那男人得天独厚地,生了副不知餍足宛若铁打一般的身子,行起那档子龌龊事儿,简直就和蛮牛耕地一般,真真是饥渴的不行。毕竟只有一次,怀孩子的事情又哪里有那么容易的呢?
更何况,上辈子她都嫁给那薛砚之十几年了,直到最后临终的时候,不也还是孑然一人?苏婉容原本就晓得自己生来就有宫寒之症,很难受孕,正因了这个,才愈发加深了前世婆婆对她打心眼儿里的不喜。
是以,生儿育女、孕育自己子嗣这样,原本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放在她的身上,原本就是一个奢望。
苏婉容她其实根本,就是连想都不曾想过的。
第037章 助人受孕的法子
一颗不带根的瓜,再如何浇灌也落不下果的。再者说了,就是她自己的身子没有问题,为那个男人生儿育女,苏婉容还真的未曾想过。
不想平白惹嬷嬷担心,苏婉容就含含糊糊的,试图把话题转开。
偏偏周嬷嬷觉得这种事含糊不得,姑娘现下入宫做了娘娘,相比起嫁入其他高官门第,生儿育女,不仅可以稳健宫中的地位,皇帝整日忧心于江山社稷,姑娘一人守着这深宫内院,有了自己的孩子,多少还能多个念想。
周嬷嬷想着,不免就苦口婆心地道:“姑娘刚出阁不久,许是不会懂的,嬷嬷是过来人,晓得但凡一个女儿家做了母亲,那就是不一样的。现下姑娘你倍受皇帝恩宠,倘若你能再为晋元帝诞下子嗣,往后受到的宠爱便是现下的千倍万倍都不止。更何况……”
周嬷嬷略微一顿,抬头见房门都已经闩严了,这才凑到苏婉容耳边,压低了嗓音小声说道:
“更何况了……姑娘你如今还小,现下生儿育女,过程是辛苦了些。但听嬷嬷一句劝,这两年跟晋元帝单独在西北,晋元帝身侧也没旁的伺候的人,姑娘就再多加把劲儿,争取生个小皇子出来。毕竟这生孩子的事儿也不光靠姑娘一人,你看晋元帝年纪也不小了吧,再过个几年,姑娘就是自己想要孩子,怕是也不轻松了……”
想来也是,姑娘现下不过十五、六岁,正正是娇花一般的年纪。
反观那晋元帝呢,听说都快三十好几了吧,大了自家姑娘一轮儿有余。现下瞧看起来倒还是龙躯抖擞,天姿威严的。可再过上几年呢?即便贵为九五之尊,也不过同样是凡夫肉体,同样也免不得生老病死的。待到那个时候,姑娘若是还没得一儿半女的,吃亏受委屈的还不得是姑娘自己么?
苏婉容自己倒是从不曾觉得那男人年纪大,或者老了什么的。一则上辈子自己活到二十六岁,实际年龄与那男人相差其实也没有几岁。二则,她虽不晓得那男人每日对着文武百官,是怎样一副姿态,但待他下朝回来,同她私底下相处,那些种种幼稚到完全不讲道理的言行举止,每每更能让她联想到耍赖时候的彻哥儿。哪里有半分成熟的样子呢?
周嬷嬷言语间嫌弃着男人年岁大,现下听进耳中,只觉颇有一点好笑。想着想着,不自禁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而那周嬷嬷呢,自诩正在同姑娘讲一些极严肃的事情。不想姑娘不听也便罢了,竟当成笑话似的直接笑出了声,不免就微微拧起了眉。
苏婉容笑得逼出了眼泪,眸光却瞥见周嬷嬷满脸肃容。晓得自己态度太不端正了,就赶忙收住声,干咳了两下,虚心地弥补道:“嬷嬷您继续说,婉婉在听着呢。”
姑娘出阁了即便还不懂事,周嬷嬷却觉得错不在姑娘,而是从小也没人教姑娘这些。
越想,越觉得自家的姑娘真真是个可怜见的,不免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苏婉容只瞧着周嬷嬷唉声叹息没个停歇,还以为是因了自己那几声笑所致。一时间,心中就有些许愧疚,觉得不管自己心中如何料想,面上总是不该摆出方才那样漫不经心的态度来惹嬷嬷生气的。
不曾想,周嬷嬷根本没有生气。她竟然一把握住了苏婉容的手,口中道:“姑娘这么一去,还不晓得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嬷嬷这里也没得什么再能教给姑娘的,不过嬷嬷以前也是从别的婆婆仆妇那里听到的一些土法子,说是能助女儿家受孕的,现下便说给姑娘听。不一定有用,但姑娘总是应当试上一试的。”
老实讲,苏婉容一点也不想试。有了上次周嬷嬷硬塞给她春宫册的经历,虽然不晓得嬷嬷提到的土法子究竟是什么法子,但莫名有种预感,必然不是寻常好姑娘轻易能够接受的法子……
可,周嬷嬷神情这样认真,苏婉容实在不想扫周嬷嬷的兴。再者就听嬷嬷说一下又能如何?大不了左耳进右耳出,她又不会真的去试的……
便乖顺地探过头去,听着周嬷嬷压低着嗓音,徐徐道来。
果然正如苏婉容所预料的那样,周嬷嬷从太师府仆妇那里听到的土法子,都是大胆至极的。再加上周嬷嬷生怕说含蓄了,姑娘不能理解,各种描述更是直白露骨。只听得苏婉容一阵面红耳赤,咬着唇儿低下头去,久久都不能言语。
“姑娘听嬷嬷一句话,你现下还年轻,有机会慢慢摸索。这些个法子,你回去以后就和那晋元帝挨个儿试上一遍,指不准哪个有用,就真的中上了呢。”
苏婉容的一张小脸红成了胭脂色,此时听得周嬷嬷语重心长的这一番话,也不好评价什么,只得吱吱呜呜地小声道:“既然是嬷嬷说的,婉婉自会照做,回去我便和皇帝说。嬷嬷便莫要继续忧心此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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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容在太师府住到第三日晚上。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接皇后回宫的凤撵便已经在府门前侯着了。整整三天,苏婉容除了去书斋陪父亲说话,几乎日日待在自己的西厢院里,大夫人她们所住的南厢房,她根本是连一步也没踏进去过的。
告别了父亲,彻哥儿及周嬷嬷几人,苏婉容在倚翠和凝香的扶持下,上了御撵。
第038章 上辈子毒害你的人(含活动)
苏婉容不愿意见大夫人,老祖宗她们,那她就可以不去见。但,依照规矩,此时贵为皇后娘娘的苏婉容离府回宫的时候,太师府一家老小,都是得出来恭敬去送的。
苏婉容透过卷帘,视线直接掠过黑压压跪了一地的太师府女眷,目光落在于站在最前面,身着一席海青色长袍,身姿挺拔硬朗的父亲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又挪去此时右手由周嬷嬷牵着,规规矩矩跪在人群后端的彻哥儿那里。
凤辇被轿奴小心抬起,有晨曦的的凉风,顺着窗格外悬挂着的流苏璎珞,徐徐吹拂进来。辇车内细微的颠簸,车外的景致慢慢模糊起来,直到太师府的牌匾离得愈来愈远,外面的人也逐渐小得看不清了。
倚翠缓步上前,将轿帘替娘娘给放下了。凝香则拿了一件捻金软毛织锦的披风,轻手轻脚地为娘娘披在身上。
“早间寒气重,回宫尚有一会儿呢,娘娘仔细莫要冻着了。”
苏婉容“嗯”了一声。
十一月已经入秋了,正如凝香所言,此时坐在凤辇内,风吹进来还是有些冷的。苏婉容抬眼,瞧见服侍她的这两个小姑娘,鼻头也冻得有些红红的,口中便道:“风口凉,你们也坐进来吧。左右我就靠在这里歇息一会儿,也不需要你们从旁伺候。”
这是皇后娘娘御用的凤辇,她们两个宫婢怎么可以坐呢?两个小丫头睁大了双眼,使劲摇头,不但不敢朝里面走,生生又往后面倒退了几步。
苏婉容见两个丫头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神色,心中便觉得有些好笑。原本离开了太师府,尚有些凝重的心情,当下也轻松了许多。就道:“你们莫要紧张,依照宫里那一套,你们和我同坐确实欠缺妥当。但现下不还没入宫吗?再者这轿帘一遮上,外头也看不着里面,你们就暂且坐下歇息一会儿吧。”
她话音一顿,见倚翠和凝香面上似乎依旧带着踌躇,便放柔了嗓音,笑着安抚地说:“再过两日就要启程去西夏了,你们作为贴身宫婢伺候于我身侧,可以说是我平日里最亲近的人了。人前我依旧是你们的皇后娘娘。私底下,便不用拘着那么许多的。”
苏婉容倒是没想很多,从前她待字闺中的时候,同周嬷嬷或是探春,也是这么讲的。待往后到了西夏,又是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倚翠和凝香就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留在她身边的人,可以不如何的聪明伶俐,但忠心护主最为重要。
是以,能够好好待她们,苏婉容自然愿意好好对待的。
而倚翠和凝香呢,做主子的平易近人,她们触动颇深。但凤辇内的毕竟是尊贵无比的皇后娘娘,叫她们坦而然之地同娘娘一道儿歇息,她们为奴为婢的惯了,这等不合规矩的事情,当真是做不出来的。
还是依照苏婉容的吩咐规规矩矩地坐下了,可坐下以后手上也不闲着,一个端着盛放了蜜饯果脯的琉璃托盘,随时准备伺候着娘娘吃。一个则手法灵巧地为娘娘按捏起肩膀。
苏婉容晓得这也是多少年来养成的习惯,一朝一夕改不过来的。两个丫头乐得辛苦,她倒也没勉强。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她就轻轻阖上眸子,靠在引枕上,打算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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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辇行至一半,继续穿过一条由西至东的主街道,一行人便即将进入宫门。
皇后娘娘的辇车,由左右前后足足八个身体强壮的小厮小心抬着,再加上官道宽阔,这一截儿路,行得十分平稳。
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凤辇却猝不及防停了下来,轿帘被风吹得略微晃动,稍稍掀起一个小角,随后便仿佛有一阵说话声,透过轿帘,隐隐传了进来。
离得远,听不清外面在讲什么。苏婉容微微蹙起了眉,睁开眼就叫倚翠出去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倚翠没一会儿便回来了。
“是个从前没见过的人,非说是娘娘的故友,道是想见娘娘一面。”
落下这句,倚翠又自个儿小声嘀咕了句:“娘娘哪里来得那般寒碜的故友呢。”
故友?
苏婉容柳眉轻皱。
纹饰华贵的凤辇,大清早的出现在街头,原本就惹人注意。出了些滋事儿或是凑热闹的人,其实也并非多么稀奇的事情。但今日的苏婉容,心底却总是隐隐有一种极怪异的预感。
这种预感到底是什么,她倒也说不上来,不过就是莫名驱使着她,想要看看,辇车外面自称是她“故友”的人物,究竟是谁。
当下便淡声道:“既然是故友,这样看来,我自当是要下去看看的了。”
倚翠愣了下。
就她方才匆匆瞧看的一眼,站在凤辇外面的人,明明只是个小厮扮相。娘娘身份娇贵,未入宫前也是太师府小姐,哪里能认识这样的人呢?
但,饶是心中如何狐疑,为奴为婢的,主子吩咐的话却是不敢不从的。于是只垂头应了声是,便撩开轿帘,小心扶持住皇后娘娘纤细的胳膊,便准备踏下辇车。
苏婉容微微提起繁复的裙摆,由倚翠和凝香一左一右扶着,踩着车墩儿下了凤辇。
微微眯起了美眸,苏婉容定睛一看,此时跪在辇车前面的年轻男子,确实是普普通通的奴仆扮相,似乎并没有任何出挑的地方。
苏婉容便淡声道:“抬起头来。”
那男子抬起了头。
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很眼生的一张脸,苏婉容确定自己从前并没有在任何地方见过此人。
确定了只是一个无故滋事的路人,苏婉容便不打算将更多的时间花费在此人身上。就移开目光,未曾停顿地背过身去,准备重新上轿。
“皇后娘娘且慢。”
脚步尚没来得及迈开,跪在地上的人却急声唤住了她。
苏婉容脚下微微一顿,就不紧不慢地转回身去。
“小的是受了主人所托,过来这里求见皇后娘娘的。小的并非娘娘的故友,小的的主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