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小厮见柳苏和程娇来,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马不停蹄的进去通报。
柳府不小,在柳府柳苏见到了一个和将军府一摸一样的景,那边是曲形回廊和莲花池,这是柳岚的最爱。
原来将军府的景是这么来的,为了心爱的女人努力还原柳府的摆设,相当辛苦了,此情可感动天地。
柳苏跟着程娇行走在回廊间,程娇扭头注意起柳苏的神色,却只看到了冷漠。
是的,是冷漠,且是那种眼中漠视一切的冷淡。
程娇收敛起眉眼,不多语。
“哎哟,这不是我那侄女嘛,今儿个回府啦,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不远处传来一到尖锐的声音,无端吸引了柳苏和程娇的注意。
柳苏看过去,说话的女子穿着暗红色的衣裳,瞧上去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妆容颇为艳丽,只是那副嘴脸怎么看怎么可恶。
嬉皮笑脸,却藏刀带剑,句句话都要将柳苏讽刺一番。
她身边还围着一群人,看模样是提前到来的客人。
柳苏虽然是将军夫人,但谁人不知她不受宠,甚至遭到将军厌弃,到如今成婚三年不下蛋,已经无人想巴结她了,想对比来说柳苏的母家可就厉害多了。
毕竟么,程墨每年在柳岚的生辰都会回来跟柳府人一道用膳,到如今这一点都不曾改变。
厉害的是柳岚,而她柳苏,只是个蠢货。
第16章
柳家自跟将军联姻之后,跟着开始家大业大,凭借着程墨,柳府的二房还跟着在朝廷里谋了个一官半职的,可不是就把程墨当大腿了么。
此刻出声讽刺柳苏的这位,便是柳家二爷的正妻,说来柳苏还要叫她一声婶婶呢。
柳苏淡淡的,先出声问好,就假装没听到红衣女子的暗讽,程娇亦然屈膝行礼。
二房那边显然更加喜爱程娇,看到程娇态度都热切了不止几分,她恨不得拉着她的手絮叨个不停,眉梢都透着喜意。
程娇歉意的道:“父亲被调遣边关,今年怕是无法给老祖宗贺寿了。”
贺霜霜摆手,嗔道:“不来便不来吧,难不成他大将军来不了老祖宗便不过寿了?”她爽朗的笑出声,开些无关紧要的玩笑,拉着程娇的手拍了拍接着道:“见着你就像见着大将军似的,老祖宗定然高兴,快些去正堂,老人家一早就念叨娇儿你呢。”
程娇也笑了,“哎,我这就去。”
柳苏从头到尾,除了给贺霜霜问好时说了一句话之外,一直不再开口,但她也没有冷着脸,因为不礼貌,她只是平静以对。
盖因今日之前,她已料到会有这个局面出现。
贺霜霜敢大胆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嘲讽柳苏,就说明这围着的人等必然不会是什么大身份的人,全是些爬过来抱大腿的小家小户,是以柳苏不必强撑笑脸。
一行人亲切的拉着程娇夸了一番她的服饰之后,程娇就带着柳苏去正堂。
程娇挺意外,因为柳苏这一次没有因为贺霜霜的话暴怒起来跳脚,反而平静不已,难道是因为看透了?
贺霜霜就是故意的,想刺激柳苏,叫柳苏当面发作露出丑态,好叫其他人看到程墨的心,他那么爱柳岚,为了她,他连这么个货色都能娶回来。
如此便能再次加重柳岚(也就是柳府)在那些人心中的地位,纵然如今程墨被罚,“承远”二字被收回,但当今皇帝不着调任性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反而是手握兵权的程墨更能得民心些。
这样具有威胁性的事情皇帝竟然容许存在,不是心大是什么?
甚至有胆大的不喜欢程墨的人直接说暴君蠢,有一句话说得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年程墨帮你打江山谋权篡位,成功推翻前帝,如今你兵权也不回收,就不怕他哪天心大把你也推下去自立为王么?
柳苏同样在疑惑这样的事情,但最终也只是些讪然,感慨一句这个政治民风开放的程度比之现代也差不多了吧,公开议政,甚至讨论皇帝哪儿好哪儿不好,骂词都出来了。
也没人出来管,倒像是在放任。
柳苏与程娇走后,贺霜霜带着那些人往另一边走,纯属带她们观赏柳府。
小秦家的夫人就小声问了:“这将军夫人迟迟不孕,老祖宗也不着急?”
其他人附和:“是啊是啊,终究是生了长子好些,倒时承袭爵位的长子可还流淌着柳府一半的血液呢,能不亲么?”在她们看这才是双赢的选择啊,巴结程娇有何意,不过女儿,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得水,到时她可就管不上了。
谁亲谁远不是一目了然么?
贺霜霜只道:“肚皮不争气,咱们也没办法呢。”
这说的都是屁话,不过是不帮忙罢了,怀孕得法子还少么?将军是个正常男人,又不是不会宠幸女人,柳苏身子也没有问题,只要努努力不是迟早的事情么?
怎么柳府对此事的态度这么冷淡呢?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众人不解,贺霜霜也不解释,也根本无法解释。
柳苏不是柳府能控制的,到时若她当真生出长子,长子跟母亲亲还是跟柳府亲显而易见,而柳苏自幼在柳府遭受的一切,就从根本上断绝了柳苏会愿意跟柳府和解的可能性,到时候长子被柳苏挑唆,反过来针对柳府的可能性会被拉大。
毕竟柳府目前私底下干的事情,不少是当真无法上台面的,到时候长子大义灭亲,柳府就都完了。
顾老夫人无法控制柳苏,于是就干脆拔掉这个隐患,要不是柳苏根本没和程墨圆房,顾老夫人怕是绝孕药都敢给柳苏下。
贺霜霜思及此处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到了大堂,围着的人更多了起来,顾老夫人先是瞧见了程娇,她连连招手,老夫人旁边站着的娇俏女子打趣:“娇儿表姐,你可算是来啦,老祖宗不知道念了多久呢,我这耳朵啊都要起茧子了,心里醋的不行呢。”
“我这一直给她捶腿都不念着我呢。”
顾老夫人指着她含笑:“皮娃娃。 ”
此言一出,整个正堂都一片笑声,柳苏也适当的含笑以对,并不出声,尽力想把自己变成透明的人。
寿宴不是多想吃,柳苏只想早点完事回去睡个回笼觉。
为的这个,今日一大早便被春儿喊起来,画了一个庄重的精致妆容,打理了半天呢
温景批了一上午的奏折,外人都说他不着调他认,因为他就是故意的,说他不勤政他可说什么都不大想认,委屈唧唧的跟苏德远念叨了好半天。
苏德远叹口气,就跟哄什么似的哄他,关键还不敢让他听出来自个儿是在哄,不然这位准得恼羞成怒。
好不容易消停了会儿,苏德远给温景磨墨,看着温景拿着毛笔盯着奏折模样认真,视线落在大臣的文墨之上,透着一股子的冷。
实际上没有人比苏德远知道这位皇帝经历了什么,他从前也并非如此。
温景还很小的时候,一直都是先帝最为宠爱的皇子,那会儿身为年纪最小的十一皇子,温景纵然被先帝宠上天,却从来不骄不躁,虽不喜言笑整个人冷冰冰的,却对人彬彬有礼进退有度。
他的主子是位很优秀的皇子,样样都拔尖,或许是那时候不懂地藏拙,也或许是应了那句“木秀于风,风必摧之”的话,后来的温景,遭受的太多太多。
随着母妃亡故,他也因为一些事情彻底失宠,温景这位曾经最受宠的十一皇子彻底失宠。
先皇并没有给他记在哪位妃嫔的名下,任由温景自生自灭,那一年,温景还不满八岁。
温景披着奏折,突然出声:“今日可是顾老夫人的大寿?”
苏德远被从回忆里拉出来,忙回答:“是,正是今日,夫人今日晌午时分已随程小姐去了柳府拜寿。”
温景若有所思。
柳苏这顿饭吃的胃疼,贺礼也送了,顾老夫人并没有为难她,只当没看着她,但架不住贺霜霜过来讽刺人。
柳苏不是软包子,当然讽回去了,但是接下来贺霜霜就开始不依不饶了。
柳苏知道贺霜霜想激怒她,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如了她的愿,简单的用了午膳,她就要告退。
顾老夫人冷哼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很干脆的放人离开。
柳苏带着杏儿出来,刚坐上马车,帘子突然被掀开,一个男子跳上马车,看到来人柳苏脸色大变:“你!”
是温景。
温景看都不看柳苏,直接对着杏儿:“出去。”
杏儿作出惊吓状,看了好半天柳苏,柳苏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她才软着腿出去。
柳苏简直无语:“……”
温景先是好好的看了看柳苏,柳苏受不住温景的目光,屁股往里边挪了挪:“怎、怎么了。”
温景出声:“可是受委屈了?”
柳苏闻言一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
温景挑眉:“没有?”
柳苏摇头,另起话题:“皇上今日怎的会在此处?”
温景见柳苏转移话题,到也没有强求,只敲了一下马车窗子,驾驶马车的人非常上道立马开始行路。
柳苏一惊:“哎,杏儿还——”
温景道:“无碍,她回得去 。”一界暗卫呢,她可走的比马车快多了。
柳苏还以为温景会派人把杏儿送回将军府,也没有在意。
温景看着这般的柳苏,突然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柳苏对上他的视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了,也没了心思,只淡淡回答:“没有人愿意给我糖,我便是再哭也无用。”
温景顿了一下,倒是没想过柳苏会这么回答,他看着柳苏的目光古怪了那么一瞬间,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温景回神,忍不住伸手探向柳苏,也不知道为何她也没有动,他的手指触及她的脸庞,两人内心都一震,柳苏眨了眨眼睛,在温景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话语里的轻飘飘少了很多,夹杂了一份不易察觉的认真,语气低沉下来,竟然出奇的温柔:“你可以哭,我给你糖。”
柳苏微微收握住手,看着他的脸突然想到她前几日做的那个梦,顿时觉得马车里的空气好像再渐渐变得稀薄。
第17章
“夫人,你热么?”
方才说了一个情话的男人挨柳苏挨的很近,他好似对此毫无察觉,只是缓缓收回了将要触碰到柳苏脸颊的手,声音低缓而柔和,甚至夹杂着两分不易察觉的调侃。
夫、夫人?
说的是将军夫人的意思吧?怎么总觉得有一股很暧昧和亲密的感觉呢?
柳苏忙往后靠了靠,然她身后便是马车的扯壁,她已无处可躲,脑子里更是乱七八糟的充斥着一些粉色的东西,一时间整个人都陷入了慌乱无法镇定下来,只堪堪能听到温景的问题,下意识抬起手摸了一下耳垂掩饰:“不热。”佯装淡定。
“那……”温景语气微微顿了一下,分明没有拖长尾音,却让柳苏呼吸都屏了一下,紧接着他问:“你脸红什么?”声音又轻又飘。
“我——”柳苏立马捂住自己的脸颊,然后就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于是在温景眼里,柳苏整整好就像是放在蒸锅上蒸熟的豌豆糕,正徐徐冒着热气,脸色爆炸般红透,手太过白皙放在脸颊上衬得脸颊愈发的红,一双美眸羞恼的瞪他,“我没有……”毫无说服力的反驳。
“夫人当真不记得你我的初次相遇?”温景不死心的问。
柳苏这次迟疑了下来,要说温景跟她之前定然是见过的,不然为何第一次入宫他会那么瞧着她,可是……她真的不记得了!
柳苏尴尬:“求皇上解答一二?”
温景:“……风神客栈外,你用豌豆糕砸了我的脑袋。”
柳苏先是一愣,随后立马就想到了,那日那个黑衣男子抬起头并迅速握住豌豆糕的场景映入她的脑海中,只是那个男子五官早已经模糊,毕竟时间久矣,柳苏又看了看温景的脸,两者的脸逐渐相叠并融合在一起。
一时之间,气氛沉寂起来,尴尬蔓延在两人之间。
柳苏憋了很久,才怂怂的张嘴:“对不起……”忘得一干二净。
温景哼了一声,往后靠了半分,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对不起就完了?”
柳苏很委屈,半年了才冒出头,她能记得才怪啊,“那您想如何?”
温景注视着柳苏,意味深长的道:“豌豆糕很好吃。”
柳苏有些跟不上趟,也不懂这‘狗皇帝’在说什么,她觉得他思维跳脱,却也只能跟着干巴巴的附和:“……我也觉得。”
“不过,夫人如此擅长这些,也该知晓不到火候就出炉的豌豆糕不好吃。”
???
到底在说什么啊???
柳苏一脸莫名其妙:“是。”废话,那都没熟自然不好吃。
温景突然叹了口气:这女人压根就不懂官场话,想他最厌恶那种绕了半天就是不说正事的人,没想到今儿个会为了照顾女子的矜持也这样说话,但是!她压根儿就没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要直接跟她说,你就是头小绵羊,朕打算等待时机成熟,就伺机而动把你掳走,你先做好准备,早晚是朕的人了不准反抗?
温景憋了一肚子的火发不出来。
正在这时,马车停了,将军府三个大字赫然显在牌匾上,温景迅速低气压起来,不大高兴的暗骂驾驶马车的马夫走的太开!
柳苏哪儿知道暴君到底在想什么,只觉得他脾气阴晴不定,这会儿一点儿也没有方才刚上车故意撩她时的那股认真正经和有魅力,她头皮发麻:“您……要到府上用杯茶么?”这就是客套话。
温景看了柳苏一眼:“不。”她的小心思都写到脸上了,这会儿便是在赶人。
得到答复,柳苏下意识松了口气,下一秒抬头就笼罩了一片阴影,柳苏还来不及反应,一张脸突然放大,她吓得呼吸都屏住了,后脑勺紧紧贴着车壁无处可躲,手猛地抓住身下柔软的垫子。
一触即离,蜻蜓点水般的,一个面颊吻。
柳苏慌神,“你——”
那端传来两声爽朗的笑声,似乎被她的反应给逗乐,来无影去无踪,只留下车帘微微来回动荡,柳苏呆坐了一会儿,掀开车帘往外看,却再也寻不见温景的身影。
柳苏自己一个人生闷气,在马车里坐了许久,最后恼羞成怒,从嘴里憋出来一个词:“狗皇帝!”
苏德远发现,自从自家主子出宫一趟跟将军夫人相处了一会子之后,就变得格外的奇怪,会一个人不停的碎碎念,奏折都不大爱批了,就坐在书房里嘀嘀咕咕的,苏德远还纳闷柳苏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