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上下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给她一点虚权,当真以为可以上天了不成?
“程娇!!”柳玖尖叫两声怒火中烧,程娇则毫不犹豫赶人,下人们集体上前把柳玖给拖了出去,程娇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淡淡收回目光,直接去了内间:“叫人烧水,我要沐浴。”
云兮立马应答下来:“是,小姐。”
不过一会儿,浴间便烧得热热的,白色烟雾缭绕,木桶里飘散着粉色花瓣,程娇赤足踏入水中,缓缓闭上眼睛。
青灵郡主还不知晓她和危叙言的事情,危叙言是瞒着她的,程娇慢慢睁开眼眸,平静的眼睛中什么都没有,她捏住一片花瓣,手指微微用力,立马有花汁浸出,染粉了程娇的指甲。
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被捏坏的花瓣晃晃悠悠的坠落在木桶外,可怜兮兮的很。
“云兮。”程娇叫了人。
云兮应了一声,立马进来,“小姐?”
程娇开口:“你去把云萝和云锦都叫来。”
这到底是如何的,她一定要搞个清清楚楚!
如柳苏所想,林若幽嘴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匈奴信息尚且撬不出来,更别说关于危叙言的事情了,甚至她自己的名字她都不交代。
温景当日也在,他就这么看着帮着手铐脚铐的林若幽,漫不经心的偏头,视线没有从林若幽脸上离开,却对一旁记录的官员说:“名字,林若幽,记上。”
记录的狱官先是愣了一下,略微有几分迟疑,“皇上……?”
林若幽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眼神都变了,但脸色却维持着不变,看样子也是个能沉得住气的,温景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略微恶劣的笑意:“前朝林尚书之女,林若幽,就是那个被太后发配到匈奴和亲去的林若幽。”
他果真知道她是谁,并不是吓唬猜的。
林若幽心顿时沉了,但她仍旧没有说话,她盯着这个据说是不着调的‘暴君’,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小瞧了他,他或许是有些恶趣味,不大正经,但这一切都是凌驾在绝对的自信和掌握的权势够多的基础之上的。
“程墨不在乎是,危叙言也不在乎,嗯?”温景轻哼出声。
再提到危叙言的时候,林若幽终于变了脸色,但她忍住了,“谁?”
“你以为,兵权朕为何就给了柳禾?当真以为他是皇后母家的原因?”温景叹息一声,看着林若幽,“朕就是想知道,你到底还想玩儿什么把戏。”
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林若幽心一紧,抿紧了唇线还是不说话。
“朕知道程墨还没死。”
这句话才是林若幽的底线,她变了神色,“你想干什么?”
温景露了笑,“因爱生恨?恨也有,爱也有?”说实话他是不大理解这种感觉的,爱和恨离他太远,就是柳苏,温景也从未想过‘爱’这个字眼。
他只知道,柳苏是他的女人,其他想那么多干什么?
这辈子谁若对不起他,他就是从地狱爬出来也要跟她同归于尽,把程墨还留着不赶尽杀绝,这种又爱又恨的复杂感情,温景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你知道什么?那个贱女人给你挡刀子你都能面不改色冷眼相对,明明你能救她,却看着她死,你什么都不会懂的!你不会有爱,更不会有恨。”林若幽红着眼眶死死盯着温景。她记得很清楚,温景当时绝对可以拉着太后躲过那个刀子,但是他硬是站着没动,就让那个女人被匕首刺穿身体。
温景笑了,“太后并未死,你怕是要失望了。”他并不否认林若幽说的话。
“朕当然不会有恨,当日仇当日报,我绝不拖到第二日。”温景漫不经心,看到林若幽得知太后没死之后神态突然癫狂,他满意的放大了笑意。
林若幽努力摒弃太后没死这一点,争强好胜,眼眶蔓延出红血丝,她咬着牙,忽然笑了:“要是给你挡刀子的女人不是别人,是柳苏呢?”
温景眯起眼眸,一时间竟然没有回答。
林若幽大笑,笑容有些扭曲:“你个可怜虫,那个狗皇帝在时就可怜,现在杀了亲爹踩着血登基,也还是可怜,可怜的叫人恶心。”有真心时谁都不珍惜,捧着一颗心被伤害的遍体鳞伤,后来成长起来却不再相信谁的真心,说起来从头到尾他什么都没真正得到过,不可怜么?
一双手猛地掐住林若幽的脖子,立马使她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憋红了脸庞瞪视着温景。
温景半张脸被掩盖在阴影中,只余下那一只眼眸带着渗人的冷。
第64章
林若幽惹怒了温景, 在场听到了什么秘密的狱员们纷纷瑟瑟发抖, 拼死了开始装聋作哑, 握着毛笔记录的狱官手都在颤抖, 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林若幽渐渐呼吸不过来,脸涨红发紫,眼前的视线也模糊了起来,悬空的脚扑腾的动作迟缓了两分, 钳制她脖子的手忽然松开,那人直起腰, 怒极反笑:“不错。”
空气猛地进入呼吸道, 林若幽大口大口的喘息,被呛得不行, 眼泪口水统统流出来, 整个人狼狈不堪。
“戳到你痛脚了。”林若幽丝毫不再嘴上示弱,甚至有一种嚣张的得意。
“痛脚?呵, 朕没有那种东西。”温景眼里没有感情,他远离林若幽,微微侧过头,“洋洋得意谁人不会?不过是乘口舌之快罢了,有何意义?如今你被朕囚禁于此,亲生儿子当你不存在, 连慰问都没有,活了半辈子这般失败,你有何资格去评价他人的人生?”
踩痛脚, 谁不会踩?只有你会么?
温景眯起眼睛,负手而立,瞥视着林若幽,“至于匈奴,呵,朕迟早会踏平,不劳你等惦记朕的江山。”有人争抢,才会有价值不是么?从前不在乎这大河江山,不过是因为它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就是放着不动什么都不干,这江山还是姓温,它的主人仍旧叫温景。
如今不一样了,稍微提起温景的兴趣。
“别人比你强过万万倍!你就等着成为阶下囚!”林若幽笑容放大,眼神里满是兴奋,好像真的一丁点不在乎危叙言不来救她的事情。
温景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天气逐渐转冷,御花园的名品树木开始发生变化,叶子逐渐变黄坠落,夏季的花儿也没了踪影,秋菊被摆了好几圈儿,柳苏推着推车站立在御花园里,天空已经有大雁南飞,去避寒了。
深深和浅浅两个孩子躺在婴儿车里动来动去,快两个月大的孩子终于开始发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比如‘啊啊呀呀’之类的,声音稚嫩又动听。
“回,待得也有一会儿了。”这会儿是让两个孩子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但时间也不短了,毕竟天气开始转冷,别再感冒了就不好了。
“哎。”大宫女知琴立马应下,几个奴婢一起小心的把婴儿车转了个弯。
转了个角可巧就碰到了温景,他不知从何而来,不像是从紫宸殿出来的。
四个宫女识趣的退下,温景走进,先是弯腰看了看两个孩子,深深和浅浅具睁着眼睛懵懂无知的看着凑过来的男人,浅浅咧开嘴巴,立马流出一串口水,深深伸着手一巴掌打到了他的脸庞上。
温景笑了:“胆子不小。”握住深深的手,“朕的大公主日后定然了不得。”
柳苏觉得很惊奇,她总觉得温景对两个孩子并非很上心,“你怎么认出哪个是深深,哪个是浅浅的?”两个孩子衣服穿的一模一样,脸也一样。
“小瞧我。”温景斜睨了一眼柳苏,握住她的手,一行人往前走,奴婢们小心翼翼推着婴儿车走在旁边。
“灵瑶虽然活泼,爱叽叽喳喳,但性子胆怯,我这般凑过去,她定然会被吓到。”所以刚才看到那个缩了一下脖子,眼睫毛眨动了两下的,必定是灵瑶公主温杳,也就是柳苏口中的二女儿浅浅,“随母。”
柳苏恼怒,瞪了一眼温景:“我何时胆怯?”
温景笑了一下,“灵萱安静,胆子却大。”
“这就像你了?”柳苏不服气。
“哎,这总要有一个像娘亲,一个像爹爹,都像你还了得?”温景开玩笑。
柳苏气的掐了一下温景,虽然经常被欺负,手却很老实的抱着他的手臂,喜欢粘着他。温景看了一眼前头的宫道,转过头去看着柳苏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很翘,不怎么上妆,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美,尤其产子之后,那股柔和娇美的感觉愈发的强烈。
“你看着我干什么……”
“你便是我的五石散,吸一会儿补充精力。”
柳苏囧然,伸手打了一下他,“油嘴滑舌,干什么呀!”
温景忽然想起林若幽问他的问题,她说倘若那日挡在他身前的女人不是太后,而是柳苏,他会如何?当时没回答不是不想回答,而是脑子卡壳了一下,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真的会这样呢?
不,他不可能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温景第一时间否认了,不管遇到任何危险,他首先要考虑的就是柳苏的安全,就比如此次的行刺事件,温景一早就把柳苏送到了行宫去,他不会让柳苏置身于危险中,那么也就不存在柳苏替他挡刀子的事情。
“别看我了!!!”柳苏炸毛。
“就看,你是我的!”
柳苏:“……你今天怪怪的,是不是睡了哪个宫女了不敢告诉我?”
温景:“不敢睡。”
柳苏被看的毛毛的,脸都快崩不住了,直接用手掰过他的脸,想给他扭过去:“给我扭过去看路!!!”压着声音。
哪里想,温景的力气柳苏压根儿就比不过,她这一靠近就完了,他毫不犹豫,也用上了两只手捧着她的脸,二话没说就要亲。
柳苏惊恐的,差点手脚并用:“你……干……什么啊……唔死变——”给我放手!啊不!放嘴!
手死死推着他的脸,还硬是被亲了个正着,最后气的柳苏咬了温景一口,给他疼的一路都‘嘶嘶’着喘气委屈。
身后的四个宫女和苏德远都抬头看天,或者低头看两位小公主,被两位主子喂得饱饱的。
爱是什么?有什么关系么?爱就是柳苏,柳苏就是爱,无所谓了,搞那么清楚干什么呢。
当天晚上,温景腻腻歪歪的抱着柳苏,紧紧贴着她不撒手,“苏苏……嗯……都两个月了,你好了没有?”产后恢复的如何?可以同房了吗?他有点憋得慌。
“你别贴我这么近,热!”柳苏恼羞成怒。
“我不热。”温景死死抱着。
“你你你、你怎么这般不要脸?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柳苏结巴了一下,推搡着他。
“只对你不要脸。”
“哎你——唔——”手手手!!
“你,你等一下!我、我先沐个浴呀!”柳苏开始急了。
“不用,我不嫌弃你。”温景拉过来就亲。
柳苏:“……”
第65章
十月中旬, 帝宣代将军柳禾回京述职, 秋季悄然来临。
将军府, 程娇一个人在府里呆了有将近两个月了, 柳玖再怎么想无视,也得考虑程娇的状况,万一出了事她可该如何,不会是思念亡父太过死了?
柳玖这般无所谓的想着, 还是去香榭居看望程娇。
见到程娇时,柳玖被吓了一跳, “你……你这是怎么了?!”程娇面色苍白, 不像是被吓得倒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她微微蹙着眉头, 声音轻软:“不知母亲来我这儿, 可是有要事?”
柳玖觉得晦气,她恼然:“你要是病了就请太医, 别一个人憋着,倒衬得我这个继母有多亏待你似的,程墨是死了,但我也不小气!”
“你一个未嫁女,整天这般如何嫁的出去?外头的宴会你一个都不参加,果真要为程墨守孝三年吗?你可清醒清醒!”柳玖说到最后都怒了。
程娇自始至终都未说话, 让柳玖说累了她才抬眼看向她,眉眼淡淡:“母亲请回。”
柳玖立马跳脚:“程娇!你别不识好歹,如今位居大将军的是我哥哥, 可不是你父亲了!咱俩的位置可要换换了,是你需要讨好我!”
程娇恍若看跳梁小丑,嘲讽的朝她撇了撇唇角,并不理人。
程娇待在屋子里两个月,倒不是因为程墨了,而是她查到一些事情,其中惊天内幕使她震惊,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沉默了半晌,程娇叫来了云兮:“叫小厨房备膳。”
云兮见程娇终于有了精神,立马喜极而泣,“哎哎,奴婢这就去。”
用了午膳,程娇定了定神,“备车马,我要进宫。”
云兮毫不犹豫去打点:“是。”
马车上,程娇想了很多很多,想危叙言,想林若幽,想柳苏,最后想了想温景,然而最终还是绕回到了自己身上,她的母亲柳岚,她的父亲程墨。
云兮慌神:“小姐,您怎的哭了?”她忙拿帕子过去。
程娇避开,接过帕子擦掉眼泪,摇了摇头,闭上眼睛。
柳苏接到消息时,正好是要午休了,叫春儿把深深和浅浅抱去内间睡觉,柳府理了理衣裙,出去见程娇,“娇儿何处?”她问知琴。
知琴恭敬回答:“回娘娘的话,程小姐现在前殿的会客厅,肩舆已经备好,可要此时出行?”
“好。”柳苏答应下来,只带了知琴和杏儿两个宫女。
会客厅离景秀宫并不远,但皇后出行总要准备很多东西,程娇其实等了有半个时辰了,但她并不觉得难熬,就安安分分的坐在一旁,那边有脚步声,还有会客厅的奴婢们行礼的声音传过来,程娇就知道柳苏来了。
她立马站起身来。
“怎地脸色这般差?今日又没用膳?”柳苏责备的看着程娇。
程娇郝然,干咳了两声:“用了用了。”含糊其辞,“脸色很差么?”她还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出门前她记得还上了妆,不该这般明显的。
柳苏哼了一声:“从前你骂我会横尸野外时,可不是这个样子。”那会儿可有精神了,“特别是挑着眉头故意气我,得意洋洋。”
程娇笑了,“此刻便不敢了,怕是会被皇上砍头。”
“他不会。”柳苏嘿嘿笑了两声,发觉程娇不对劲,“可是有心事?”
程娇沉默了两秒,才说:“我想见见林若幽,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