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不由得陷入沉思:“你说的是,最近父皇对安王的态度的确是变了。”
别人不知道,他们几个皇子却是最明白不过。
大皇子想起上次年宴,那时所有人都齐聚一堂,平日里,安王也是所有人的焦点,看上回年宴时,有意无意的,太后和皇上连一句话也没有和安王说,连安王也没有往皇上面前凑,若是从表面看来,与受冷落没什么不同,安王分明就是失宠了。
难道也真被说中了?
安王也想争那个位置,却被父皇发现,惹怒了父皇?
也是,尽管皇上宠爱安王,可那宠爱,也只是浮于颜表,他们几个兄弟都知道,要是安王安安分分,皇上也不会和安王翻脸,可如今安王已经有了异心,那也就怪不得失宠了。
大皇子不知道真相如何,觉得自己是猜中了真相。
他又不禁想,哪怕是他们父皇当真宠爱安王又如何,若说是继承皇位,也应当是他们这些父皇的亲儿子来,安王之所以能受宠,也是占了年龄比父皇小了一轮,若是安王与父皇差不多年纪,那时候,父皇说不定就顾不上什么皇家亲情了。
想到这儿,大皇子又忽然精神振奋了起来。
是了,他父皇肯定也不愿意让安王继承皇位。
他父皇的这些儿子里,也就只有他最为出色,太子已经被废,老三也犯了错,他父皇难道还能找别人不成?
既然如此,他父皇肯定也是支持他的!
大皇子顿时激动了起来。
幕僚们也道:“在百姓之中,安王的威望也超过了殿下您,安王既然意图想要和您争,那殿下您也要在百姓之中挣得一些民心,不然,哪怕是殿下您当真赢了,恐怕也……”
若是他当真赢过了安王,安王下场定然也不会好。
百姓们可都受了安王的恩惠,没了安王,不论是补助银,或者安济堂,还有往后安王的那一系列计划都无法实施,若是安王赢了,那自然是好,若是安王输了,这些也不能轻易结束,可没了安王,又该如何运转下去?
大皇子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关掉启蒙学堂、安济堂之类的,定然是不现实,可这些却也是安王一个人他撑着,安济堂尚且还有一块药田维持运转,可启蒙学堂不一样,所有开支都是安王一个人出,若是没了安王,可不就得他来出了?
大皇子下意识地便要拒绝。
可要是没了这些,定然也会引起民愤……
大皇子深深皱起眉头,陷入了思索之中。
想要对付安王,显然不是个什么简单的事情。
在他们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安王的爪牙已经渗透进了百姓之中,想要动安王,定然也会引得百姓反对。若是一个两个百姓还好,补助银关系的只是一些书生,启蒙学堂关系的也只是一群孩子,可安济堂呢?
安济堂关系的,却是全京城的百姓。
……
楚斐可不管大皇子心中如何复杂。
没了三皇子,也不用再给三皇子出谋划策,也不用去上早朝,皇帝更不敢给他派什么差事,在处理完了三皇子留下来的一堆麻烦事以后,他可算是彻底清闲了下来。
楚斐洋洋得意,还对宁暖说:“早知道这日子这么爽快,我就不该替老三出主意,他那个蠢脑袋,可是什么事情也想不好,事事都要来听我的主意,可比汪全还烦人。”
汪全站在一旁,闻言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宁暖也替他说话:“王爷可别冤枉人,汪全他最是机灵,王爷平日里还称赞,怎如今到了王爷的口中,竟然又变得烦人了?”
楚斐还说:“如今我可当真是同情我皇兄,生了这么多儿子,可个顶个的不好用,就留下一个大皇子还成点气候,若是我,恐怕还不等这些蠢货长大,就已经先气死了。”
这还是又开始拿皇帝打趣了。
楚斐如今是春风得意,瞧着所有人都是一群蠢货,光他身边的汪全,就被拿着打趣了不少回,让汪全的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去。
宁暖无奈地道:“王爷也可别太得意了,若是一不留神倒霉了,到时候,哭的可就是王爷了。”
楚斐敛了敛脸上的得意,总算是收敛了。
他将楚安抱起,一本正经地对着儿子道:“我儿放心,父王一定会好好教导你,你继承了父王的天资,定然不会像你那些堂兄那般愚笨。”
小世子蹬了蹬腿,又呸了他一脸口水。
“如今王爷不准备藏着,可是就要让大皇子发现了。”宁暖说:“王爷不但准备和大皇子明着斗,还直接让杨姑娘去提醒,这是不准备耍阴招了。”
“阿暖,你这就不对了。”楚斐板着脸说:“你还说什么阴招,本王是这等阴险之人?分明是他们技不如人,难道还要怪我不成?”
宁暖无奈道:“那王爷和我说说,为何不愿意藏着了?”
“藏了这么久,也藏够了。”楚斐说:“如今准备够了,自然也不需要再藏着了,和大皇子过招,也不需要藏着来。”
“大皇子迟早也能发现王爷的动作,为何还要故意让杨姑娘去提醒?”宁暖不明白:“为何非要将自己的动作暴露给大皇子?趁大皇子毫无准备时,打他个措手不及,难道不是更好?”
“不好。”楚斐摇头。
宁暖问:“哪里不好?”
楚斐一本正经地道:“太过低调,这不像是本王的行事。”
宁暖:“……”
宁暖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将小世子从他怀中抱了回来。
小世子一到她的怀中,便立刻高兴地笑了出来,蹬了蹬腿,乐呵呵地攥着她的衣角。
楚斐吃味不已:“本王对这小子这么好,他竟然还更亲你一些。”
宁暖道:“我是世子的亲娘,世子亲我,那也是应该的。”
楚斐一噎,说不出话来。
他又厚脸皮的说:“只要阿暖亲近我就好。”
这话一出,连汪全也待不下去了,连忙和香桃一块儿撇开了头,往边上挪了几步。
宁暖瞪了他一眼,忍了忍,倒是一下子没忍住,展颜笑了出来。
笑过以后,宁暖才道:“王爷是不藏着了,可也得提防一些。大皇子既然已经将王爷视作对手,肯定也会对王爷出手,如今王爷正得意,可别着了大皇子的道。”
“放心,都有杨真和你哥替我盯着呢。”
……
大皇子十分信任杨真,尤其是杨真提醒了他不少事情,又给他出了不少主意之后,自然也什么事情也不会瞒着他。
只是杨真与宁朗的身份,到底还是让他在意,尤其是开始注意安王以后,宁朗的身份就让他格外膈应了。
安王妃是宁朗的亲妹妹,素闻他们关系很好,先前安王世子满月酒时,宁家众人也是去了,都说安王府已经和宁家决裂,可也只是平日里不走动,宁朗去安王府,经常被赶出去而已。
安王向来宠爱安王妃,更别说如今安王妃又给安王添了一个世子,若是为了安王妃,为了世子,再与宁家继续交好的话,也并非是不可能。
大皇子心中疑窦丛生,再看杨真与宁朗时,目光之中也就充满了怀疑。
虽说是杨真提醒他要小心安王,在他扳倒三皇子的时候,杨真也出了不小的力,可一想到杨真的身份,大皇子就很难不心存芥蒂,因而再与自己的幕僚商讨事情时,也开始有意无意的与杨真和宁朗避开。
他有心做,杨真有心留意,很快就发觉了。
然后她就将事情告诉了楚斐。
楚斐不由得陷入深思。
“的确,如今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和宁朗是对断袖,宁朗又是阿暖的哥哥,大皇子会这样怀疑,也实属正常。”
“可若是如此,大皇子事事都瞒着我,以后我也就不能再给你传递消息了。”杨真冷静地道:“必须要让大皇子觉得,你与我毫无关联,你与宁家也毫无关联。”
“可阿暖是我的王妃,无论如何,阿暖与我的关系也不可能牵扯开。”
杨真说:“那就让大皇子相信就可以了。”
楚斐也说:“即使是他相信了,也不能保证,若是他还骗过了你,让你以为他相信了,这样还是反过来帮他。”
杨真想了想,又问他:“那按照你的意思,我们这合作就算是终止了?”
“当然不是。”楚斐沉思了片刻,道:“但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合作可以暂时停下来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全力帮大皇子,必要时候,也不用顾忌着我。”
“只是这样,大皇子难道就能相信?”杨真将信将疑:“你说暂时停下,那要等什么时候结束,别让我等着等着,就听到你失败的消息了。”
“……”楚斐额头青筋直蹦,好半天才忍了下来。
“至于是什么时候,我会给你消息的,等今天你回去,就不用再来找我了。”楚斐顿了顿,又问:“你这次来找我,应该没有被人发现吧?”
“当然。”杨真说:“他们只会以为我已经睡着了。”
“那就好。”
楚斐说:“那我还要再让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这事情还得找宁朗。”
“……”
是夜。
杨真偷偷从窗子翻了回去,才刚一落地,床上躺着的人就立刻坐直了身体,宁朗掀开被子下床,也不敢开灯,压着嗓子问她:“怎么样?安王怎么说?”
杨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问他:“怎么样?没有人过来吧?”
“没呢,屋子里都关了灯,人都歇下了,还有谁敢过来。”宁朗眯着眼睛,艰难地在黑暗中辨认她的位置,然后才拉着她到了床上,将床幔放下,空间一下子变得狭窄了起来 。
宁朗的声音压得更加低了几分:“安王怎么说?”
“安王说要找你帮一个忙。”
“找我帮忙?”宁朗顿时纳闷:“安王找我?你确定不是你记错了?我能帮上什么忙?”
“他的确是说了,要找你帮忙。”杨真凑到了他的耳边,小声地说了。
宁朗听着,眼睛也慢慢睁大了。
过了几日。
宁暖正在家中逗着小世子,忽然听到外面下人焦急的声音:“王妃!王妃!不好了!”
宁暖豁然抬起头来,就见王府守卫慌慌张张跑了过来:“王妃!王爷不好了!”
宁暖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了?王爷出什么事了?”
“王爷他……王爷他……”下人跑的连气也喘不匀,只能指着身后。
宁暖一抬头,险些就要昏过去。
就见几个人扛着一个担架走了进来,那躺在担架上的人,可不就是安王?!
宁暖立刻跑了过去,着急地道:“王爷如何了?”
她走得近了,看到的也更清楚,就见楚斐躺在担架上,满脸都是痛苦,一手抱着腿,腿上还有血迹渗出,染红了精致的袍角。宁暖视线触及到,立刻咬住了舌尖。
她扬声喊道:“太医呢?!快传太医过来!”
另一边,她又指挥下人将楚斐送到了房中,让他躺到了床上。
等下人们一出去,宁暖才刚在床边坐下,正想要趁着太医来之前看一看他的伤势,却见楚斐忽然表情一收,生龙活虎的坐了起来。
宁暖:“……”
宁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这大起大落,险些就让她吓晕了过去。
她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眉毛顿时竖了起来:“王爷?!”
“阿暖,你先别生气。”楚斐讨好地冲着她笑了笑,张嘴就要和她解释,耳朵忽然听见外面的动静,又立刻躺了下来,重新作出痛苦的模样。
宁暖:“……”他
太医很快就来了,许是事先得到了命令,因而当他看到楚斐满是血污却光洁没有伤痕的腿时,半点疑惑也无,面不改色地替他们王爷治了腿,缠上布条,还拿来木板固定。
等做完一切,他才冷静地对宁暖道:“王爷是断了腿,得好生修养,若是一个不慎,这条腿……可能就保不住了。”
宁暖嘴角直抽,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她又瞪了躺在床上冲她露出讨好笑容的楚斐一眼,到底还是配合地走出了门去,和下人们说了这个消息。
然后她厉声质问道:“今日王爷出门时,是谁跟在王爷的身边,王爷好端端的出去,回来时就变成了这样,你们就是这样保护王爷的!?”
跟着楚斐出去的人哗啦啦跪下,汪全苦着脸道:“王妃,这也怪不了奴才,是……”
“是什么?”宁暖严厉地道:“是谁将王爷害成了这副模样?”!
“这……”
几位下人互相看了一眼,才迟疑地说:“是……是宁公子,还有杨大人。”
宁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顿时也是愣住,等她回过神来,又立刻朝汪全看去:“你和我说说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汪全一直跟在他们王爷的身边,他们王爷是什么心思,想来汪全也是最了解不过。
汪全连忙道:“王妃,是这样的。今日王爷带着奴才等出门,谁知道却遇到了宁公子,王爷与宁公子说了几番话,一言不合竟开始动手了。”
“你是说,王爷这腿,是我哥哥伤的?”宁暖只觉得头疼:“我哥哥哪里是王爷的对手。”
汪全提醒道:“宁公子身边还跟了杨大人。”
宁暖:“……”
虽然宁朗打不过,可杨真就不一定了。
杨真从小练武,又是个奇才,每日都要练上许久,宁朗打不过从楚斐,可两人加起来,楚斐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宁暖又问:“你们就看着王爷与杨大人打,竟然也不过去帮把手?”
汪全苦哈哈地道:“王爷与宁公子是在茶楼起了冲突,那茶楼是在二楼,王爷直接摔了下去,当时奴才等反应不及,王爷就……”
听到他们王爷是从二楼摔下,宁暖也不禁脸白了白。
她在心中将楚斐骂了几句,从下人身上问清楚了缘由,然后便急匆匆地将人挥退,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卧房里。
一进屋,就见楚斐翘着一条腿,倚靠在床上,他翘起的那条腿还用木板固定,缠了布条,看起来伤势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