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一起去。”薛小姐着急道:“我听她的意思,好像还有讨债的人过来,你一个人去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宁暖忍不住皱眉:“你去了也是连累你。”
“你放心,我身边的丫鬟是我娘特地找来的,她们身手都好着呢,打几个地痞流氓也不在话下。”薛小姐说:“我躲得远远,我也不敢靠近,不会拖累你的。”
“那你就在马车上,不要下来。”
薛小姐连连点头,这才让宁暖松了口。
宁暖回头拜托园子里的下人,让他去和江云兰通报一声,又让香桃去宁家找几个身体强健的下人,以及去书院通知祝寒山一声,这才上了马车,急急忙忙往祝家赶。
她们才离开不久,那个准备去通知江云兰的下人就被楚斐拦住,质问道:“宁小姐和薛小姐怎么忽然离开了?”
下人将自己听到的事情与他说了。
楚斐顿时道:“这祝寒山的事情,怎么还和她牵扯上关系了?”不用说,肯定是宁朗离开时留下来的烂摊子。
他顿时坐不住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帮别的男人处理家事,这算是什么。汪全!”
汪全连忙应道:“奴才在。”
“去叫几个打手过来,本王也要去一趟祝家村。”楚斐说:“将那祝寒山的事情一块儿全解决了,以后也省得麻烦她。”
再听听,什么讨债的人上门,那些讨债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对付的,阿暖细胳膊细腿的,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可得把他心疼死。
在两辆马车离开后不久,安王的马车也急急忙忙驶了出去。
等江云兰知道的时候,两人都已经离开了有一段时间。
不止江云兰惊讶,连薛夫人也很是惊讶:“你是说,连我女儿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正是。”
薛夫人顿时坐不住了:“她平日里一向胆小,怎么敢去那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这可怎么办才好。”虽说薛小姐身边还跟着会些拳脚功夫的丫鬟,可她却是怎么也放不下心。
江云兰更是如此。她的阿暖身边,可没什么丫鬟会拳脚功夫呢!
两人顿时坐不住了,也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只有静和公主找了一圈,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安王叔叔和王妃婶婶,就连王妃婶婶身边那个长的也好看的人也不见了,她只觉得茫然的很。
……
丫鬟的担心果然没错,等宁暖和薛小姐急匆匆地赶到祝家村的时候,就见祝家外面又站满了人,许多村民站在一旁看着,里头还有叫骂声和摔打东西的声音传来。宁暖和薛小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你留在这儿,别下去。”宁暖叮嘱道:“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不要下去。”
薛小姐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面,离得又近,已经忍不住心中的恐惧。她强忍着惧意,点了点头,目光担忧地看着宁暖从马车上走了下去,又连忙指挥的丫鬟跟上去,只给自己留了一个人陪着。
宁暖走近了,才听清了屋子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她凝神听了一会儿,见只有壮汉的骂声,听骂的内容,好像也没找到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她看了照顾祝寒山奶奶的丫鬟一眼,丫鬟连忙道:“我让祝老夫人住到了村子另一个人家里,兴许是还没有被发现。”
祝家村虽然小,可也齐心协力,这些讨债的都是外来的人,一个个面露凶相,虽然没有人敢站出去阻拦,可也没有人暴露祝奶奶如今藏着的地方。
人没事,那就好说了。宁暖松了一口气。不过是被砸坏了一些东西,左右之后补回来就是。
那些讨债的人找不到人,骂骂咧咧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人呢?那个死老太婆跑到哪里去了?”讨债的人怒气冲冲地朝着围观村民看了过去:“你们将那个死老太婆藏到哪里了?她儿子以前欠了我一大笔钱,到现在还没有还,是想要赖着不还是吧?”
丫鬟在一旁小声地说:“祝老爷也是得病去的,留了不少债务在,这些讨债的人好不要脸,祝公子这些年来替人写书信、替书斋抄书,赚来的银子只能付利息,说是还欠了一大笔呢。我听祝家的邻居说,这些讨债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闹一次。”
宁暖点了点头,又听那边讨债来的壮汉大声说:“老子什么都听到了,她孙子可是在青山书院读书,还得了安王的补助银,拿了这么多银子,还有银子读书,却不还钱,你们说说,这算是什么道理!”
“寒山每个月可都给你不少银子呢。”有围观的村民忍不住道:“他给了这么多年的银子,难道还不够还债的?”
“当然不够,他给的那些银子,不过只有还上利息而已,他老子当初问了借了钱,我又不是个大善人,这借钱,哪里有不给利息的?”壮汉说:“别以为给了利息,就能当做是把钱还了,要是他再不还钱,我就去青山书院里头找他,那书院名气可大得很,要让整个书院都知道他欠了银子不还,我看他如何能继续在那个书院待下去!”
宁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她心中着急,只在想香桃怎么还没有带着人过来。
正想着,忽然见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在面前停了下来,车上的人还没走下来,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的响起:“本王倒是想知道,这大庭广众之下,谁还敢动本王的人。”
宁暖眸光微动,顿时转头朝着那辆马车看了过去。
远处,一直偷偷看着这边的薛小姐也长舒一口气,提起的心总算是落回到了地上。
只见马车上走下来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他身上穿戴无一不华贵,与这小山村格格不入。安王一出现,顿时所有人都朝着他看了过去。
不仅是村民们呆了,连那些壮汉也是愣了一下。
而楚斐手一抖,手中折扇展开,慢悠悠地朝着祝家走了过去。周围村民朝两边分开,自发地给他空出了一条能容纳人通过的路。楚斐带着自己带来一干打手,走到了祝家的院子里。和那些来讨债的壮汉面对面站着。
宁暖松了一口气,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有一人走了过来。她转头看去,却见是祝奶奶在一个村民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她愣了一下,连忙过去帮忙扶着。
“宁姑娘,我给您添麻烦了。”祝奶奶愁苦地道:“没想到连您都过来了,我本来没想到麻烦你们,唉……”
“这不算什么,我哥哥离开京城之前,让我多多照顾你们,若是您出了什么事情,那我哥哥要是知道了,回来肯定会责怪我的。”宁暖说:“您没事就好。”
祝奶奶叹气:“宁姑娘,你是个好人,宁公子也是个好人,是我们家连累了你们。”
“寒山呢?”她又着急地道:“这事情没告诉寒山吧?他念书辛苦,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宁暖微微摇了摇头。
祝奶奶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很快又振作起来,看向院子里的人,迟疑地道:“那个是……”
“那个是安王殿下。”宁暖说:“是安王殿下来帮您出头了。”
“安王……”祝奶奶一愣,紧接着又忍不住惊呼出声他。“王爷?!他怎么来了!?”
祝奶奶当然也是知道安王的了!
安王在书院里弄了个奖金,后来又有补助银的事情,他们家寒山可得了不少好处,祝奶奶别提多感激他了,如今一听这事情还惊动了安王,祝奶奶顿时更慌了。
“这,这怎么连王爷也来了……”祝奶奶慌张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王爷都来了,该不会是对寒山不满……”
“放心,安王殿下是来给您出头的。”宁暖安抚道。
祝奶奶又愣了一下,这才呆呆地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祝家院子里,楚斐一亮身份,也将那些来讨债的人吓住了。
“什么……什么王爷!?”壮汉方才还凶狠的语气一下子怂了下来,看着他穿着华贵的模样,一下子不知道该不该承认。他色厉内荏地道:“什么王爷,我看你是招摇撞骗的骗子!”
“本王在京城里头待了这么多年,可还是头一回碰到,连本王也不认得的人。”楚斐的扇子一收,道:“汪全。”
汪全立刻站了出来,道:“我们王爷可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安王的名号你们也没有听说过?”
那当然是听说过的!
他们方才还提起过安王呢!
围观的众位村民发出一声惊呼,连来讨债的壮汉也是吓了一跳。
可他们听说是听说过,可从来没见过安王的模样。要说祝家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他们肯定是不相信,可仔细想想,安王提供了补助银给祝寒山,若说他们是认识,也并非不可能。而如今站在这儿的这个人,身上穿着无一不是华贵,一看就不像是不普通。
来讨债的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不禁露出了迟疑。
难道这人真是安王不成?
祝寒山竟然还搭上了安王……
他们方才过来了一趟,那个小丫头说自己是京城里头宁家的人,他们一时担心,不敢招惹宁家,这才走了,可回去以后想想,那小丫头穿的朴素,也不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丫鬟,这才去而复返,又跑了回来,没想到跑了个空。
先前是宁家,如今又是安王,怎么这为祝家出头的人,来头一个比一个大?
壮汉们互相看了一眼,开口时气势已经矮了一截:“那祝寒山欠了我们钱,难道就这么算了?”
第77章
欠债还清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欠了的就该还,楚斐也没打算将祝寒山这笔账赖掉。当然,他也没打算帮祝寒山还了这笔账。
这人上辈子锱铢必较,刻薄冷漠,以他对祝寒山的了解,若是他帮祝寒山还了这笔账,非但得不到祝寒山的感激,说不定还会被当做多管闲事,费了劲也讨不着好。
楚斐对宁朗能和祝寒山成为好友一事惊讶不已,可除了补助银之外,他原本也不想管祝寒山的其他事情,要不是宁暖得了宁朗的嘱咐,跑来过管祝家的闲事,他也不可能巴巴地跟着跑到这儿来。
可既然来了,还有宁暖在一旁看着,楚斐便打算将这件事情彻底解决了。
他道:“算是不能算,那祝寒山欠了你们银子,本王也不是个无赖之人,该欠的银子自然会让他还你们,本王倒是想问问,他到底欠了你们多少银子?”
壮汉们互相看了一眼,才有一人小心翼翼地道:“祝家儿子当初生了重病,问我们借了五十两银子,月息八分,每月要还我们四两银子。”
“那这钱还了多少了?”
“这……”壮汉们又对视了一眼,说话的语气也愈发小心谨慎:“如今他还欠我们一百两。”
楚斐挑眉:“怎么又到了一百两?”
“祝家穷,还不上银子,连每月四两银子的利息也还不出,这利滚利,利滚利,不就……”壮汉谄媚地对他笑了笑,道:“王爷,这是祝家欠了我们银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来祝家讨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这祝家欠了我们银子不还,这月的利息也没送来,我们等不及,这才上祝家来讨了。”
壮汉说完,旁边围观的村民顿时忍不住了,忍不住开口道:“祝家的房子,田地,可都被你们收走了,寒山他每月都会还你们银子,这次不过晚了一天而已,你们就这样闹上门来,连祝婆子都被你们给吓到了。”
“他欠我们银子,我们来讨债,难道还有哪里错了不成?我可是听说了,祝寒山得了安王爷的补助银……“说到这儿,壮汉又讨好地冲着楚斐笑了笑,道:“王爷仁善,给了祝家那小子补助银,我听说书院里还有奖金呢。这平日里,祝寒山都能交上利息,到了这时却是拖欠了利息,王爷,您说这也不对,是不是?”
“你还将人的房子,田地,都收走了?”
“不止呢!”村民里有人喊道:“祝家原先还养了一头猪,几只鸡,全都被他们抱走了。”
壮汉一急,连忙瞪了他们一眼,再看向楚斐,又露出讨好:“祝寒山还不上钱,就拿东西抵押,这猪和鸡,那都是他欠我们的。”
“本王方才听着,怎么又说他每月都能将利息还上?”楚斐皱起眉头:“难道是本王听错了?”
“能还上,是能还上,只是祝寒山他爹先前欠的五十两还没还,祝寒山也不是一开始就能将钱还上,那些猪和鸡,还有房子,田地,都是那五十两和利息!”
楚斐的眉头皱的更深:“光房子和田地加起来,就不止五十两银子,你们又说祝寒山能将利息还上,我倒是奇怪了,这能抵押的都被你们收走了,利息也还了,怎么又利滚利、利滚利,滚出了一百两?”
壮汉一时噎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几位同伙也一时冷汗连连。
“还利滚利?本王听着你们的意思,你们还收了复利?”楚斐冷笑一声,手中的折扇啪地一下合上:“这官府可是出了禁令,民间所有借贷全都不能计算复利,你们这复利算得明目张胆,还骗到本王的头上了?!”
几位讨债人一下子湿了后背,脚一软,险些要跪倒在楚斐的面前。
其他村民们脸上却是有几分茫然,不明白这好端端的,怎么那些凶神恶煞的讨债人忽然换了面孔。
就连不远处听着祝奶奶,表情也有些呆滞。
她抓着宁暖的手蓦地收紧,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场中几位壮汉看了半晌,才呐呐开口:“宁姑娘,我是不是听错了……”
“祝老夫人,您没听错。”还不等宁暖开口,丫鬟便心直口快地道:“安王爷说了,官府不准收复利。”
祝奶奶一时表情空白,她张了张口,一时说不出话来,晌久,才勉强笑了出来,可表情却是比哭还难看。
儿子重病留下来的债务压了祝家好几年,原先祝家还算是祝家村条件不错的,到如今,房子没了,田地也没了,连住得茅草屋子都是村里人瞧着他们家可怜,让他们住得,平日里祝寒山种的田,也是和别人租的。不但如此,更是让他们日日担惊受怕,为着压在身上的巨债叹息。
要不是祝奶奶咬牙坚持让祝寒山去读书,而祝寒山也争气,每月都替书斋抄书,替人代写书信,反倒是赚回来不少银子,填了利息的窟窿,若非如此,恐怕祝家早就已经倒了。
直到这时,才有另一辆马车匆匆赶了过来。那马车上有宁家的标志,马车还未挺稳,就有一人急匆匆地从上面跳了下来,穿着青山书院统一青色长衫,正是祝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