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出来。”
顾逸迩一听这话就不淡定了,光天化日的司逸站女厕所门口等她,这要是被人看见了指不定怎么乱说呢。
顾逸迩张了张嘴,拒绝道:“不用了。”
司逸没听她的,只轻声说:“我有话跟你说。”
“你可以现在说。”
司逸抿了抿唇,眼神游移了一会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快去上厕所吧,别憋坏了。”
“你!”顾逸迩咬唇,嗔怒道,“等久了可别不耐烦!”
司逸一听这话反倒笑了,挑眉道:“放心吧,多久我都等你。”
话题越来越奇怪了,顾逸迩不再和他纠缠,转身就走进了女厕所。
自古以来各地的公共厕所就有个很奇怪的规律,那就是男厕所永远有空儿,女厕所永远没空儿,仿佛全国女同志的膀胱都是统一上班的,而且还是按照标准的东八区北京时间。
顾逸迩看着每个隔间都显示有人,而且隔间外还有人排队,就知道这时间短不了。
她随便找了个地方排队等。
因为怕司逸在外面等久了,自己又急着上厕所,顾逸迩有些心急的跺脚。
偏偏越急,她等的这个隔间里的人上厕所就越慢。
高中女生又不用补妆,一般待那么久时间,只能是躲在厕所里玩手机玩入迷了。
顾逸迩足足等了有五分钟了,终于听到里面有冲水的声音响起。
她松了口气,厕所门被打开了。
眼中出现的并不是四中的校服,而是一件普通的白色衬衫,微卷的栗色长发垂在胸前,显得成熟秀气。
四中规定,在校期间必须穿校服,女生可以留长发,但绝对不能染发。
看着那张略微有些熟悉的脸,顾逸迩竟怎么都想不起来这是谁。
女人倒是先笑了:“是你啊,小妹妹。”
顾逸迩睁大了双眼,是去年她在司逸家门口碰上的那个年轻女人。
半年时间不见,女人已经完全没了半年前那副青涩的学生模样,相较于之前她的唯唯诺诺,似乎成熟了很多,那张清秀的脸上化着浓妆,黑色眼线下的瞳孔里,透露出沧桑和无望。
“你进去上吧。”
女人朝她轻轻说了这一句话,就绕过她往洗手台走去了。
顾逸迩愣愣的走进厕所关上门,手搭在裤腰上,思索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厕所里还残留着那个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她顾不得什么,打开厕所门就跑了出去。
如她所料,那女人是来找司逸的,两个人就站在厕所门口,似乎在说话。
司逸的脸色并不好,下巴微微绷紧,眼神凌厉,与刚刚和她在厕所门口道别时完全是两个样子。
顾逸迩走到司逸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
司逸见她来了,眼神稍稍松了些。
“我有点事儿要处理,你先回教室吧。”他微微一笑,低头冲她说道。
说完这句,他就朝着教室的反方向走去。
那个女人冲顾逸迩笑了笑,跟上了司逸的脚步。
顾逸迩愣在原地,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司逸为什么看她的眼神那么复杂。
周围的人显然和她一个想法,此时两个三个的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猜测着司逸和那个女人的关系。
“那女的是谁啊?”
“不知道,看着挺年轻的,是姐姐吧?”
“我听说司逸是独生子啊…”
“看着两个人关系好像挺复杂的哎。”
“会不会是姐弟恋啊?现在不是超流行年下吗?”
“我去,像,没看顾逸迩在那愣着吗?三角恋没跑了。”
“怪不得司逸对其他女生爱答不理的,搞了半天喜欢这个调调的。”
说出这番不靠谱的猜测的是两个女生,越说越兴奋,恨不得当场编出一个狗血故事来。
顾逸迩冷着眼神朝那两个女生走近,唇角微勾:“不去写小说可惜了啊。”
其中一个女生顿时有些心虚,不服气的扬声反驳:“随便说说怎么了?”
顾逸迩凑近那女生,伸手轻轻的将她额前的刘海拢了拢,小声说道:“有空当狗仔,还不如老实坐在教室里多写几道数学题提高一下学习成绩。”
若是被其他人这样说,女生可能还会大声的反击,可是眼前这个人是年级第一,是全校公认的全能优等生,她张着嘴,想反驳却也说不出一个字儿来。
女生瞪眼看着她,后退了几步。
另一个女生见虽然听不见顾逸迩刚刚说了什么,却也猜到了些什么,抱着胸调侃道:“顾逸迩,你这么紧张,你是不是喜欢司逸啊?”
“爸爸喜欢儿子,不行吗?”顾逸迩微微一笑。
两个女生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少嚼舌头根,多读点书。”顾逸迩歪头,语气温柔,“还有,少做让我不爽的事儿。”
她说话声很轻,神色也依旧温和,但绵里藏针的威胁,只有眼前的两个女生听见了。
顾逸迩撂下这句话,也没有回教室,朝着司逸刚刚离开的方向走了。
此时上课铃响了,围在一群的学生们纷纷散去。
两个女生一回到教室就和班里的人说起了刚刚被顾逸迩言语威胁的事儿。
其他人都笑了:“顾逸迩?你俩没毛病吧,她脾气出了名的好啊,从来没跟人生过气。”
“……”可是刚刚一脸笑里藏刀的人就是顾逸迩啊!
***
顾逸迩从走廊往教学楼外望去,看到了司逸和那个女人正朝着湖边的小亭子走去。
她听到了上课铃响,但脑子还来不及考虑司逸和上课哪个比较重要,脚已经跟着下楼了。
小亭子周围都栽着树,这个季节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连阳光都只能透过间隙钻进去,隐蔽性极好,因此被学校示为抓早恋学生的重要巡逻地点,教导主任在这抓到过不少早恋的,战功屡屡。
她悄悄掀开树枝,躲在一颗粗壮的树干后面,竖着耳朵听那两个人的对话。
“你就是翟玲?”司逸的语气很平静。
翟玲略微有些惊讶:“你知道我的名字?”
“听我爸说的。”
“书记连这个都跟你说了。”翟玲苦笑一声,眼神绝望,“那他有没有跟你说,我已经被学校开除了学籍,不能继续念书了。”
司逸有些诧异:“你被开除了?”
“我知道是书记找人做的,我去问了校领导,关于我被开除的理由,他们都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只说是我作风问题。我现在已经联系不上书记了,而且书记派人转告我,如果再敢去打扰他的太太,就让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书念。我听人说,你在这里念书,就想试着过来找你。”
司逸有些好笑:“你来找我有什么用?”
翟玲咬唇,扑通一声,跪在了司逸面前:“司公子,我求你了,这一切都是我不识好歹是我犯贱,求求你去跟书记说一声,别开除我的学籍好不好?”
司逸后退了一大步,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你赶紧起来!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你自己做的孽自己承担后果!”
翟玲并未死心,流着泪又往前挪了挪膝盖:“我是从小地方出来的,我父母借钱让我学的音乐,如果要是被他们知道我被开除了,我家就完蛋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司逸神色厌恶,语气冰冷,“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那天我是被学姐带去的,她说她可以帮我找到金主,让我接下来几年不用再担心学费和生活费,我只是想帮家里减轻一点负担,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翟玲悲戚哀嚎着,双手扶地,重重将头磕在了冰冷的石地上,“我,我,书记他除了那天送我回家以外,我们私底下没有再见过面,他一直在拒绝我,是我听了学姐的话,鬼迷心窍的去弄来了司夫人的电话,我真的不知道会给司夫人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就是眼前这个泪水涟涟的女人,险些毁了他的家庭。
司逸讽刺的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你走吧。”
眼见他就要离开,翟玲连忙站了起来,从身后拉住了他的手阻止他:“司公子,求求你就帮帮我吧!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司逸对她有种生理性的厌恶,他紧皱着眉用力甩开了女人的手:“你别碰我!”
翟玲被他甩得后退了几步,咬着牙又上前,两只手紧紧环住了司逸的肩膀。
司逸几乎要恶心的吐出来,用力掰开她的手:“滚啊!恶心!”
女人个子比司逸矮,力气不如他,只能靠蛮力缠着司逸,神情不似刚刚那般楚楚可怜,变得有些疯狂可怖,疯了一般的嘶吼着:“你们这种有钱有权的都是猪狗不如没有同情心的畜生!你爸爸是畜生!你这个做儿子也是个小畜生!你们全家都是畜生!”
一直藏在树后的顾逸迩再也忍不住冲了出来,准备帮司逸收拾了这个疯女人。
管他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呢,欺负司逸就是不行!
敢碰她儿子,她非把这女人打成筛子不可。
司逸对她的出现感到十分意外。
让他一时片刻忘了甩开翟玲,而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耳朵,你怎么在这里!”
“保护儿子!”顾逸迩吼完这句话就去用力的掰扯翟玲的手臂。
翟玲穿着高跟鞋,顾逸迩比她矮一些,身形也比她瘦小。
但也因为对于顾逸迩的忽然出现被吓了一跳,翟玲下意识的松了手臂,被顾逸迩一把拉开推倒在地。
翟玲撑着地站了起来,红着眼呵呵笑了一声,扬起手掌就朝司逸冲了过去。
司逸急着将顾逸迩护在身后,并没有躲翟玲的巴掌。
他以为巴掌就要落在自己的脸上。
顾逸迩从他胳膊下面溜了出来,反倒把司逸护在了身后,女人的巴掌抬得高,落了空,只打到了空气。
翟玲迅速扬起另外一只手朝顾逸迩的脸颊上狠狠挥去:“你多管什么闲事!”
顾逸迩白皙的脸上瞬间就多了个触目惊心的巴掌印。
司逸捧着她的脸,心都要碎了:“疼不疼?”
顾逸迩被扇的右脸,此时右边的眼睛已经疼得泛出了眼泪,她咬着唇,勉强挤出一个笑:“美救英雄,爸爸帅不帅?”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老子都要心疼死了!”
司逸侧头看着翟玲,神情已是目眦尽裂,吼诧道:“你敢打她!”
翟玲后退了几步,色厉内荏的吼道:“你敢打我吗!”
“他不敢我敢。”顾逸迩冷笑一声,“男人不能打女人,女人总可以打女人了吧?”
顾逸迩话刚落音,还未等另外两个人反应过来,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前,抬脚就往翟玲的肚子上用力一踢。
翟玲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司逸目瞪口呆,他认识顾逸迩这么久,今天才知道她是会功夫的。
顾逸迩跨坐在翟玲身上,双手扯住她的衬衫领口,将她强行从地上拽了起来。
翟玲痛苦的皱紧了眉头,挣扎道:“放开我。”
“打人的时候怎么没这么低声下气啊?”顾逸迩眼神阴骘,语气温柔,“当人小三的那天起,没料到过自己会有今天吗?”
翟玲伸出一只手去掰她的手。
顾逸迩甩开她的手,朝着她的脸就扇了一巴掌结实的。
“还你的。”
然后再一巴掌。
“以牙还牙的。”
扇完这两巴掌,顾逸迩心满意足的从她身上站了起来,吹了吹手上的灰,像是解决了一头猎物。
翟玲的眼神几乎要杀了她。
“我不是小三!你打一个无辜者,我要报警抓你!”
她一没有真的和司书记发生过什么,二也没有给司家带来什么具体伤害,怎么谈得上是小三。
顾逸迩毫不避讳的看着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小姐,一个人一旦有了破坏别人家庭的想法,那么从那一刻开始,她就是小三。”
“我不是!我和司书记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
“如果司叔叔并没有那么坚定的拒绝你,你还不是小三吗?”顾逸迩敛去了笑容,眼神冰冷,“到那个时候,你只会用更多的借口去搪塞这个肮脏又恶毒的身份,用你的不得已,用司叔叔的不拒绝,用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种蠢话去找心理安慰!”
翟玲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你破坏别人家庭的借口!贱就是贱,不要脸就是不要脸,没有羞耻心就是没有羞耻心!”顾逸迩已是愤怒到了极点,戟指怒目的看着她,“家里穷就要找金主吗?条件不好就要被人包养吗?你没手还是没脚还是脑瘫,非要靠男人才能活下来!你自己动手赚钱会死吗?凭什么怪别人不伸手!你是国宝还是仙女啊,想当小三还要装纯洁,你脸可真大啊。”
“我也不想的,我实在是没办法了…”翟玲捂着脸,大声的哭了出来。
顾逸迩闭眼,人永远都是这样。
眼前这个女人是,她那个母亲也是。
永远有一百个借口去解释婚外情的理由,各种不得已,各种情不自禁,各种无心。
或嘶声裂肺,或轻描淡写,无论如何就是不肯承认那个事实。
非要给犯贱的骨头披上一层不得已的皮囊,仿佛错的是那个被伤害的人。
“赶紧滚。”沉默良久的司逸沉声说道。
翟玲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梨花带雨的看着他,仿佛刚刚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逸迩笑了笑:“小姐,下次说自己没钱的时候,记得别穿Gucci的衬衣,也记得把脖子上的吻痕用东西给遮掉,真的很假。”
翟玲捂着脖子狼狈的离开了。
她离开后,小亭子又恢复了寂静。
顾逸迩没看司逸,捂着脸也准备离开。
“不许走。”司逸拉着她的手将她拽到了自己的面前,“给我看看脸。”
刚刚美救英雄一副大无畏牺牲精神的顾逸迩瞬间就怂了,又变回了那个往日里乖巧的小白兔,埋着头就是不给他看。
她不抬头,他难道就不能低头么。
司逸弯腰看她,顾逸迩眼神一慌,赶紧抬起头来躲他的眼睛,口中喃喃道:“我就是路见不平一声吼,才不是要跟你和好。”
“我知道,我知道。”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眼睛里的心疼都快碎成一片一片的了,“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