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尾月张着嘴,根本开不了口解释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戴着墨镜的女人倒是先一步开口,语气轻快:“这就是你的小尾巴啊?”
“嗯。”慕老师轻轻一笑,又转身对林尾月说道,“怎么还没回家?”
“有事找老师。”林尾月垂眸,撒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谎。
女人抿唇笑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师生二人了,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
她说完这句话,冲慕子狮摆了摆手,接着又走到林尾月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跟子狮说的一样可爱,再见了,小尾巴。”
女人个子很高,比林尾月高出了一个头,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让人流连。
长及腰际的棕色卷发,精致昂贵的穿着,红唇似火,是成年女人独有的韵味和成熟。
林尾月低头,不愿放大自己心里的自卑。
女人走了后,林尾月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怎么了?”慕子狮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她发愣的神情。
林尾月抬起头来,恰巧撞进了慕子狮关切的眼神中。
“慕老师,那个姐姐是……”她欲言又止,没有说完。
慕子狮微微笑了:“是老朋友,找我来说清楚以前的事。”
“你们不是…”
没等她问完,慕子狮就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不再是了,她已经找到了个好归宿,不要误会。”
林尾月知道自己随意打听老师的事情,是她逾越了。
他其实没有必要解释的,可他还是解释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只是潜意识里,有个声音不断地在给她希望,告诉她,这并不是她自作多情。
“蹲在这里挺久了吧,腿酸吗?”慕老师柔声问了一句。
林尾月猛地抬起了头,他知道!
“我曾和你说过,当老师是为了让自己收心,不再那么任性。”慕老师目光深沉,像是化不开的夜色,“可是我发现,我还是很任性。”
林尾月呆呆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原本不解释才是最好的,可我不想你误会。”
天色渐暗,走廊里的灯亮了起来,照亮了他高大清瘦的身影。
天边处,朦胧的月亮悄悄探出了头。
“今晚月色很美。”他的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脚步急促的旅人终于想停下来,抓住月亮的尾巴,从此安定下来。”
林尾月脚步虚浮,她的一颗心就这样飘在空中,起起荡荡,就是不肯好好地待在那里。
她回到教室,正打算拿书包锁门离开。
却发现教室的灯还亮着,付清徐还没有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写作业。
“咦?你怎么还没走啊?”她开口问他。
付清徐抬眸望着她:“在等你。”
“等我?”林尾月有些心虚的笑了,“我待会和慕老师一起走。”
付清徐抿唇,一言不发的看着她,林尾月心中有鬼,不敢直视他,默默地收好了书包就要离开。
刚走到门口,就被一股蛮力推到了墙上。
她讶异的看着眼前的男生。
教室外月色清冷,浅浅的银色月光洒了进来。
付清徐眸中的光,比那月光还要阴冷几分。
往日里那个对什么都是一副可有可无态度,沉默寡言的男生,此时眉头紧蹙,就那样紧紧地盯着她。
他像极了那冰冷的月亮,不见丝毫温情。
付清徐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沉声问她:“你喜欢慕老师,是不是?”
少女那不可言说的心事,就这样被袒露在月色下。
林尾月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样搪塞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眼中的惊慌,已是最好的答案。
***
顾逸迩跟着司逸来到了碧翠亭,现在离和孙杳约好的时间还早,他们两个人先到了也不知道该干嘛。
司逸问她:“时间还早,聊会天吧。”
“聊什么?”
“随你,你想聊什么?”
顾逸迩想了想,问道:“你叫上我来,是真的怕孙杳对你不轨吗?”
“是也不是。”司逸坐在亭子里乘凉,语气懒懒的。
顾逸迩在他身边坐下:“这么说你真被人不轨过?”
司逸的脸色一下子有些发白,含糊的唔了一声。
“那你岂不是不纯洁了?”顾逸迩故作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谁知道司逸立马反驳:“没让人得逞好吗?我纯洁的一批。”
在顾逸迩的追问下,司逸说出了他年少时的可怕经历。
顾逸迩皱眉:“那你是怎么从那个学姐手底下逃出来的?”
“装晕呗。”司逸靠在护栏上,眼睛盯着湖面,“我又不能给她一拳,只能倒在地上装死了。”
顾逸迩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一时间有些好笑:“那你以后每回都是装晕躲过去的?”
“二更他学唢呐的。”司逸挑眉,语气得意,“我骗二更说,我一被女生告白就怕,为了防止闹笑话,只要女生一开口,他就躲在一旁吹唢呐,那女生说什么我都听不见,更别说告白了。”
“……”顾逸迩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怎么?被震惊到了?”司逸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顾逸迩犹豫了片刻,又问:“你就是这么躲女生告白的吗?”
司逸点头:“是啊,女孩子啊,都跟水似的,打不得骂不得,既然鼓起勇气来告白了,就不要怕被拒绝啊,还真以为跟我掉几滴眼泪我就能心软啊。”
“那你怎么不叫上二更,我又不会吹唢呐。”顾逸迩撇嘴。
司逸敲了敲她的脑袋:“傻啊,怕你吃醋呗。”
顾逸迩死鸭子嘴硬:“我才不会吃醋。”
“行,当我自作多情。”司逸耸肩,“待会你可得保护好我啊。”
顾逸迩乖乖的坐在他旁边,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亭子里的小灯已经点亮,映照着亭子里各有心事的两个人。
已经到了约定时间,顾逸迩起身躲在了旁边的榕树后。
孙杳一分不差的过来赴约了。
她没穿校服,一身纯白的连衣裙,看上去清纯动人。
“等很久了吗?”孙杳小声问道。
司逸摇头:“没有,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孙杳深吸了一口气,笑道:“难道你还猜不到吗?”
司逸张了张嘴,偏过了头:“抱歉。”
“我早猜到了。”孙杳苦涩的笑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暗恋你四年了。你不知道吧?”
司逸摇了摇头,很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说这句话。
“我比任何人都要早一步喜欢上你。”她低低的声音,仿佛在倾诉着一件平常不过的小事,“初一开学的前一天,我自己一个人坐车去英才,想要看看新学校,可是我到了学校,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走,糊里糊涂的,就走到了练琴房。”
“我听到了钢琴声,传来钢琴声的那个房间没有关门,我悄悄走上前去,看到了一个男孩子坐在那里弹钢琴。他弹得很认真,根本没注意到我,我蹲在门口,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
“后来我醒了,那个男孩站在我面前,告诉我,在这里睡觉会感冒。”
“后来他带我走出了那栋楼,告诉我往哪边走,我不敢问他的名字,只问了一句,他刚刚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他告诉我,那是肖邦的曲子,叫《降E大调夜曲》,是他在参加一次音乐比赛的时候,听一个女孩用小提琴拉过,他很喜欢,所以经常弹给自己听。”
“再后来,我在开学典礼看到了他,他穿着校服,作为新生代表,站在了台上。”
司逸抿唇,回想不起孙杳说的这段记忆。
他那时确实经常弹夜曲给自己听,也确实是因为,在参加音乐比赛时,有个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女孩子,拉了那首曲子。
别的选手,为了突出自己的能力,选的大多都是十分考验指法和技巧的练习曲目,可那个女孩子不同,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她就那样安静的站在台上,拉出了如月光般柔和静谧的夜曲。
他当时正处于极度厌恶学琴的阶段,经常用砸琴键来抒发自己的愤懑。
可是那首曲子不同,需要安静,需要舒缓。
不是什么很难学的曲子,可是他觉得,自己始终没有那个女孩子演奏的好。
所以时常练习。
时光匆匆而过,女孩子的容貌他早已忘记,这首曲子,却一直被他牢牢记住,深深喜欢着。
孙杳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
司逸有些心虚:“对不起,我确实不记得了。”
“我知道,喜欢从来不分早晚,也不分先后,我让自己变得优秀,想等到能和你并肩的那一天,再说出自己的心意,可是与你并肩的那个人,上天早就安排好了。无论我再怎样努力,有些缘分天注定,比不过的。”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因为喜欢你。”孙杳扬起唇角,笑的开怀,“我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说完这番话,孙杳朝司逸张开了双臂:“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抱歉,不行。”
除了司逸,还有一个声音和他的交叠在了一起,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孙杳惊讶的往那边看去。
顾逸迩走了出来,略带歉疚的看着她:“作为一个老父亲,我反对司逸早恋。”
司逸抿唇,无奈的笑了。
孙杳大约惊讶了半分钟,回过头看了眼司逸,看见了他眼里的笑意,瞬间就明白了顾逸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来我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孙杳眼神苦涩,语气低落。
顾逸迩安慰她:“司逸有什么好的,你这么漂亮,以后肯定能找到比他好一万倍的。”
“他好不好,我自己清楚。”孙杳走到她身边,语气略带深意,“你也清楚,不是吗?”
顾逸迩愣住了。
孙杳很聪明,只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自己输给了谁。
她也不甘心,临走前还要反将顾逸迩一军:“顾逸迩,希望你以身作则,管好司逸,别让他真的早恋了。”
转眼间,碧翠亭只剩下呆若木鸡的顾逸迩和一脸不解的司逸。
“她刚刚跟你说了什么?你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顾逸迩低头:“没什么,回去吧。”
她刚走出两步,就被他拉住了胳膊。
“耳朵,今天月色真美。”司逸在她身后,轻声说道。
顾逸迩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呢?”
“这样的日子,最合适告白。”他走到她眼前,垂眸看她,“你说是不是?”
心跳几乎快要跃出胸膛,还好月色朦胧,为她的娇羞蒙上一层轻纱。
或许是夜色实在暧昧,饶是心如擂鼓,司逸也不愿放过这绝佳的好机会。
“耳朵,跟我早恋吧。”
那层窗户纸糊的够久了,也是时候捅破了。
少年的语气低沉温柔,夏风吹过,碧翠亭外的湖面上,正悠悠荡起一圈又一圈,银白色的涟漪。
顾逸迩仰头看他:“咱们可是父子啊。”
司逸闷笑一声,慵懒的半坐在木栏上,一手撑着横栏,一手冲她勾了勾指头。
“过来。”
他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好看,顾逸迩像是被蛊惑一般,乖乖的走了过去。
司逸半坐着,恰巧和她一样高,他伸出手,揽住她的腰,轻轻将她抱在了怀里。
一手抱着她,一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他的语气已是温柔到了极点。
“耳朵,你把我当儿子,我可从来没把你当爸爸。”
顾逸迩的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小声问道:“那是什么?”
“笨啊。”司逸惩罚性的敲了敲她的头,“当喜欢的人啊。”
那名为暧昧的纱纸,终于被他捅破。
“耳朵,我喜欢你。”
“是那种想和你早恋的喜欢。”
正是缱绻情长时分,谁也没有在意树木沙沙作响。
或许是哪只不解风情的小野猫吧。
顾逸迩用手抵着他的肩膀,想从他怀里出来,却不料被他抱紧了几分,牢牢地和他贴在了一起。
刚刚说完豪情壮志的告白,司逸的勇气早就一泻千里了。
十几岁的男孩子,喜欢这种情绪,是浓稠而纯净的,像是火,燃烧不尽,浓烈炽热,又像是水,满是温柔,缠绵悱恻。
他一下一下的,轻轻摩挲着她的长发。
“别看我。”司逸低声请求,“我在害羞呢。”
第51章 主动权
少年青涩而又稚嫩的请求,已是极致暧昧的夜色越发的让人心痒难耐,顾逸迩只觉得心如擂鼓,心里一直有个声音让她再靠近一点,就算司逸的请求如此软绵,此时她也只想看着他墨玉一般的眼眸,将他的羞涩与不安尽收眼底。
心里这么想了,她的手也十分配合的抚上了他的耳朵。
食指尖触上他耳尖的那一霎那,她感受到司逸轻轻地战栗。
滚烫的耳尖,纵使月光映不出颜色,她似乎也能想象到,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上,那一道绚丽的晚霞。
“干嘛呀?”
司逸小声地埋怨,声音不似往常那般清冽,带着一丝奶味。
顾逸迩咽了咽口水,呆呆的说:“我想看你。”
“…”短暂的沉默后,司逸收紧了环住她的胳膊,“别看。”
顾逸迩在这一刻终于承认,她确实是喜欢欺负司逸没错的。
她才不管司逸到底愿不愿意,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将自己和他拉开距离,司逸以为她不愿自己被抱着,身形僵了一下,顺从的放开了她。
忽然,一双软软的小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她的手冰凉,而他的脸颊正发烫,通过热传导将他的温度传入了顾逸迩的肌肤中,惹得她瑟缩了一下,想要挪开自己的手。
“干什么?”司逸抓着她的手,声音有些低哑。
顾逸迩张了张嘴,有些心虚:“想看看你脸红了没。”
他低笑一声,轻叹着说:“长这么大第一次跟喜欢的女孩子告白,怎么会不脸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