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宋总管拿着王太医给开的药方,让他去外面药房去抓几味王府缺的药材,并嘱咐他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此事。
得知这药是为那个今天新来书房的小丫头抓的,他还很纳闷,找太医给个丫环看病本身就已经出格,现在还让他这个大总管跟前的红人亲自给她抓药,是不是太过瞧得起这丫头了?
不过,小德子也素来是个沉稳的,知晓宋总管这般做肯定有他的用意,便按捺下心思,老老实实的去抓药。
待从药店伙计的嘴中知晓这几味药材都是保胎用的,小德子便秒懂了,至于孩子是谁的,这府中的男主人只有一个,又能让宋总管这般郑重其事的,自然不言而喻了。
太医已经给她把过脉了?林玉儿身子蓦的一僵,那就是说,她怀有身孕的事梁王和宋总管已经知道了?
难怪,她就说她怎么有那么好的待遇呢!每日能比别人多睡两三个小时才来当差,每月有三天假,梁王出去办差时,她还能在家歇着。
方才梁王用膳时,她也能跟着一起用膳,虽然是分桌而食,但吃的贼好,和梁王一模一样。
而且,来书房之前,宋总管还一口一个“小丫头”的称呼她,现在却改成“林姑娘”了,亏她还以为这是对在主子跟前服侍的丫环们的统一称呼呢。
林玉儿暗暗吁了口气,端起药碗闻了闻,果然,她从里面闻到了紫苏和砂仁的气味,这两味药材都是用来治疗气滞胎动不安的。
她现在这具身体的状况确实不太乐观,需要好好调理调理,既然宋总管已经让人熬好药,她便没必要推辞,于是,她向小德子道了声谢,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将药一饮而尽。
返回书房时,林玉儿发现梁王的眼神也在盯着这边,她脑子转了转,灵机一动,按住肚子,作出一脸痛苦的神色,叫了起来:“啊……肚子有些不舒服……”
吓得梁王立马离开座位,冲到林玉儿身旁,焦急的询问:“怎么了?怎么了?”
如果说林玉儿之前只是在心中暗自猜测而已,那么,现在看了梁王不似作伪的焦急神色,则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如果不是因为她肚子里有他的崽,他堂堂一个王爷,会这么关心她一个刚刚来书房当值的小丫环?更何况,她刚刚来当值半天而已,就闹出一堆妖蛾子,他不嫌她烦,事多,将她撵出去就不错了。
确定了梁王就是那日那个龟孙子的事实,林玉儿暗中磨了磨牙,很想将他蒙上麻袋,痛打一顿。
这龟孙子,在她的书中,他好歹还有点担当,享用了那下人的女儿,还将人迎进了府,也算负了责任。
可轮到她时,这龟孙子竟然装傻!以这龟孙子的权势和能力,她不信他查不出来她是谁。就算当时没查到,在大厨房遇见她时,他肯定也认出来了,却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这会突然将她召进书房,干的也是丫环的活,只怕他原本打的是提上裤子就不认账的主意。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亏得他还长了一副这么好看模样,白瞎了。
不过,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只怕是知晓了孩子的存在,又开始打起这个孩子的主意了,得赶紧想个办法打消他的主意才好。
“刚刚还好好的,喝完药就这样了,是不是这药有什么问题啊?这究竟是什么药啊?”在心中鄙视了梁王一番后,林玉儿故意皱着眉头道。
“不可能啊?王太医明明说是保胎的……”
梁王扶住林玉儿,焦急的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后,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不过,既然已经说了,又不能改口,他只好继续硬着头皮道:“是这样的,方才你昏睡过去之时,本王让太医替你把了把脉,发现你已经怀了四个月的身孕。因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太好,便让太医给你开了些安胎的药。”
“什么?我……我一个连人都未嫁的,竟然……竟然怀孕了!这让我有何颜面见人啊!孩子一定是他的……”林玉儿作出一副羞愧欲死的样子。
“他……他是谁啊?”梁王心虚的问。
“我那个短命鬼未婚夫啊!”林玉儿理所当然的说道。
听见这话,梁王的心坠入谷底。
知晓这个孩子的存在后,不过才两个多时辰的功夫,梁王的心情就由当初的震惊、难以置信,再到接受,现在甚至觉得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年后不久,他即将前往北关,虽说之前他已在南关待了十年,有过多次带兵作战的经验,可到底刀枪无眼,谁也不能保证没有意外发生。特别是他被封为梁王,赐居前宁王府后,已经被刺客暗杀过无数次,更是早有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心理准备。
到了北关之后,离开父皇的眼线,这些刺杀、暗杀活动只怕会更频繁,到时候不仅有外敌,还有内患,父皇想不遗余力的将他捧起来,同样也有人想不遗余力的将他拉下来。现在有了这个孩子,他也算有后了,就算他有个万一,也能给父皇和自己留个念想。
可是,这会儿,林玉儿突然说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对他来说,让他情何以堪?亏他刚才趁林玉儿睡觉时,还翻阅了有关这一方面的医书。
“你……你不是还未成亲,他……他就过世了么?”梁王急道。
林玉儿一本正经的说道:“是的,可是,应允嫁他之后,有一天我去看望他,那天他精神不错,见到我后,就拉着我,拉着我……他身子不好,我又不敢使劲的推他,所以……所以最后便依了他……”
说到这里,林玉儿用手捂住脸,偷偷的从指缝中瞄梁王面如死灰的脸,心中暗自得意:看你还敢打我娃的主意不?恶心都恶心死你!
其实,原主虽然去看望过那个短命鬼未婚夫,但当时他已奄奄一息,根本啥事都干不了。不过,这事也就天知,地知,她和她那个死鬼未婚夫知道不是?
她现在说这些话有自毁名声之嫌,但梁王一旦认定这个孩子是他的,皇家血脉肯定是不允许流落在外,尤其是如果依照书中剧情的发展,白月光和表妹都没能生下梁王的孩子,这个孩子还是梁王膝下的独苗苗。
现在,她只能打消梁王的这个念头,让他不敢认孩子,她也不用再给他当什么炮灰侍妾。
偏偏梁王之前都是猜测,并未从林玉儿嘴中得到证实这个孩子确实是他的,心中没底,便特意查了这一方面的医书。
通过之前的调查,梁王知道林玉儿去见她那未婚夫也不过是比他早几日而已,因为她认识她那未婚夫不过就比他碰见她早几天而已。
根据医书的解释,如果他和林玉儿那个病痨鬼未婚夫相隔不久都与林玉儿发生关系,现在并不能断定这个孩子就是那个未婚夫的。
第28章
相反,与那个病痨鬼未婚夫相比,他身强力壮,这个孩子更有可能是他的。
只是,听见林玉儿说的这事后,梁王觉得,即便这孩子是他的,他认下来后,也会觉得像吃了绿头苍蝇似的。
愤怒的梁王气道:“你一个女子,怎么不知道检点呢?还没与他成婚,就与他……与他……”
切,就他那敢做不敢当的性子,还猪八戒打钉耙,倒打一耙来指责她呢!
林玉儿心中不屑,鼓着嘴道:“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啊,又不是我自己愿意的。而且,男子也未必就全是检点的啊。那日我在山上,看见一个受伤、流血不止的龟孙子,好心上前去替他疗伤,却他被打晕了!他……他还不知道趁我昏迷,对我做了什么呢……”
听见这话,梁王顿时如被戳破的气球一般,蔫了,也不想再说话,对林玉儿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刚好你身子不太舒服,本王这暂时也没啥需要你做的,你先回去歇着吧。”
知道心虚,知道不好意思了吧!林玉儿心中得意的一笑,面上却感激涕零道:“感谢王爷体恤,那民女便先回去了!明日民女再过来!”
糟心的梁王无心搭理她,像赶苍蝇似的朝林玉儿挥了挥手。
之后的大半天内,梁王殿下一直处在低气压中,宋总管有些莫名其妙,明明上午知晓林玉儿怀了身孕后,王爷心情貌似还是挺不错的,这会儿不知怎么了。
用晚膳时,宋总管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嘴。
这么丢人,且无厘头的事,梁王实在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得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林玉儿却不管这些,欢欢喜喜的回家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干脆去解决一件悬在她和谢氏心中已久的大事—替林宝儿寻找上学的私塾,林宝儿过完年就九岁了,上学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之前林玉儿已经和谢氏商议好,等她去附近小集镇待产时,就将在上私塾的林宝儿托付给姜大娘照顾一段时日。
从未正式上过学的谢氏对这些不太熟悉,只能林玉儿自己上阵打听。
林玉儿打探了一番,得知在“谢氏干果加工坊”周围,共用三家私塾。
其中两家私塾开馆较早,束修费都是每年十两银子,一家的先生是已有多年教学经验的老秀才,另一家的先生是个屡次赶考不中、四十多岁的举人,心灰意冷之下,自暴自弃的开了间私塾。
第三家私塾则是去年新开的,听说先生竟然是个少年,据说是前年刚中的举,过来京城准备今年的春闱,开私塾是为挣些生活费及日常花销的银子,束修费每年只需五两银子。
可能是嫌新开私塾的先生年太过年轻,加上还需一边备考,一边教学,附近但凡有些家底、又望子成龙的人家都选择将自家的孩子送到开馆较早的那两家私塾,只有家境较差、想着让孩子随便识几个字的人家才会将孩子送过来。
听说,有些人家家中实在窘困,交不齐束修费,讲讲情,这位少年先生竟也收了。
回到家,谢氏听林玉儿说了三家私塾的情况后,更倾向于送林宝儿去那两家开馆较早的私塾,第二天一早,自己带着林宝儿亲自去了。
无奈那两位先生一听林宝儿已年满九岁,却从未找过一个正经的私塾或者学堂启蒙过,尽管谢氏一再强调林宝儿识字,熟读《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等课本,他们却在得知林宝儿的学问是由他的姐姐林玉儿教授得来的之后,大呼“荒谬”,并坚决不肯收林宝儿入学。
无奈之下,谢氏只得带着林宝儿,寻到那家新开的私塾。
问明了林宝儿的大概情况后,这家的先生倒是没多说什么,很爽快的将林宝儿收了下来,而且还不待春季,让林宝儿明日就能去上学。
虽然林宝儿上学的问题解决了,回家后,谢氏却仍旧有些愁眉不展,她担忧先生太年轻,教不好林宝儿。
对此,林玉儿的想法倒与谢氏不同,林玉儿觉得,年轻先生教学有年轻先生的优势,至少思想不会那么迂腐,教学方式也更灵活,因着与学生年纪相差不大,也更会揣摩学生的心理,找到更适合学生学习的方法。
被林玉儿开导了一番后,谢氏才开怀了一些。
解决了林宝儿上学的大事,浑身轻松的林玉儿心情愉快、面带笑容的再次来梁王的书房当差。
再说梁王这边,因为林玉儿和她肚子里娃娃的事,糟心得晚上连觉都没睡好,顶着熊猫眼干活的他心情自然也好不了,却看见昨天还嚷着这儿疼,那么疼的林玉儿面色红润、神色飞扬的走了进来,不由气不打一处来。
不知廉耻!一般女子遇见这种事,早已羞愤欲死了,哪有像她这样,不仅没有不好意思,还欢快得要哼小调似的?梁王在心中腹诽,嘴上也没好声气:“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磨墨?”
林玉儿心中也在撇嘴:真是现实!昨天觉得觉得娃是他的,对她说话就是和风细雨的。现在知道娃不是他的,脸就拉得比鞋底板还长了。
不过,谁让人家是书中的终极大Boss,能够掌握她的生死呢?林玉儿只得老老实实的依照大‘Boss的要求去做。
哪知,片刻后:
“磨得这么慢,早上没吃饭吗?”
……
“墨磨得这么浓,这么稠,怎么用啊?”
……
“本王干了这么久的活,连杯茶都没有,是想渴死本王么?”
……
“茶叶放得太多,太苦!重沏!”
……
“茶叶放得太少,太淡!重沏!”
……
我忍!忍!忍!忍!林玉儿忍住想将茶水倒在梁王头上的冲动,在心中默念“忍”字诀。她也不吭声,只是一遍遍的依照梁王的要求做着,她倒要看看这龟孙子要鸡蛋里挑骨头,找茬找到什么时候。看他好意思不!
而确实如林玉儿所料,看着林玉儿既不解释,又不抗议,只是默默的、一遍遍的按照自己的要求在执行,梁王顿时感觉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特别是看到林玉儿累得扶着腰歇息时。
梁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知道自己其实是没资格生气的。林玉儿已经与她那病痨鬼未婚夫定下婚期,最多也就提前个两三日发生了关系,其实也算不得太离谱,反倒是他将救命恩人打晕强了,比较离谱、过分。
其实,林玉儿肚子里那个孩子也很好处理,如果他觉得膈应,完全可以不认,待林玉儿生下孩子后,他让人照应着点,保证她母子二人一辈子衣食无忧便是。这对他来说,根本不叫事。
即便现在他觉得膝下能有个孩子是件很不错的事,可能给他生孩子的并不只有林玉儿一人,只要他想要,现在他就能找到女人和他一起生孩子。
可他就是很生气,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还有口气堵在心中。
虽然搞不清自己生气的原因是什么,但直觉告诉梁王,这几日还是离林玉儿远点,他的心情才能平静下来。
想了想,梁王决定将康泰帝指派的、原本他打算让彦赤去的一趟差领了,出去待段时间,平静平静。
因此,用完午膳后,梁王面无表情的告诉林玉儿,他下午就要出门办趟差,林玉儿这些时日都无需过来,等需要她过来时,他自会派人去通知她。
得知这个折腾了自己一上午的龟孙子终于要消停几日了,林玉儿面上唯唯诺诺的应着,心中却恨不得举手相庆。
看着林玉儿眼底和眉梢流露出来的那股遮掩都遮掩不住的喜意,梁王更是气个倒仰,直接扭过头,不看林玉儿,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