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给你,糖也给你——三千大梦叙平生
时间:2019-02-19 15:22:53

  林暮冬还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在某种情况下夫妻吵架是件不用着急的事,但小姑娘实在太笃定,绵软手掌牵着他晃啊晃的,耳边叶父叶母一本正经的“吵架”听起来好像确实不那么激烈了。
  林暮冬低头望着她,原本悬着的心竟然也奇异地跟着安定下来。
  叶枝弯了弯眼睛,抱住他的胳膊:“快跑,我们回房间躲起来……”
  林暮冬微怔,胸口不知道被哪个词轻轻熨了下,还不及回神,已经被小姑娘抱着胳膊穿过炮火,慢吞吞地努力拖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配色很温暖,有甜甜的奶糖香。
  米色的地毯软绵绵铺在地上,角落里是小帐篷和读书角,放着一大一小两个懒人沙发,足够三、四个人躺下的大床宽敞松软,被子上还缀着好看的粉色小碎花。
  学医的日子实在太艰苦,叶枝物极必反,在家里一定要睡到自然醒,醒来了如非必要也一定懒得出门。叶父索性直接叫人把卧室和书房打通成一间,连卫浴也在隔壁单独又装了一套,最大限度满足了宝贝女儿长在卧室里的需求。
  除了在视频里,林暮冬还是第一次见到叶枝的房间,脚步下意识在门口顿了顿,就被叶枝抱着胳膊拉了进来。
  “好啦,家里隔音很好的。”
  叶枝高高兴兴拉着他进门,靠进懒人沙发里,又拉着他坐在了那个大一点的上面。
  林暮冬还是第一次坐这种东西,被没有支撑力的身不由己引得有些紧张,下意识绷着放松不下来。叶枝指导了他几次,见他始终不得其法,索性直接挪到了他臂间。
  被小姑娘在怀里一压,林暮冬下意识向后靠了靠,两个人就一块儿陷在了沙发里。
  叶枝彻底放松下来,挪到他颈间轻轻蹭了蹭,舒舒服服地眯起了眼睛。
  林暮冬垂下视线,左臂挪了挪,垫在她脑后。
  小姑娘身上香香的,温暖柔软的一小团,乖乖窝在他怀里,纤长微翘的睫毛扑扇两下就轻轻合拢下来。
  他们刚刚下飞机,时差还没来得及倒,叶枝在飞机上还在忙着和洛杉矶的医疗团队休息,也没能安心睡上一觉。
  林暮冬把她往怀里揽了揽,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困了?”
  叶枝眯起眼睛,摇了摇头,把他的右手小心拉过来。
  这次的比赛录像和流出的赛后视频在国内引起了很高的热度,林暮冬的伤病也不容忽略地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无数人都在关心林暮冬的伤究竟能不能好,也因此惊动了不少专业的院方专家,柴国轩带着林暮冬找过的、没找过的,都辗转联系过射训中心,调过了林暮冬做过的所有检查和治疗的资料。
  可无一例外的,所有的预估都并不乐观。
  有几个同学知道了她在计划手术,还特意打电话过来,提醒她不要顶着这种这种太容易吃力不讨好的风险自砸招牌。
  他们的忧虑其实是有道理的,尤其是现在的大环境下,林暮冬已经证明了就这样保守治疗也一样能坚持着打完比赛,如果冒险动手术,最后却没有顺利好转,叶枝作为队医显然会承受不少压力。
  林暮冬猜得到她在想什么,微低下头:“其实——”
  叶枝从他臂弯里钻出来,唧亲住了他下面的话。
  小姑娘抱着他的肩膀不放手,温软的唇轻轻碰着他的,嗓音有点闷:“不行。”
  她收紧手臂,胸口贴近他:“我不要你再疼了。”
  林暮冬心口微窒,放轻动作环着她,慢慢拍抚着怀间单薄的脊背。
  “我知道的,这个手术不会让情况更坏了。”
  叶枝靠回他肩头,贴着他的颈窝轻声说下去:“要冒这个险的,不要你再疼了。”
  一闭上眼睛,赛场上林暮冬淋漓的冷汗依然还能从脑海里冒出来。叶枝一点也不想再看到这种画面了,也一点都不想让他走下赛场,然后无声无息地就倒下去了。
  叶枝收紧手臂,嗓音有点哑:“我想看见……你能心无旁骛地、痛痛快快地打一场比赛。”
  林暮冬是应当站在顶峰的。
  他应当是能专心地瞄准、扣发,把视野聚拢在靶心一点上,不用为任何事分心,纯粹地一枪一枪把属于自己的成绩打下来的。
  “你的枪很想你。”
  叶枝稍稍拉开点距离,迎上他的视线,认认真真:“它很想和你再打一次两百环,我知道它想。”
  林暮冬阖起眼睛,眼底毫无征兆地一烫。
  他静了好一阵,深深吸了口气,重新把他的小姑娘抱进怀里,轻轻拍抚着背,低头吻上她的发顶。
  -
  两个小时后,再一次从战斗中落败的叶父做了水果沙拉拼盘和巧克力奶油爆米花,敲响了宝贝闺女的房门。
  叶枝蜷在林暮冬的怀里睡着了,这会儿还攥着他的衣服睡得正熟。林暮冬头一次尝试负重从懒人沙发里站起来,折腾了好一阵才顺利成功,打开了门:“伯父。”
  叶父站在门口,对着眼前的场景沉默良久,警惕抬头:“不是你把衣服故意假装塞进她手里的?”
  林暮冬:“……”
  “不是就好。”
  叶父莫名的很有经验,扫了一眼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没用他帮忙,把两个玻璃盘放在书桌上:“坐,谈谈。”
  林暮冬应了一声,下意识想要坐直。
  怀里的小姑娘立刻不舒服了,蹙了蹙眉毛,又往他怀里拱了拱。
  林暮冬难得地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摸摸叶枝的脑袋,抬头想要说话,叶父已经找地方坐下了:“好好抱着,不准松手。”
  林暮冬微怔。
  “有件事——有件事没跟你说过。”
  叶父被叶母押着过来好好说话,压力很大,瞄了眼门口,正色:“我们……”
  他抬头,迎上林暮冬的视线:“我们很感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的女儿。”
  林暮冬愣了一瞬,垂下眼睫,摇了摇头:“我当时并不知道人质是谁……只是觉得有必要应当开那一枪。”
  叶父微怔,眼底光芒悄然变了变。
  他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那一点抵触和不情愿不着痕迹地散了,也跟着慢慢坐直。
  “叶枝来队里的时候,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记得我。”
  林暮冬垂着视线,声音很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一直在看她。”
  他依然不太擅长和人说话,顿了顿,才又说下去:“我原本没有想到——很多事我都没有想到。”
  “所有惊喜,都是她给我的。”
  “在我以为够好了的时候,她还有更好的等着我。”
  “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再好了。”
  林暮冬呼吸顿了顿,声音低下来:“我只是想……她想要什么,我就去找来给她。”
  他当然很想得到叶枝家人的承认,可也并不想像柴队根据广泛的阅历推荐的那样,以救命恩人之类的理由来自彰。
  他们两个遇见,慢慢开始走进对方的领域,开始接纳新的温度和属于对方的世界,都和救不救命这件事没关系。
  只是因为……必须是她。
  必须是她才行。
  林暮冬把叶枝往肩头揽了揽,让小姑娘靠得更舒服一点:“硬要说的话,其实是她救了我,我——”
  “我知道。”
  叶父神色认真,温声打断了他的话:“这才是我今天走进这扇门,和你说话的原因。”
  林暮冬抬起视线。
  “我清楚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要打下这一枪需要多少勇气,之后又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
  叶父看着他,神色已经和妻女赌气的时候全然不同:“尤其你还是一个射击运动员,这对你一直坚持的东西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坍塌式的摧毁。”
  林暮冬瞳光微微一凝,肩膀无声绷了绷。
  叶父语气缓和,起身朝他走过来,按上他的肩:“但我更清楚……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质扣下扳机的人,有多坚定的勇气。”
  他抬头,朝林暮冬笑了笑:“是个多值得我女儿托付终生的英雄。”
  林暮冬张了张嘴,喉咙不自觉地发涩:“伯父——”
  “改个口,反正听说我也早就被她们娘儿俩卖了。”
  叶父笑了笑:“你改一声口,我也送你个惊喜。”
  林暮冬手臂有些发僵,喉结滚了滚,半晌终于出声:“……爸。”
  “好。”
  叶父俯身,轻揽了下他的肩膀,拍了两拍。
  “好孩子,我们以你为荣。”
  作者有话要说:  林教练有家啦。
 
  第80章  徘徊
 
  叶枝醒来的时候, 叶父已经离开了, 卧室里飘着甜甜的爆米花香。
  她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这会儿才刚刚做完一个梦,轻轻打着哈欠, 撑着胳膊爬起来:“林教练……我爸爸来过了吗?”
  林暮冬点点头, 抱着她坐了起来。
  叶枝刚醒, 还有点儿迷糊,眨巴着眼睛坐了一会儿,才忽然意识到“爸爸来了有林教练的她的屋子”是件多么恐怖的事。
  小姑娘脸色唰地白了,扑腾着坐起来,睁大了眼睛, 手忙脚乱地在林暮冬在林暮冬身上摸索着检查:“我爸爸和你打架了吗?怎么不叫醒我呀……”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爸爸的战力,越发紧张地摸了好一通,终于被林暮冬找到机会,轻轻捉住手腕,低头:“没有打架。”
  叶枝眨了眨眼睛, 有点不信:“没有吗?”
  林暮冬看着她, 眼廓无声弯了下,很耐心地点头:“没有。”
  他把小姑娘稍微换了个位置, 从一旁拿过一个文件袋, 递给她:“是——爸爸给的。”
  叶枝下意识接过来, 在里面翻了翻,才忽然意识到林暮冬改过来的称呼,眸子倏地亮了亮。
  林暮冬看起来显然也依然还没能适应, 耳廓红得发烫,清清嗓子别过视线。
  叶枝仔细端详着他,唇角忍不住扬起来,想要抛开文件袋扑进他怀里,一只手却被他轻轻包住。
  林暮冬朝她弯了下眼睛,抱着她靠在怀里,下颌轻轻搭在她发顶:“要看看。”
  他的眼睛从来没这么亮过,叶枝好奇地研究了一会儿,也听话地接过文件袋,扒开往里面看了看。
  里面装着家里的户口本。
  还有一本《婚姻法》,其中一页被折了起来,在条目上特意拿笔做了记号。
  ——第九条:“登记结婚后,根据男女双方约定,女方可以成为男方家庭的成员,男方也可以成为女方家庭的成员。”
  叶枝反复读了几遍那句话,眸子一点一点睁大,倏地抬头,迎上林暮冬的视线。
  林暮冬抿起唇角,耳廓通红,眼睫轻轻垂下来,把她整个抱在胸口。
  漆黑眼瞳里盈着难得一见的腼腆局促,异常清冽澄透。
  春风化冰,霜林绽叶,新雪融成微凉清水,一尘不染地在山间倾落下来
  他看起来又像是那时候的少年了。
  唇角的弧度一点点扬起,叶枝忍不住抛开文件袋,张开手臂,牢牢抱住了他的肩膀。
  林暮冬尽力按着胸口几乎有些无所适从的喜悦,嘴角还是压不住地牵起来。
  小姑娘刚刚睡得热乎乎的,一小只,在他臂间拱来拱去,活泼得抱都抱不住。
  林暮冬阖上眼,把人满满圈进怀里:“宝宝。”
  叶枝跟着眨眨眼睛,仰起头:“嗯?”
  林暮冬没继续说下去,只是朝她笑了笑,敛净眼底湿意,慢慢摇了摇头。
  他低头,珍而重之地小心吻上去。
  叶父抱住他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做出冷静得体的反应,整个人硬邦邦地僵了那么久,甚至连一句谢谢都没来得及好好说。
  在他的全部记忆里,从来就不存在任何来自亲人长辈的温情。父亲扬手就是近乎惨烈的教训打骂,母亲被折磨久了,也开始找新的出口来发泄。直到互相折磨的两个人彻底分开,他被判给了父亲,毒打也跟着从此成了家常便饭。
  后来父亲过世,他从暗无天日的生活里挣脱出来,自己努力生活过一段时间,还是忍不住去找过母亲。
  然后那扇门在他眼前狠狠合上,好不容易重新找到了安稳幸福的女人把他当成要来重新拖她回去的魔鬼,扯着他的衣服,把他拼命拖下楼梯。
  那时候,他才终于彻底明白过来,他不是被任何一个人所期待的孩子。
  他还从没想过,原来有一天,他还能被一只暖乎乎的手牵着,领进一个可以接纳他的新家里。
  原来还能有人对他说一句“好孩子”,还会以他为荣。
  叶父走后,林暮冬花了好久,才终于一点一点确认了这的确不是个太美好的梦境。
  小姑娘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不闹了,乖乖抱着他的肩膀撑起来,亲了亲他的脸颊。
  “林教练。”
  她的眼睛弯起来,仰着脸,嗓音轻轻软软:“欢迎回家。”
  -
  林暮冬在叶家住了半个月。
  在领队的号召下,整个队伍都齐心协力把人拒之门外,全方位杜绝了一切林教练提前归队的可能性。十七岁进入射击队以来,除了伤病,林暮冬终于度过了最长的一段假期。
  假期快结束的时候,正好是林暮冬的生日。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做了一大桌子菜,又定了个硕大的奶油蛋糕,让从来冷静自制的林教练紧张得差点没能出门。直到最后,才终于被小姑娘好说歹说拖着胳膊拉出来,按到了桌子前。
  林暮冬耳廓红得发烫,异常温顺地低着头,让叶母戴上了纸做的小皇冠。
  “好孩子,去吹蜡烛许个愿,咱们家蜡烛特别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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