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洋点点头,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姜无跟草莓的中间。
结果最后顺利变成全家宴席,安洋跟方姐全都坐在了桌边。
面对满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晚餐,梁岂别咧嘴一笑,“哥,你这是两手抓啊,连胃也一块照顾了是吧,”他毫不吝啬的给出了好评,“菜做的不赖,挺地道。”
下一秒,他伸长了腿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还一把将庄辰按奈不住夹菜的手给拍开了,“起开,先等等。”接着竟然用镜头对准了桌上的菜。
这动作看得姜无都惊了。
庄辰结结巴巴的干笑:“梁少,您还有这爱好呢……”
梁岂别对着一桌菜按下了快门键,然后又不知怎么收了手,恶劣的挑着嘴角慢吞吞的说:“本来想发给一个人来着,但她没准儿会被气哭,哼,还是算了。”
姜无冷笑一声,“看来你也可以给你妈她们汇报好消息了。”
安洋正在琢磨他们说的是什么,身边的草莓却不干了。
这丫头坐在高高的儿童椅里面,层层叠叠的小裙子塞满了整个椅子,从缝隙里挤出来,她就跟坐在一朵云里似的,自个儿还美不滋的,怎么说都不肯脱。
结果这下好了,嘴一豁,掉出了一块咕噜肉,准准的落在裙子里打了个滚儿,桔红的酱汁染脏了一大片。
草莓虽然平时有点邋里邋遢的不修边幅,但她也爱干净,心爱的公主裙成了这德行,可把她伤心坏了,扬起脸就痛哭起来。
安洋急忙放下筷子去哄她,可平时安洋一哄就好的草莓,今天却拿她没办法了,因为她不能一下把裙子变干净,草莓也配合不了了。
姜无哭笑不得的看着闺女,“草莓,你一个丫头不能哭得这么丑啊,把嘴闭上,仰着脸还张这么大的嘴,跟个垃圾桶似的……”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闺女的?他这话说完,连安洋都忍不了了,转过了头,竟然头一回对着姜无不赞同的鼓起了脸。
姜无得了她这么个指责的眼神,顿觉通体舒畅,草莓怎么丑他都能忍了。
最后姜无又大出血,赌咒发誓马上买十条更好看的小裙子来,草莓才终于勉为其难的忍住了眼泪。
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围在一块吃晚饭,即便安洋做的远不止五人的分量,可架不住味道好,最后竟然被清理的没剩下多少。
安洋朝后推开椅子站起身,“砂锅上面炖着的汤该好了,我去盛过来。”
这贤妻良母的程度令人发指,一桌子的人显然都早已经吃撑了,可却又对安洋的汤欲罢不能,庄辰腼着肚子假惺惺道:“安洋,都吃得差不多了,喝不了太多,拿最小的碗盛一点就够了啊!”
“这样吗?好吧。”
结果安洋把笋尖猪肝汤端上来没五分钟,庄辰就吸溜着喝完了自己那碗,又站起来去厨房里盛汤去了,还给自己盖遮羞布:“有点吃咸了,我再去喝点汤冲冲。”
姜无根本懒得看这丢人玩意,就安洋还少不更事的一边喂草莓喝汤一边抬头问他,“咸了?我今天放盐多了吗,哪个菜咸啊?”
“哦,也没有,可能是我吃杂酱豆干多了,酱味道重吧,啊哈哈。”
这时候,从客厅里传来一阵叮铃铃的声音,是庄辰的手机响了。
庄辰跑过去一看,丧着张脸拿回来了,递给姜无:“姜哥,找你的。”
姜无一看,来电是医院的号码,于是接通了根本没往耳朵边放。
果然,护士长被锤炼得穿透力极强的大嗓门就跟公放似的清清楚楚的传出来,“32床还能不能好了?!病人跟家属都一起疯了?小拇指头不当回事爱要不要是吧?还明星呢,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姜无就厚着脸皮听骂,眼皮都没带动一下的,庄辰没办法,只好陪着笑上去堵木仓眼,“是是是,您说的对,我们马上回去,这不是实在有事脱不开身嘛,您体谅体谅……”
护士长还没骂爽:“什么事忙的连医院都躺不住了?要是真这么忙您费劲打什么钢钉啊,直接锯了手指头也就一小疤,长长就好了,省你多少时间啊!反正你东跑西颠的手指头早晚也得长跑偏喽!跟你说啊,麻利的回来,咱们值班医生马上下班了,你那手指头赶紧带回来给瞧一眼!”
挨了一顿臭骂,连庄辰那么厚的脸皮都给骂酸了,庄辰一点办法没有,只好催促姜无赶紧把汤喝了。
姜无一践行贵族礼仪的影帝大老爷,也来不了慢条斯理那套了,端起碗就着碗边,跟庄辰似的,吸溜着一口气将刚出锅的热汤下了肚。
完事把碗一放,招呼庄辰:“走。”
那护士长那一通骂连姜无都顶不住了,安洋更是听得脸色发白,神情复杂的瞄了一眼姜无的手。
她确实太疏忽了,只顾着自己的事,姜哥的手伤万一被耽搁了那她怎么赔的起,明明知道他要回医院的,刚才做饭快一点也好啊,让他能早点吃完了回去休息。
她耷拉着耳朵沉默的跟在后面,把他们送到了车上。
姜无却忽然从车里伸出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摸了下她的脑袋,淡淡的说了一句:“汤很好喝,今天谢谢了。”
安洋的浅色的眼珠又亮起来,身后无形的尾巴也忍不住开始摇了。
-
半夜时分。
别墅里安安静静,人都睡去了,屋子里原本不易察觉的空调运转的轻微声响就透了出来,然而今天到了这个时间,客厅里昏黄的灯还留着一盏。
因为厨房里还有人。
安洋毫无睡意,将一头棕色的柔软长发束起来,手随便抓了抓在脑后扎了个四处呲毛的包。
她腰杆弯得很低,拿着菜刀在案板上切蒜黄,为了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刀下得又轻又慢。
蒜黄切好了,她用刀揽起来,掀开砂锅的盖子,下到了咕嘟咕嘟翻滚着的汤锅里面,很快一锅散发着诱人香味的乳白色火腿汤就可以出锅了。
安洋用一只焖烧杯盛好了汤,装进包里,轻手轻脚的带出了门,缩着脖子踏进夜风里,搭上出租车往医院去了。
焖烧杯保温效果好,现在装进去,明早起来依然很热,温度刚好入口。
人通宵睡不着的时候总是容易干些失去理智的事。
比如半夜三更跑去已经不允许探视的病房里。
可安洋总想起姜无说汤好喝。
也放不下晚上庄辰抱怨的话,说姜无不习惯让护工睡在身边,今晚他有事必须回家,姜无就得一个人住病房了。
安洋在家里怎么也坐不住,半夜一个人仓鼠似的钻进厨房里,捣鼓出一锅汤来,带着去医院。
她都想好了,能看他一眼就行,要是被发现了没能钻进去,那托护士把汤送进他病房里也行。
安洋下了出租车,带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围巾也怕冷的围紧,心虚的猫着腰走进了住院部的大楼。
事情进展的格外顺利,恰好有护工推着刚刚结束治疗的病人回到病房里,安洋就充做家人跟着一起进了病房区,终于能松了口气。
姜无宽敞豪华的病房里只亮着一盏小壁灯。
“吱呀——”忽然房门传来一声响,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凑近看了看,接着迅速钻进来关上了房门。
病房里温度高,安洋的脸埋在毛茸茸的围巾里闷热,她把帽子跟围巾都推开些,轻手轻脚的靠近了姜无的床。
男人躺在大床中间睡着,光洁的额头映出一点头顶壁灯的光,浓密的接毛下则投出一片阴影,英俊的长相让人移不开目光,受伤的手压在被子上,连睡姿也一样优雅,根本不会来回乱滚的样子。
安洋盯着男人从头到脚来回看,确保他睡颜沉静,手也没有在疼,这样就放心了。
她轻轻将装着汤的焖烧杯放在床头,这便转身准备回去了。
可来时顺利,回去的时候却不幸踩中了雷。
安洋下意识的拉起围巾挡住脸,沉默着从病房里出去,刚刚回身把门关好,却听身边传来一人声。
“干嘛呢?家属这么晚还不休息?”
安洋结结实实打了个激灵,回头看到原来是旁边值班室里的护士出来了,正好撞见她。
辨认出这声音正是庄辰电话里骂人的那个护士,安洋就更心虚了,身体僵住。
“别转悠啦,回去睡吧,来回转悠着把别的病人也吵醒了。你们病房里不是有厕所吗?坏了?”
安洋僵硬的笑了一下,“没有。”
“没有就回去吧,都几点了,抓紧睡觉,有事就按铃叫我。”
安洋:“好,好的,这就回去了。”
又挨了一顿训,安洋生怕她发现自己是偷跑进来的,一句话都没多说,当着护士小姐的面只好拉开病房又钻了回来,打算躲一会儿,等她走远了再出去。
结果她刚进门一抬眼,正好跟床上男人的黑眸四目相对。
安洋后脖子的汗毛一下炸起来,“姜哥,你你你醒了?”
☆、三十七碗饭
姜无看着惊慌失措的站在房间里僵住的少女, 门外那一脸人欠她两百块钱的护士连姜无都不敢触其锋芒,别说安洋了, 几乎是屁滚尿流的回的病房,进来之后又让他吓一跳,现在整个人都毛了。
姑娘怕冷的把自己裹得像个雪球, 围巾和鞋子都是白色的毛毛,帽子跟裙子是看起来非常柔软的粗毛线,细巴巴的腿裹在浅米白色的袜子里,真的是非常认真的在进行保暖工作了。
姜无是被门外护士的说话声吵醒的, 本来起床气已经开展到200%, 结果一看见进屋的是安洋,自个儿就给自个儿消气了。
用左手抬起了, 把头发朝后扒去,接着坐起来,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他一动, 那姑娘又用受惊的眼神看着他。
姜无拧着眉闭了下眼睛, 心说真是受不了。
怎么这么乖啊, 草莓怎么就不能像她妈一样乖。
她心跳肯定够快,再加上房间里很热,围在围巾里的脸很快就闷红了, 姜无都还没多想,上去就抓着她的毛线帽一把掀开了。
“热不热啊你。”
接着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种举动简直就跟带草莓的时候一样,操心她这个操心她那个, 怕热了又怕冷了,总是第一时间随着周遭环境给人及时调整现状。
哎,姜无在心里叹了口气,真完蛋了,他们俩也不知道到底谁更操心谁。
然而粗手粗脚的男人本意是怕人被闷着,可他掀开毛线帽的动作粗鲁,“腾”的一下,帽子是摘了没错,安洋细软的棕色头发也跟着炸成了一团水母足似的形状。
姜无糟心了一下。
小姑娘们通常对掀开自己刘海的直男抱有阶级仇恨,然而姜无都把安洋的帽子掀飞了,头发整个都静电炸开了,她也不知道生气。
当场茫然了一下,对自己脑袋手足无措,很快举起两只藏在白袖口里的手,拼命扒拉自己的头发,努力的想要压平它们。
在姜无眼里就是一只长毛兔子费劲吧啦的举着短短的手舔.湿了给自己梳理脑袋顶上的毛。
“得了得了,我的错,别弄了,就这样吧,越弄越静电的厉害。”姜无拽了一把她的手腕,把人拖到椅子上坐着。
她的手瘦得过分,不止瘦,连骨头都仿佛比别人细软,几乎能任人揉捏似的,姜无就这么隔着厚厚的衣袖握她,依然觉得没抓着什么东西。
“哦。”安洋呐呐的跟着他过去坐下,听话的不再去动脑袋,随静电去吧。
姜无坐在她对面的床上,床比椅子高些,他腿长,坐上去腿还能支楞八叉的轻松踩在地上,他的病号服宽宽松松的垂着,自己把两只手裹在肚子前的衣料里,说:“你这么晚跑来干嘛?”
安洋脸又开始红了,有点不愿意说,但没一会儿就坦白了,“你说汤好喝,但走得急,都没喝多少,我再给你送一点过来,明天早上喝也好。”
姜无拧住了眉,“我明天早上喝你不能明天早上再送?大半夜的一个姑娘家自己跑出来干嘛,我不在家你就疯了。”
安洋着急摆手,“不、不是,不是啊,庄辰说你今晚没人陪来着,我就想来看看,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万一有事呢……”
姜无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自己一个人睡怎么了?我又不是草莓,还能掉床底下吗?要是知道你十二点多自己跑出来,我还能睡着吗?”
安洋又挨了一顿训,好脾气的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不这样了。”说完又忍不住嘟囔着补充了一句:“可我是保姆嘛……”
姜无说:“谁家保姆也没用你这么大一漂亮姑娘,现在社会危险着呢,我不操点心你半夜在大马路上被野狗衔走怎么办,我上哪赔一个去。”
安洋能被姜大影帝这么惦记有点受宠若惊,傻笑了一下。
姜无把拖鞋蹬了,两条长腿一缩,回床上进被子里了,“别傻坐着了,去旁边床上睡吧。”
“哎?”安洋一怔,忙站了起来,“就不用了吧,姜哥,我还是回去吧,我在这你会不方便……”
姜无说:“你不是怕我一个人有什么事,要来看着我吗,后半夜不算啊?”
“……”安洋怎么说,总不能说他看起来活蹦乱跳的,一点不需要人帮忙的意思?
“不是……”
“那就快睡,现在出去你再被那护士逮住,保准她能骂你到天亮。”
他话音落下,安洋就乖乖的转头绕去了床边的那张窄小的陪床上。
她低着头一脸认真的给自己摘围巾,姜无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她也丝毫没有察觉到,摘了围巾放下包,又脱了外套,纤瘦的女孩转头去整理被子,露出一段白生生的奶色脖颈。
姜无漆黑的眼仁凌厉的跟着她来回动,这时将手臂朝后压在了脖子后面,无声的伸出舌尖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嘴唇。
“跟我在一个屋里,你就别脱衣服了,穿着睡,况且那床庄辰也睡了好几天了。”
安洋当然不打算把自己脱的光溜溜的,脸色嗖的红起来,差点说不出话,“嗯、我知道的,我穿着睡。”
然后脱掉鞋子钻进了被子里,规规矩矩的躺平了,认真的把被子拉到脖子边,整个人就露出一个脑袋,像只乖巧肥硕的大蚕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