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命不行,家眷财产还没来得及转移,可都在府里头住着的呢。
后院的宣国公夫人听着身边的大丫鬟说国公爷和世子爷都被皇上派来的内侍带走了,全府上下都被御林军围了起来,许进不许出。
国公夫人就知道不好了。
八成是老爷他们谋划的事情走漏了风声,被皇上知道了。
想到这点的国共夫人顾不得伤心担忧,和大丫鬟换了互换了衣服,悄悄的出了房门。
她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好在御林军的人只围住了府外,并没有围住后院,她便迅速的朝着后花园走去。
国公夫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回廊一角,从她身后就冒出了几个黑乎乎的人头。
一二三四五六七,恶人谷的七兄妹一个都没少。
“跟上。”屠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弟弟妹妹,率先运起轻功跟了上去,后面的人也不甘人后,各自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国公夫人走过长廊,绕过假山,踏过木桥,穿过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来到了一处花团锦簇的花圃。
她看了一眼四周,从角落里拿起一把铲子,从头上数着数,在第九株芍药花的位置上停住了脚步,挥动铲子挖了起来。
☆、第 170 章
她在这边哼哧哼哧的卖力挖土, 恶人谷的众人在那边优哉游哉的看戏。
“哎,你说这官家的太太做起农活来, 还不如村里的妇人好看。”厨子瞧着国公夫人撅腚弓腰头埋下花下的丑态, 咋了咋舌,“她们不是最注重仪态风度的吗?怎么这个时候什么都不顾了?”
“看来人到了危急的时刻都是一样的, 没什么富贵贫贱之分。”厨子像模像样的做了一句总结, 说完还煞有其事的晃了晃头,像个掉书袋的书生。
书生看不过去,一扇子敲了上去, 厨子抱着头敢怒不敢言。
论武力他是不怕,可论智力嘛........
算了,还是忍了。
以前血淋淋的教训就是前车之鉴。
国公夫人用力挖了好久, 好不容易在手起了四个血泡的时候挖出了一个金丝楠木的箱子。
长两尺,宽三寸, 上面挂着一把繁复的银锁,在阳光下闪着流光。
国公夫人擦了擦脸,手上的泥土也跟着沾在了白净的脸上, 少了往日的端庄大气,但她也顾不得整理仪容了, 抱着箱子看四周无人, 就朝着卧房跑去。
恶人谷的众人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国公夫人一口气跑到了自己的卧室,将门反锁上,喘了两口气平复了下呼吸,便掀开了紫檀木的床板, 在枕头那里一按,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然后她提着裙子小心翼翼的踏了下去。
“我槽。”老五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实在没料到宣国公居然在家里修了一条地道,“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老四安抚了下弟弟暴躁的情绪,“先等等。”
“还等?万一她顺着地道跑了怎么办?”
老四继续顺毛,“不怕,她不敢。”
国公夫人确实不敢。
整个国公府都被御林军围了起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她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在府邸,那不明晃晃的告诉世人宣国公府里有地道,他们图谋不轨吗?
不然好好的在家里修什么地道?
又为什么逃了?
她的相公孩子都在上面,她就是想逃也不能逃。
将箱子匆匆的往地上一放,国公夫人又急急的回到了上面,然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将自己打理干净,回到了后院主持大局。
在她走后,恶人谷的众人纷纷的冒出了头,然后留下小翠看门,他们按照先前所看打开了地道。
一进入地道,一股阴湿的土腥味夹杂着樟脑丸的味道扑面而来,不难闻却也不舒服。
墙壁平整光滑,铜制的长明灯上照明的不是蜡烛,而是夜明珠,圆润的珠子散发着朦朦的光晕,在地面上投下了淡淡的阴影。
地上铺着青石板,严丝合缝的垒的分外齐整,只是常年累月的不见光,边缘处还是长了些许青苔,黑绿绿的堆在那里。
“这么大的工程,宣国公这个老小子得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厨子一边走,一边咋舌,原谅他是穷人,没见过富贵人家的壕气,对这么大手笔的工程十分惊叹。
“哼,你应该问他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贪污了多少银两。”老四冷哼了一声,联系到两次消失的赈灾银,他心中就对宣国公一家感到无比的厌恶,连看着这地道都觉得不顺眼。
“老三,来。”屠夫对着书生招了招手。
地道很长,但国公夫人急着出去避免外人查觉,进来后就没走多远,所以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个金丝楠木的箱子也被匆匆的扔在了甬道上,大喇喇的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也不知该说是国共夫人心大的呢还是太过焦急以至于顾不上,还是对他们家的地道抱有一万分的信心不被发现。
总之屠夫上前将箱子抱在了怀里,让书生过来开锁。
书生“唰”的一下打开折扇,也不知道按在了什么地方,扇面边缘处突然出现了一截雪白尖细的银针。
他将银针从扇子里抽出来,在手中弯了弯,然后插进了锁缝中开始捣鼓,五分钟后,锁开了。
老五迫不及待的先打开了箱子。
三本账本,一摞书信,还有一把钥匙,一块玄色令牌,上面刻着宣国公的家徽。
老四拿过一本账本看了看,随即大怒,额角的青筋都出来了,“好一个宣国公。”
他咬牙切齿的道,将手中的账本快速的翻了一遍,又将剩下的两本略了一遍,看到最后,他反而冷静下来了,合上账本,关上箱子,他抬头对着屠夫道,“大哥,这个箱子的东西对我有大用,我就拿走了。”
屠夫麻溜的将箱子给了他。
“来都来了,要不我们就顺着地道看看,最后通向哪里?”厨子有些受不大了过于沉寂的气氛,见老四抱紧了箱子,不由提议,“我看前面还有好几个密室,我的直觉告诉我,里面肯定还有不少好东西!”
现在出去还得想办法避过御林军的耳目,倒不如从地道出去方便,恶人谷的众人对这个提议没怎么想就同意了。
等走到前面的密室中,厨子第一个打开了门。
刀枪斧钺,剑戟钩叉,各种兵器堆了一室。
另一间,则是满满的金银珠宝。
最后最后一间门,里面倒是没放多少东西,比之前面两个密室空旷的多,只是在中间的台子上放了一个箱子。
厨子手贱的开了箱,然后被惊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吓得退后了两步,露出了里面东西。
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龙袍,坠着十二玉珠的九旒冕。
众人的视线不由的朝老四看去。
许是之前受到的冲击太大,已经将他的心神锻炼的无比强大,老四看着这套龙服,心中居然十分平静。
“走。”他淡淡的收回视线,“我们看看这条地道通向了哪里。”
半个时辰后,他们推开石门,出现在了京城外的燕山上。
看着前方绿树葱茏,连绵起伏的山峰,又看看身后极为隐蔽的密道出口,饶是白芷也不由的暗吸了一口气。
这么大的工程量,从城内通到了城外,这宣国公可真是能耐。
有这么一条退路在,她都怀疑上一世即使事情败露,他们家也能全身而退。
“大哥。”老四扫了一眼怀中的箱子,“你们先回去,我和老五去趟外公家。”
“好,你们路上小心些。”知道他有正事要办,屠夫也不多说什么,嘱咐了一句后就带着剩下的弟弟妹妹回到了兴隆客栈。
老四和老五则一路赶去了镇远大将军府。
且不提卫长青看到那箱子里的东西有多震怒,三王爷府这边虽没有御林军围着,却也是风雨欲来。
“爹,皇伯伯为什么将寒风哥哥家里围了起来?”来给爹请安的清华郡主走到门口听到她爹和娘的对话,顿时急的冲了进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您可一定要帮寒风哥哥。”
“你吵什么!”本就心烦不安的三王爷被女儿的叫嚷喊的更烦了,富贵闲适的脸上闪过不耐,“乖乖回自己屋里呆着去,没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为什么?!”清华郡主不乐意了,一双明媚多娇的眼睛充满了执拗,“我不走,你不告诉我为什么我是不会离开的。”
三王爷被女儿的胡搅蛮缠看不清事态严重给气笑了,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好,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盛寒风一家图谋造反被你皇伯伯知道了,现在正在问罪呢。”
“不可能!”清华郡主不信的瞪大了眼睛,“寒风哥哥不会这么做的,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爹你一定要救他们!”
“救他们?”三王爷的面色古怪,语气更是阴阳怪气,“我们都自身难保了,还救他们?醒醒你。”要不是这个女儿要死要活的非要嫁给盛寒风,他也不会上了盛家的贼船。
虽然知道自己这是迁怒了,但是三王爷此刻不想想那么多,只想找个理由发泄心中的恐惧和不安。
清华郡主闻言脸都白了,看到同样脸色苍白的母亲,心中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她后退了两步,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爹,你不会也参与其中了?”
三王爷脸色难看的别过了头,气咻咻的坐在了椅子上。
三王妃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拿手帕擦眼泪。
清华郡主整个人都懵了,她不相信深爱的未婚夫会谋反,也不相信自己的爹会参与其中,她想反驳,她想大声的质问,嗓子却像被什么堵住似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浑身发软的跌倒在了地上。
“不可能的,不会的,都是骗人的。”
她望着地毯上的花纹,喃喃的道。
三天后,派去小青山的特使带着卫少将军的证言回到了京城面见皇上,随后皇上下令提审盛家父子。
朝中有盛家一脉的大臣开始为他们周旋、伸冤、求情,皇上一字不发,任由他们蹦跶。
又过了两天,被御林军围住的盛家女眷们有人“不小心”发现了国公夫人卧室中的密道,看到了里面东西后惊的大喊,引来了御林军。
随后事情就想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拉帮结派,暗杀同僚,排除异己,贪污受贿,那些为盛家求情的大臣此刻像个鹌鹑一样一句话不敢吭,就怕一出声救引得皇上注意,下一个被收拾的就成了他们。
十天后,皇上下旨夺了宣国公的丹书铁券,并将盛家满门打入了地牢,理由是谋反。
同时,宣贵妃因为给皇上下毒而被赐了一杯鹤顶红,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第 171 章
震惊宁国的宣国公谋逆案就这么结束了。
其实本来不该这么快结束的, 宣国公一家作为罪魁祸首伏诛,还有很多同党没有清算。
但是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且牵扯的人员太多,皇上大病初愈体力也不支,所以只能这么先放下了。
提心吊胆心中有鬼的宣国公同党们悄悄的松了口气, 却没想到他们这口气松的有点早。
初一的早朝上, 镇远大将军卫长青上了一道奏折, 参奏华妃迫害皇子。
此奏折一出, 满朝哗然,就连高坐在龙椅上的皇上都惊得下意识挺直了身子。
“卫爱卿,你此话何意?”
华妃是当年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收用在身边的女人, 他登基后按照资历封了华妃。华妃为人一向老实本分,不出挑, 不挑事,因此这么多年虽然圣宠不厚, 却也颇得皇上信任。
将后印交给了她和宣贵妃两人共同掌管, 也算是另一种平衡之道了。
所以他乍然一听卫长青参奏华妃才这么惊讶, 而且参奏的理由还是........
他这么多年一直无子,仅有的几个儿子不是生下来就早夭了,就是被先皇后害死了,这点卫长青不会不知道。现在又提出了迫害皇子的事,那就只能为了他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先皇后的孩子了。
可就算如他参奏的那般,华妃不想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与世无争纯然无害,但那两个孩子也已经不在了啊,现在追究这些除了造成动乱外还有什么意义?
除非。
皇上的眉心跳了一下, 心脏也漏了两拍。
他目光热切的看向了卫长青,为心中那渺小微乎其微的可能。
卫长青自然也注意到了皇上的视线,饶是被忠君思想所影响,心中还是忍不住对他生了怨愤。
当初要不是他心狠的放纵淑妃,他的女儿和外孙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灾祸。
卫长青闭了闭眼,压下心底浮出的愤恨,挺直了脊梁一板一眼的道,“臣所言皆在奏折中严明,还望皇上秉公处理,还........先皇后一个公道。”
公道?
皇上差点被卫长青这么不要脸的话气笑了。
卫姝当年虽然也是受害者,可她后来却变成了加害者,害得他无子至今,如今她要公道,那谁给他公道?
卫长青垂眸不语,像是一颗松柏一样静静的挺立在那里,他知道皇上因为旧怨不会轻易的答应给女儿翻案,可却由不得他了。
“皇上。”他撩起官袍跪了下去,高大的身躯稳稳的跪在光滑的地砖上,却莫名有种俯视众人的凛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华妃当年的罪责不应该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姑息放纵,不然视我们宁国的王法为何物?”
我要是不追究华妃的罪过那就是藐视王法了吗?
听命白了卫长青言外之意的皇上更气了,他指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冷声道,“朕倒不知道卫爱卿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会说话了。”
卫长青:........
卫长青当然不会这么会说话,武将就没几个会说话的,可他有一个思维敏捷能言善辩的外孙啊,所以对皇上的讽刺一点也不在意,照着和修言商议好的说辞慢慢的将话题引到了他们兄弟俩身上。
这个早朝足足开了一个时辰。
往日半个时辰就能结束的朝会因镇远大将军的据理力争和皇上的不假辞色而变的无比的漫长,却又在卫老将军甩出了嫡长子尚在人世的消息而嘎然中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