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对不起他什么,却没有说。
但是早熟的秦明知道,父亲想说的是什么。
对不起让他留着皇室的血脉,却没有享受到相应的荣华富贵,反而还要剃度出家求得一生的安宁。
☆、67.第 67 章
当然, 关于他的身份, 也不是父亲告诉他的。而是当初他照顾发烧神志不清的父亲时,听他断断续续的从嘴里说出来的。
只是父亲不知道他知道罢了。
说实话,秦明不觉得父亲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他从小生在民间, 长在民间,过的也是普通人的日子,不觉得做和尚苦,也不觉得身为皇亲有什么好。
所以这么多年他能平和淡宁的研究佛法, 不问世事,晨钟暮鼓,敲鱼念经。
即使后来偶尔听参加科举过来暂住的学子谈起过先帝的性情和事迹,知道了他父亲为何一直没有提过他们的身份, 更没有在他死后让他认祖归宗。
但是他却没想到先帝居然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 还在那么早的时候,更没有料到先帝居然还会将他记入玉碟。
却还是让他在大昭寺以无色的身份活着。
真不知道是该说他好,还是不好。
“娘娘这次来找贫僧所谓何事?”无色将心中闪过的念头放到一边, 注视着那个巧笑晏晏有些散漫的女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的面前人的笑容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和记忆深处的某个地方正在缓缓重合。
只是那重合还未严丝合缝, 就听见对面的女人用着漫不经心的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怎么样的随意口气道, “哦, 也没什么大事, 只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做皇帝?”
无色:.......
看向她的目光古怪复杂。
这皇后娘娘看起来挺正常的, 怎么就白日说胡话了呢。
“娘娘真会开玩笑。”
“我没和你开玩笑。”为了表示认真,白芷还特意坐直了身子,正襟危坐,神色严肃,“我是认真的!”
无色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终于确定这皇后是来真的了,可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一个出家之人,五蕴皆空,只会吃斋念佛,感化世人,不会治理国家,处理朝政。
再说了,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当今皇上还活的好好的。
只是行为荒唐了点。
好,不是一点,是过于。
“那贫僧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无色平静的拒绝,神色淡然,一点也没有害怕和恐惧。
仿佛他拒绝的不是这个国家的女主人,仿佛这个女主人不是挥挥手就能取了他的性命的人。
那临危不惧,面不改色,超脱世俗的样子,要不是场合不对,白芷都想竖起大拇指,给他一个赞了。
“你似乎搞错了一点。”既然对方不吃敬酒,那就只能上罚酒了,“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命令。”
“而你,也没有拒绝的资格。至少现在没有。”
封建社会下,皇权至上。
宗教再超然,也越不过皇权。
更何况无色还只是大昭寺一个普通的稍微有些名望的弟子,没有和庞然的皇权抗争的能力。
无色被人当面打脸也没有丝毫的动怒,脸上的神情依旧平淡从容,甚至还微微勾起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娘娘,强扭的瓜不甜,何必勉强呢?”
“贫僧自知能力微薄,身份低微,不敢和皓月争光。有时身不由己,但命可由人。”
白芷眼尾一挑,这是在威胁她,他是宁死不屈?
但白大佬是会受人威胁的人吗?
从来都只有她威胁别人的,没有别人威胁她的。
“哦,你不答应也没什么。”她淡淡的道,“只是本宫来大昭寺祈福,却被寺中的人冲撞冒犯,也不知道主持能不能一力承担下这个责任。”若是不能,那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寺中的和尚一起请罪。
“娘娘!”
无色有些动怒了,他被人威胁不怕,死也不惧,可因为他而连累寺中师兄弟,那是万万不能的,“您可是皇后!”
母仪天下,宽容大度的皇后,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颠倒黑白,诬陷好人呢?
白芷整了整衣袖,一点也没有被指责后的不好意思,反而一脸赞同的道,“你说的对,就是因为我是皇后,才要你来做皇上。”
“我这可是为了天下万民着想,为了东夏的安宁着想。”可不是为了什么一己之私。
“现在皇上是个什么样子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再让他坐着龙椅,掌握着天下命脉,这东夏离着灭国也就不远了。”
“而覆巢之下无完卵,东夏没了,就算我不找大昭寺的麻烦,大昭寺也不能独善其身,安然无恙。”
无色:.......
好气哦,明明想反驳,却找不出理由。
他该夸一句不愧是皇后出来的人吗?
巧言善辩,舌灿莲花,还会用大义来装饰,主持都没她这么会说!
但要他就这么乖乖听话入宫,他又觉得不甘心。
“就算皇上不作为,不是还有文武百官吗?”他们老百姓可是按时交税,没有偷税漏税,天天拿着工资不干事的吗?
“文武百官都忙着争权夺利,中饱私囊去了,那有心思管国家存亡?就算还有那么几个好的,杯水车薪的也起不了多大用,还要时刻提防同行的算计,上司的清算。有心无力啊。”
说到这里,白芷深有所感的替他们掬了一把同情泪,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这年头,铁饭碗也不是那么好混的呢。
无色:.......
“好,就算你说的都对,为了国家大义要换皇上,那也不是非我不可?皇子呢?皇亲呢?选择应该有很多。”
“不好意思,选择还真没那么多,准确的说就你一个。”白芷也很是头疼,按说每个皇上不说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都满了,那小老婆也是十个八个的数,孩子更是多多益善。
可到了先帝那一辈的时候,为了争位将兄弟都杀了,只落下了那么一条漏网之鱼。
到了皇上这一辈就更可怜,哥哥弟弟自相残杀只剩下了他一根独苗,虽然能力不合格,但也没有别的选择,顺水推舟的登上了皇位。
然后就是他的下一代,这么多年一个孩子都没有。
哦,除了淑妃现在肚子里那个注定保不住的。
以至于能发展能九龙夺嫡的局面,生生的被这爷俩搞成了双龙戏珠。
她也很无奈啊。
可再无奈又能有什么办法,为了任务硬着头皮也得上呀。
自己都被自己的敬业给感动了呢。
010:.......
你够了哈。
能不能不要不分场合的就往自己脸上贴金。
无色听完了她的叙述后,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就在白芷以为他要扮演石头人到天黑的时候,男人说话了,清越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静静的流动,仿若清泉从山石上冲刷而过,带着三分冷,两分脆,四分决绝,“好,我答应你。”
“嗯,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暂时有些难以接受,我会给你时间.......”白芷的神思陷在自我的美化中还没回来,听到他说话下意识的以为他还没有接受,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对方居然这么干脆的同意了,顿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了一遍,“你答应了?”
说好的宁死不屈呢?
无色清凌凌的一笑,明明是很温和的笑容,白芷却仿佛从中看到了寒意,“情势如此,也由不得我拒绝与否了不是?”
被那笑容所慑,白芷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既然不能拒绝,那我还有什么好矫情的。”在大昭寺沐浴佛法多年,学的最多的就是平和,不因外物忧思,不因内情动心,秉持信念,我心归处即我家。
不过就是换个地方吃斋念佛罢了,出家人,佛性淡然,不计较。
“你倒是看的很开,难得的通透。”对方这么上道,白芷一时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之前准备的话没了用处,憋了半天就闷出来这么一句。
“阿弥陀佛,方外之人,合该如此。”
白芷:.......
你够了啊,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
既然和当事人达成了协议,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主持那里.......”
“我去说。”无色抢先一步将这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开玩笑,按照这皇后的作风,主持要是没让她满意,一定会被怼的一佛升天的。
本来还打算自己去的白芷:........
既然对方这么积极,她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不是。
好歹是未来的皇上呢,要搞好关系。
010听到后都不想吐槽了,明明之前她都把人得罪死了好。
它要是无色,有朝一日掌握实权后一定会秋后算账,找她报仇。
白芷摊摊手表示无所无惧。
报呗,那时候她早跑到外面浪去了,谁还在皇后那个牢笼里等着他算账吗。
又不是傻。
010赠她两句“呵呵。”
这世上有句话叫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她能跑,陈府能跑吗?
陈太傅和陈大哥能跑吗?
身为臣子,被皇上握着手里,她这个做女儿和妹妹的即使不能乖乖听话,也要有所顾忌的。
到时候还不是得听人家小哥哥的。
被美色所迷,气息所惑的系统此刻胳臂肘明晃晃的往外拐了,不能背叛宿主,可不代表不能吃瓜看戏啊。
想到这里的010双眼冒着狼光一眨不眨的盯着无色看,直看的无色后背鸡皮疙瘩瞬间冒满整个背部。
无色:总感觉有刁民想要害和尚!
☆、68.第 68 章
也不知道无色是怎么和主持说的, 在他们离开大昭寺的时候, 看向她的目光格外诡异,仿佛她是什么妖女,诱惑了他家佛心佛性有望成佛的大好弟子。
回陈府的路上, 白芷见无色纹风不动的端坐于马车之上,眉目平和,神态安然,硬生生将马车坐出了龙车的感觉, 终是没忍住心里的好奇。
“你是怎么和主持说的?”
无色睁开眼,大拇指抵在一颗圆润的佛珠前,其余四指握住剩下的珠串不动,“想知道?”
白芷点了点头。
无色勾唇一笑, 眸中有流光闪过, 光彩夺目,“我凭什么告诉你?”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呢。
更可况他一个大活人。
即使吃了这么多年的斋饭,聆听了这么多年的佛法, 被人拿在乎的人和事威胁也会不高兴的好。
他只是修佛,还未成佛。
白芷被无色怼了一句,心情瞬间不美好了,看着那和尚又转动佛珠开始默声诵经, 手就觉得有些痒痒了。
“宿主, 忍住, 一定要控制住自己!”010看戏看的飞起, 见白芷状态不对, 赶忙出来灭火,“人家活的好好的,被你威胁着从一个与世无争的清净之地拉到这尔虞我诈的繁华俗世,是个人都会心情不好的。”
“我将这世上最尊贵的位子双手捧到他面前,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别人求一辈子都求不来呢。”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010加重了语气道,“你之前不也不喜欢做皇上吗。”
“况且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有求于他,客气尊敬忍耐包涵是应该的。”010趁机劝说。
这个宿主最基本的良知和底线有,但是体谅和理解他人的道德标准就看她的心情了。
身为一个功德系统,它有义务和责任将自己的合作伙伴拉到光明的正道上来,并在她迷茫的时候指引方向,犯错的时候加以教导。
被怼后又被说教了一顿的白芷:.......
心虚的摸了摸鼻头,松开了拳头,扭过头看窗外的风景去了。
嘛,大不了她以后对他好点。
马车一路疾驰,车内安静如鸡,快到城门的时候,白芷从座子底下掏出来一包东西,轻轻扔进了无色怀里。
感受到怀中多了一包东西的无色睁开看,看了看白底小碎花的包袱,又看了看笑的格外有些心虚的女人,薄唇轻启,问道,“这是?”
“你乔装要用的东西。”
无色微微颔首,这件事在大昭寺的时候她就和他提过,因为现在的局势还未到摊牌的时候,暂时需要他用另一个身份先在陈家呆一阵子,等陈太傅联络好朝中重臣,再恭迎他入宫。
本就对皇位没太大**的他自然没什么意见。
说实话,他当初之所以答应皇后,不过是因为知晓她说的是事实,不忍看到东夏的百姓陷入水深火热罢了。
但是当他打开包袱,看到里面的东西的时候,顿时僵在了那里。
半晌,他才抬起头,幽幽的道:“你让我穿成这样进陈府?”
白芷被他灼热的目光盯的有些心虚,目光闪躲了几下,外强中干的解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也知道我是皇后,身边的眼线太多,你只有穿成这样才能瞒过探子的探查,成功进入陈府。”
说完后见对方的脸色仍旧难看,又接着道,“我知道这佯做有些委屈你了,可外面跟着的侍卫都是有数的,还要经受无数人的注视,很容易让人发现你这个生面孔。”
“那我换成女装就不会被人发现了?”无色语气凉凉的问。
“当然。其一,你是顶替了知棋的身份随我进府,人数上没有增多。”白芷列举出这么做的理由,“其二,女孩子嘛,用头发挡一挡,别人也不太好一直盯着看。”至于知棋,则被她先留在了大昭寺,等他们安然进府后,才找个时间悄悄回来。
见无色低着头还是不说话,也不表态,眼看着马车进了东大门,驶进了福祥街,再往前拐个弯就到了陈府所在的文渊街,白芷一着急,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语气万分诚恳的保证,“你放心,只有这么一次,你一进入陈府我就安排人带你去后院换回男装。再说了,你们佛门弟子不是常说众生平等,男女一样吗,菩萨还有女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