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说:“这就要问你了。”
“你每年的学费、生活费、服装费、笔墨费那样不需要花钱?钱都给你了,又哪来的余钱给娘调养?”
“别说什么周家的资产丰厚之类的话了,周家就是有钱,那也是之前,还是在你未出国,爹未去世的时候。”
“你走了,爹去了,家里没有男人,又要供你读书,家里还要花销,没有入账的钱,只有不断往外撒出去的钱。境况早就大不如从前了。”
“再加上后来娘又病了,还一病就是好几年,寻医问药更是花了不少的钱,积蓄已然见底。我一个女人又要照顾生病的婆婆,还要抚养稚嫩的孩子,又要给你寄钱,几乎日日夜夜的都在做零工赚钱,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过过一天安逸的日子。”
“上个月婆婆病逝,丧葬出殡又是一大笔钱。”
“我给你写了信,久不见你回,实在是没办法过不下去了才带着孩子漂洋过海一路颠簸的过来找你。但却没想到.......”
后面的话无声胜有声。
大家都能猜得到。
就因为是自己猜出来的,所以更深信不疑。之前有多敬佩周念白,此刻就有多鄙视。
连之前被他们忽略,被他故意转移的事情也注意到了,对此,对他更是不屑,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不堪。
未出学校的读书人,心思向来简单。
你一个接受新式思想教育的有为青年为了追究真爱和家中不爱的妻子和离也就罢了,这个他们能理解。
但是你身为一个男人,居然连学费和生活费都是靠着一个女人赚的辛苦钱,吃人家的,用人家的,还瞒着人家在外面和别的女人谈情说爱,这个他们就有些理解不了了。
爱情,是单纯的,是美好的,是坦诚的,是令人向往和追求的,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真挚而热烈的感情。
而不是像他这样,欺瞒在先,利用在后。
最重要的是,还不孝。
家中寄来的讣告都不看,连自己父母过的什么样的生活都不知道,连对方的最后一面都未见到,甚至连送他们最后一程也没办到。
可不要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为人子,为人父,若有心,怎么会注意不到异常?
分明是不上心罢了。
这一刻,周念白多年积攒的声望和名誉都在此时土崩瓦解,溅起了一地的灰尘。
白芷隔着飘洒洋溢的尘埃看着狼狈不堪的周念白.......的头顶,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团一团的红色气运从他头顶飘出,飞向了无尽的天空。
白芷趁着无人注意,飞快的从空间里取出了一个小瓶子,打开,吸进了几丝气运,然后盖紧盖子,又放回了空间。
做这个工作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在这种时候收点小费。只要不过分,天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过片刻的功夫,周念白身上原本有如实质的红色气运就散的像个影子那么薄,风一吹就能能散了。
视线左移,她又不着痕迹的看了许沛菡一眼,她身上的气运虽然也有所减弱,但远没有周念白消散的多,比起常人来,仍是要高的多。
看来,自己想要一石二鸟一箭双雕的计划行不通呢。
不过也不要紧,能将周念白拉下马,这一趟就不算白来。
至于许沛菡,山长水远,她们江湖再见。
.......
“哎,你们听说了,隔壁系的那个大才子周念白原来是个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他平时的花用可不像他说的那样是他父母给他的,而是他的妻子没日没夜的做工供养他的。”
“真的假的?那他平常还装的人五人六的高人一等,要是我,早就羞愧的跳河了。”
“可不是,最让人不耻的是,他靠着妻子在这里上学却不知感恩,反而和许沛菡卿卿我我,出双入对的,真不是个东西。”
“谁说不是呢。听说他连父母去世都没有回去呢,心可真够冷硬的。”
“呵呵,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那副皮囊下藏着这么一颗丑陋的心呢。以后可要离他远着点,别降低了我们的格调。”
“.......”
白芷拿着从周念白那里得来的和离书和100块大洋,听着身后那些学子们的议论,嘴角高高的勾起,眼睛里都透着喜悦和舒爽。
2天前她见时机差不多了,大方又善解人意的扔下一句“你先好好的冷静一下,和离书我两天之后再来找你取”便施施然的离开了那间教室。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又赢得了更多人的好感和同情,将周念白死死的钉在了耻辱柱上。
然后在陈皓轩的帮助下,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安全又舒适的小旅馆住了下来。直到今天如约来取了和离书和钱。
白芷哼着小曲,脚步雀跃,想着一会要带着周云安好好的逛一逛Y国的首都LD市,在出校门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从外面回来的陈皓轩。
“你看起来心情甚好?”陈皓轩看着眼前的女人一脸的欢快和轻松,总觉的有哪里不对。
“嗯哼。”白芷一点也没掩饰她的兴奋,反正他之前也没见过她,不知道原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需要在他面前努力维持人设,“我难道不该高兴吗?”
离开了渣男,不用再为他付出青春和汗水,不用再为他画地为牢囚禁在那一方小天地而不得挣脱,更不用再受到来自他的伤害和羞辱,甚至还狠狠的打了渣男的脸,将他珍视的脸面踩在脚底。
别提多爽了。
“不,应该高兴。”即使心中存疑,陈皓轩也不得不承认,像周念白那样的男人,早离开早解脱。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难得来这里一次,我想带着安安四处走走,见识一下,让他开开眼界。”
“现在吗?”
“现在。”
“那我陪着你一起。”似乎是觉得他这句话有些惹人遐想,陈皓轩又紧跟着解释了一句,“我只是看你们孤儿寡母的在异国他乡不方便,而且这座城市也充斥着未知的危险,只是出自同乡的好心而已,你不要多想。”
压根没往别的方向想过的白芷:“.......”
本来看在你这个年轻人还算不错的份上,打算将周念白的气运分你一点,让你后面的人生路走的顺畅一些,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自己努力奋斗去。
.......
两个月后,旧上海。
从租住的弄堂里出来,送周云安去了学校,白芷这才踩着新买的小皮鞋朝着法租界的方向去了。
赵文昌一家就住在那里面。
按照上一世的发展,周念白和许沛菡被人爆出老底是在上个月,然后这个月会回到上海老家探望听到消息后被气得住院的父亲。
现在有了白芷的搅局,许沛菡在国外和一个有妇之夫牵扯不清的传言早在她离开Y国的时候就传回了国内,而许沛菡也在她离开后不久就收到了家里的加急电报,让她收拾行李回家。
经过白芷这么一闹,周念白的那层脸皮几乎被揭了一个底朝天,就算没有家里的紧急电报,她也是要回去的。
因为她受不了走到哪里都要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也议论指责。
更受不了往日将她当做神女一样捧在高坛的众人对她露出那种同情又复杂的目光。
所以她几乎是和白纸前后脚到的上海。
白芷也是在系统的提醒下才知道许沛菡比上一世提前回来了。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仍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先找房子安顿下来,然后又去置办了家具物件,还给她和周云安买了好几身新衣服,搭配上合适的新鞋,最后才穿戴整齐的领着他去了早就考察好的学校。
这世上,不管处于哪个时代,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
将自己收拾打扮的干净整洁,焕然一线,即使衣服不够奢华,但却不会让人小瞧。
所以周云安的入学毫无悬念,第二天就收到了通知。
至于她们这么做会不会逞一时之快,日后生活就过得紧巴了,不是该有的持家之道。
白芷就更不在意了。
☆、11.第 11 章
她的理念就是活在当下。
现在能让自己爽,能让自己过的更好,能让自己更享受,为什么还要等到以后?这世道一天一个样,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或许会比现在好,先苦后甜,苦尽甘来。
但也许会比现在更差。
所以在有资本的时候为什么要委屈自己,让自己过的苦巴巴的,穷酸又可怜?
再说钱这个东西,花了再赚,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永远没有够的时候。
只要有一技之长,只要肯努力,做什么养活不了自己,不能让自己活的光鲜亮丽呢。
至于那100块大洋是给周云安将来的老婆本?
白芷就更不屑一顾了。
男子汉大丈夫,想要什么就凭自己的本事去争、去抢,去换,去买,吃老人的棺材本算什么本事?
那是懦夫无能的表现。
所以白芷花起这100块大洋来一点没有顾忌,该怎么花就怎么花,该用在什么地方就用在什么地方。
比如花点小钱雇了一群小乞丐盯着赵家和许家的动静。
现在的旧上海和她以前去过的那个上海太不相同,走在青石路上,看着街边的景致,一点一滴都透着这个时代独特的魅力和特点。
十里洋场,灯红酒绿,即使在白天,都洋溢着奢华和大气,无愧于它远东第一城市的称号。
街道干净宽敞,店铺林立,电车在轨道上有序的行驶,伴随着到站的电铃声,还有那驶过的汽车的喇叭声偶尔呼应,间或响起一道清脆的自行车车铃声。
混在嘈杂的人声里,谱出了一曲繁华热闹的城市交响乐。
.......
“太太,昨天赵家的大公子去了医院看望许老爷子,我们偷偷溜进去偷听了一耳朵,因为时间紧,隔得又有些远,只大概听到了什么‘婚约’、‘成亲’、‘下个月’这几个词。”一看到她的身影,一个穿着干净,长相精神讨喜的孩童就跑了过来,将他跟着赵文昌溜进医院听到的消息倒了出来,旁边还有几个穿着破烂的孩童也赶紧将他们各自打听到的消息一一的跟她汇报。
“许家的二小姐自从回来后去医院看许老爷子,被他赶了出来,回家后就被关了禁闭,都没怎么出过门。”
“连朋友前去拜访,都被许家人称病回绝了。”
“赵家的大公子最近.......”
听着他们打听跟踪得来的消息,白芷对现在的情况也有了大概的了解,给了他们两块钱作为跑腿费后,就让他们散去了。
“太太以后有需要再来找我们啊。”离开的时候,那个穿着干净的孩子还不忘招揽一下生意。
白芷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他们的身影混进人群中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才走出了巷子,拐到了去法租界的大路上。
奢华大气的赵公馆内,真皮沙发上坐着一老一少,在袅袅的茶汽中若隐若现。
碧绿清澈,叶底嫩绿明亮的汤色拘在瓷白的小杯中,杯中漂浮着几根条索纤细、卷曲成螺,满身披毫,银白隐翠的茶叶,香气浓郁,清香幽雅,?尝一口鲜醇甘厚,鲜爽生津。
这是今年新摘的上好的碧螺春。
“文昌,我知道让你娶那么一个女人有些委屈你了。”为首的老者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这才慢慢的道,“可咱家是商人,要打开江北的生意,需要许家人的助力。左右不过是一个女人,娶回来扔到一边,你在外面怎么玩,我都不会插手。”
这几乎就是明着说他们家看上许沛菡只是因为许家对他们有用,一旦没用,那就可以随时将她抛弃。
赵文昌背脊挺直的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表态,仿佛是一尊雕像。
老者也不急着催促,慢悠悠的将手中的茶喝了个见底,就听见了他儿子的回话,答案也没出乎他的意料,“是,儿子知道了。”
老者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茶杯放在桌上,起身,拄着拐杖上楼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打在了青年俊朗的半边脸上,映的温润通透,像是一块上好的美玉。另一边脸隐在阴影里,黑暗模糊,阴冷坚硬,像是半藏在刀鞘中的利刃,露出了锋利森寒的一角。
“呵。”
半晌后,青年薄唇轻启,意味不明的吐出了一个字,清冷如冰。
“少爷,外面有个年轻的女人找你。”赵公馆的管家老李进来,站在赵文昌身侧禀报。“她说她姓张。”
“不见。”赵文昌在脑中快速的搜过了一遍张姓女人,没找到相应的人后,便知道门外的那个不是自己之前见过的,本就心情不甚好的他更是想都没多想的拒绝。
“但是少爷,她说她有些关于许家二小姐的事情要告诉您,还说您一定会感兴趣的。”老李听到少爷的吩咐后本来不想再多话的,可想到方才见到那个女人时,对方说出这话后脸上的笃定和自信,又不由的多了一句嘴。
或许,她手上真的有对少爷有用的信息呢。
赵文昌指骨分明的手在茶几上敲了敲,沉默了片刻后,低声的道,“让她进来。”
“是。”老李躬身退出,请人去了。
赵文昌重新换了一个姿势,倒了一杯茶,闭上眼睛揉了揉额角,耳边在此时捕捉到了一道轻缓的脚步声。
“咯噔,咯噔,咯噔。”
带着一股闲适从容的味道。
“嗖”的一下睁开眼,狭长的凤眸中精光一闪而过,和对面悠然落座的女人对上了目光。
嗯,确定过眼神,我遇见对的人。
就是你了。
白芷在心中暗自肯定道。
“不,你是不是太武断了些?”系统看着只一个照面就决定要和对方合作的宿主,突然觉得有点慌,“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白芷一点也没有系统的犹疑,她本来就是干脆的性子,看好了自然要第一时刻出手,万一晚了一步被他人抢去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