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娇娘——白鹿谓霜
时间:2019-02-20 11:50:42

  沈蓁蓁好说歹说,总算劝得玉泉和玉腰去了厨房,才又和程垚聂凌道了句别,半扶着覃九寒回房。她一手扶着男人的背,另一只手则是扶着他的胳膊,但她个子娇小,覃九寒却是比聂凌和程垚都要高,从远处望去,倒不似她扶着男人,而像极了男人将她半拥在怀里,两人亲密无间的姿态。
  不过,她也并非逞强,而是她方才一上手便察觉到了,覃九寒压根没将全部重量压在她身上,大概卸了七八成的力道,剩下的顶多让她稍稍有些许的吃力,要说压坏却是无稽之谈。但是,这种话又不好和他们言明,倒有些似显摆似的,这种事,沈蓁蓁是做不惯的,故而也只能由着玉腰她们误会了。
  沈蓁蓁将男人扶回房间,正绞了帕子替他净面,又替他解了发冠,拿篦子顺了顺鬓角,让他睡得舒服些。方才去端醒酒茶的玉腰和玉泉就进来了。她又喂了不省人事的男人饮了醒酒茶,才打算要走。
  她从床沿起身要走,就见覃九寒忽然伸手攥着她的指尖,捏的紧紧的,方才闭着的眼也睁着,一眼不错望着她。覃九寒饮了酒,便迟钝了许多,被蓁蓁劝着放手也不肯,兀自握着她的指尖,实打实的不讲道理。
  沈蓁蓁从未见过他醉成这般,倒有些似个霸道的孩子了,捏在手里的糖豆便不肯放手,甭管大人如何同他讲道理,不仅固执,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霸道。蓁蓁见状觉得有几分好玩,侧着头陪着坐了一会儿,等他彻底入了睡,才揉着有些僵硬的腿起身。
  玉腰和玉泉连忙上来扶,扶着沈蓁蓁回了自己的房间。
  却说她离开后,床上陷入睡眠的覃九寒忽然蹙起眉头,方才放在身侧的手也紧紧攥成拳头,眉宇间皆是不豫之色,似乎是做了噩梦一般。
  ……
  “大人?您可是身子不舒坦?要不我们回去?”耳边传来殷勤的语句,覃九寒觉得有几分耳熟,便抬眼看过去,不由心头一震。
  这人的面貌十分熟悉,前世伺候了他十多年的随从,虽说不是那种能察言观色的仆从,但胜在对他忠心耿耿,自他从狱中顺手救了他一次,此人便一直跟着服侍他了。
  只是,这分明是前世的事,这种恍如身临其境的感觉是何缘由?
 
 
第68章 ...
  覃九寒回神后, 抬眼打量他所处的环境。
  这处楠木作梁,雕梁画栋,入眼是随着暖风扬起的宝罗帐纱, 珍珠串坠的帘子被风拨弄着, 如清培佩般叮咚作响, 一股甜而舒缓的暖香在屋内拂散开来,端的是个金碧辉煌的销金窟。
  他身处走廊之中,拐了个弯,便到了一处厢房前。随从还在询问他的身体,覃九寒摆摆手让他安心。
  正在这时, 厢房房门被推开, 一个紫衣男子掀帘出来, 见到他便是一愣, 随即拱手行礼道,“覃大人,王爷在里头恭候多时了。”说罢,朝里头一摆手, 请他进去。
  覃九寒下意识厌恶这烟花之地, 不欲进这腌臜之地,哪怕里头看上去还算雅致, 那些伺候着的姑娘也还算规矩。但不知怎么的, 心底有股力量,似是冥冥之中在鼓动他踏出这一步一般。
  大抵是屋里人听到了动静,传来了一声轻笑, “紫鹰,还不快请覃大人进来?”
  紫鹰闻言又是一摆手,覃九寒迟疑不过一瞬,便遵从内心那股力量,跨过那门槛,由紫鹰伺候着掀帘子而进。行至跟前,覃九寒发觉屋内皆是他的“老熟人”,荣王,以及其他官员。
  荣王年近三旬,当今圣上未登基前曾带兵打过南蛮,圣上登基后才被召回,说是王爷,更像是名战功赫赫的武将。他身姿挺拔,不似一般皇族那般羸弱,反而有几分健硕,下巴处是一道疤痕,横贯直喉咙处。
  荣王一见覃九寒,便爽朗一笑,带的那疤痕也有些许的抖动,“你今日怎么想通了?平日里,怎么请你,你都是矢口回绝的。”
  覃九寒朝荣王拱拱手,在屋内寻了个位子坐下。他想起来了,这大抵是他入京四五年的时候,那时候他任职督察府,经手了一件案子,是荣王的得力属下奸污民女一案。那时他不过刚调到督察府,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等着以雷霆手段收服人心。
  这案子恰好撞在他手里,便是铆足了精神要审明白。被告是荣王亲信,深受荣王宠信,一般人皆得罪不起。受害之人则是一介农女,身无长物,无父无母,寄人篱下的一个小孤女。这种强弱悬殊的案件,向来是吃力不讨好的。
  判的重了,得罪荣王;判的轻了,得罪百姓。旁人避之不及,覃九寒却是毫无畏惧接手了案子,还不过七日便寻出了端倪,把案子给判个水落石出。那孤女是这亲信的继母所雇,不过是为了家中继承权而设下的圈套。
  他破了此案,从此便被荣王盯上了,三五不时的寻他上门喝酒。他素来不喜烟花之地,对荣王的邀请大多是婉拒,极少的几次,也是在茶馆酒肆等地。后来,荣王便也摸透了他的性子,再请他的时候,便都要不在府中设宴,要不在茶馆酒肆。
  覃九寒垂眸,此时,大概是他和荣王还不甚熟悉的时候。他记得,前世的时候,他压根没来过这地方才是,仅有的几次,也是来这儿抓人。
  果然,荣王见他一言不发,似是恍神了,便一叹,“覃大人,你别绷着个脸,姑娘都不敢伺候了。”说罢,招呼着身边的姑娘去伺候覃九寒,却被覃九寒给婉言拒了。
  荣王无奈,又对他的处事和手段十分欣赏,不忍责备,只好转头同旁人饮酒,由着覃九寒独自坐在那,似一尊门神似的,不饮酒也不作乐。
  门被轻敲了几下,随即一行人被紫鹰带进屋子,是携着乐器的娇美女子,个个行走间若弱柳扶风,很快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覃九寒也被吸引了视线,心头一震,盯着那行在末尾的女子不放。那女子身姿纤瘦,穿了身绣竹纹滚银边的桃粉色襦裙,白色细纱蒙住芙蓉面,只露出双杏眼,眼角被眉笔勾勒出一抹上翘,其下一点鲜红的小痣,但整个人非但没有一点妖娆,反而越发清丽淡雅,攫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女子略一抬眼,朝他望过来,眼里全是陌生,无丁点熟悉之意。
  “蓁蓁……”覃九寒喉间似含着话,却怎么也说不出,似乎被谁锁喉了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沈蓁蓁半抱着琵琶,微微侧头露出一段雪白纤细的颈子,纤细的指尖轻轻拨动,略有些宽大的袖子滑落,半截如玉石般莹润的皓腕看得人眼热,一曲《青莲乐府》听得众人陶醉不已。
  一曲作罢,沈蓁蓁正打算起身告辞,却被荣王拦下了。荣王从前是武将,身高八尺,面上又有道疤痕,众人皆不敢阻拦,就连方才一道进来的主事也是如此,只能朝沈蓁蓁眨眼示意。
  沈蓁蓁果真坐下了,又弹了几曲,她指尖略有些红肿,方才炙热目光落在她身上的荣王,大步像前一迈,攫住了沈蓁蓁的手,目光落在那红肿的指尖,有几分不忍,又带了几分调侃之意,“你这般娇嫩,连弦都能伤你,我买你回府如何?也省得在此处受累。日后,这琵琶,弹给我一人听便好。”
  沈蓁蓁此时还蒙着面,只露出双杏眼儿,眉间微蹙看向身后的主事,却见那主事逃开她的目光,不敢与她对视。她蹙眉垂首着。
  屋内众人皆是噤声不语,生怕目睹了一场荣王被拒的笑话,这可就从风流韵事变为笑谈了。谁都知道,荣王此人肆意妄为,除了家中老太妃,旁人的面子他素来都不理会的。真要被个琵琶女拂了面子,那可就不好看了。
  覃九寒此时紧握着拳头,唇舌间血气上涌,身子却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什么动作也做不了。
  荣王似乎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眉头紧紧皱着,一双虎目紧紧盯着面前女子,下巴处疤痕增添了几分狰狞之意。正当众人觉得那琵琶女不识趣时,荣王忽然笑了,“放心,入了我荣王府,侧妃之位虽不能许你,但你也是荣王府正经的主子,没人敢欺侮你。”
  还未看到后事,覃九寒忽然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入眼是熟悉的青藤蔓枝的床顶罩。嫩绿的颜色,生动的纹路,是蓁蓁亲手刺的,说是他成日里看书,恐他伤了眼劳了神,特意做了让他睡前歇歇眼睛。
  覃九寒摸着额头起身,外头天色已是大亮,能听见鸡鸣狗叫声,给人一种祥和的真实感。回忆起方才的梦,覃九寒冷着脸起身,推门朝外走去。
  路上撞见了端水过来的玉腰,见他便福身问好,却见覃九寒径直往前走,连个眼神都没落在她身上。玉腰正有些纳闷,也没多想,素日里这覃解元都不怎么搭理她们,只是不像今日这般连个眼神都未施舍。
  行至熟悉的屋子前,覃九寒静静在门口立了一会儿,入耳是熟悉的女声,娇软甜糯,听着便带了股乖巧的劲儿。他略微站了一会儿,稳了稳心神,才推门而入。
  “姑爷?”正服侍蓁蓁挽发的玉泉一愣,赶忙福身询问,“姑爷可是有事?”
  沈蓁蓁正揽镜自照,闻声也回头看向他,清澈的杏眼里带了询问之意,眼尾不似他梦中那般挑着,而是略往下垂了些许,看着便有几分稚气和乖巧。
  覃九寒将手背在身后,行至沈蓁蓁背后,朝玉泉摆摆手,“你先出去吧。”玉泉略一迟疑,然后福身退了出去。
  沈蓁蓁将手中的篦子往梳妆台上一放,起身靠近男人,踮脚替他理了理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襟,才道,“怎么了?”
  眼前的小姑娘素面朝天,未施粉黛的肌肤几乎干净得能看见细小的绒毛,长如蝶翼的睫毛随着说话的动作微微发颤,日光透过羽睫的缝隙,落在瞳眸里,有几分波光潋滟。覃九寒伸手攥住沈蓁蓁细细的腕子,触手便是细腻的肌理,如梦中一般。
  沈蓁蓁被攥住了腕子,见覃九寒依旧一言不发,脸色也不大好,不由有些着急,“你怎么了?可是昨夜醉酒头疼了?要不要喊玉泉去请大夫?”
  “我没事,”覃九寒眼睛依旧盯着沈蓁蓁,嘴中却不由安抚道,“只是来看看你,用过早膳了吗?”
  蓁蓁素来对覃九寒没什么防备,此时被盯着也不觉有什么,反而被他的话安抚了,散着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坐下,仰面乖乖回他,“还没用膳,你呢,也没用吧?我喊玉泉去叫膳。”说罢,她斌喊玉泉进来,吩咐她去取些粥食过来。
  待玉泉得了吩咐出去,沈蓁蓁才又将散着的发撩到身后,朝着覃九寒念叨,“你昨夜饮了酒,等会儿用些米汤。我昨夜便嘱咐了厨房熬的,养肠胃。你素日里不好饮酒的,怎么昨夜竟醉成那副样子了?酗酒伤身……”
  她的长发如瀑,披散在瘦削的肩上,有几缕散发,被她别在耳后,耳垂愈发显得薄如蝉翼了,显出几分可爱来。本来就不是多大年岁的姑娘,偏偏稳重的很,句句嘱咐皆学了那府外的老大夫,听在覃九寒耳里,却比琵琶还要动听几分,恨不能长长久久听下去。
  “嗯,听你的,下回不喝了。”
  覃九寒话音方落,就见面前小姑娘先是一愣,继而抿唇展颜,腮上两个酒窝盈盈的,似盛满了秋水一般动人。
 
 
第69章 ...
  鹿鸣宴之后, 便是来年的春闱。
  聂凌收到家中母亲来信,便急匆匆与他们道别,独自回大邱县去了, 打算来年赴京赶考。倒是程垚, 妻小皆在身侧, 家中无甚牵挂,所以干脆跟着覃九寒一道往京城去了。
  京城的渡口向来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商船客船络绎不绝。玉腰正捧了一碟子青梅进来,伺候着蓁蓁用下, 见她脸色仍有些白, 便出去同玉泉商量, “过会儿船停了, 咱们去寻轿子吧。马车晃得厉害,倒不如轿子来得好。也省得姑娘劳神。”
  她近来做事稳妥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跳脱,伺候时也都事事以小姐为先, 玉泉也待她多了几分信重。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 玉泉也不忍见她落魄,此时见她话语间皆是对小姐的维护, 便点点她的脑门指点。
  “这还用得着咱们操心?姑爷早就安排上了, 方才就打点了下人,这边船一到码头,轿子便很快就到了。姑爷待小姐的心思, 比你我可细的多。”
  玉腰闻言便忍不住咂舌,回想起男人成日里冷漠冷淡的脸,还真想不到,他是这般细致的人。时下的男子,都讲究兼济天下,能入他们眼的,皆是家国大事,要不也是些市井之谈,总归女子晕船不舒坦这种小事,在他们看来,能问上一句以及实属爱重了,别提特意嘱咐关照了。
  更何况,那还不是普通的男子,而是才华横溢的解元。
  哪怕是玉腰这种,甭管心里还是嘴上,都觉得自家小姐是全天下最最好的姑娘,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男子,上无公婆磋磨,下无幼弟操持,本人又有解元之才,眼瞅着便是平步青云,哪家女子不视作良人。
  真要硬着头皮寻点不足,那便是性子清冷了些,不过女儿家么,不怕男子性子清冷,就怕性子浪荡,四处留情的。
  “行了。别发愣了。”玉泉拍拍玉腰,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渡口,转身回房去清点行李去了。杨嬷嬷年纪大了,坐船便有些不适,行李什么的,便由她接手了。
  船行至码头,众人下船。一到渡口,便看到了柳管事迎上来,朝小姐和姑爷作揖,“夫人记挂小姐已久,特意派了老奴来迎一迎。”他身后便是柳夫人安排的马车,内里垫了软布软垫,布置得极为用心,一看便是柳夫人特意吩咐过的。
  覃九寒略瞟了一眼,就拦住了沈蓁蓁上车的动作,朝着柳管事说了一句,便唤沈蓁蓁坐了一旁的轿子。
  柳管事闻言也是一愣,继而笑着道,“还是姑爷想得周到。老奴却不知小姐还有晕船之症,还请小姐莫要怪罪。”
  柳管事连连赔罪,覃九寒又是极为坚持,沈蓁蓁只好坐了轿子。一路到柳府,等到下轿时,也不知是轿子的稳当,还是心理作用,总之她已经好了许多,胸口那股子闷也都散尽了。十几日,难得这般舒坦。
  玉腰伸手扶着她下轿,打量了一番小姐的脸色,果真好了许多,雪白的脸庞上有了些许的血色,整个人瞧着便精神了许多。覃九寒虽一言不发,却也第一时间看过去,待看到沈蓁蓁好转了不少的脸色,才旁若无人收回视线,继续由着那管事迎着他们进柳府。
  到了正厅,早就坐不住的柳夫人便迎了上来,握着蓁蓁的手,又是心肝又是闺女儿的喊,直喊的蓁蓁都不好意思了,扶住干娘道,“干娘坐下吧,我这回上京,还给干娘带了东西,都让柳管事收着了。”
  柳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忙嘱咐柳管事把东西收好,才又招呼柳松和柳少夫人上来,介绍道,“松儿,宜娘,你们来。这便是我在桐城认的闺女儿。蓁蓁,你也见见你阿兄和嫂嫂。”
  柳松是个读书人,虽然现在授了官,但没穿官服,一身青色直缀,眉眼更似柳夫人些,但少了女子的艳丽,多了几分书生的文雅,端的是副好样貌。他身旁的柳少夫人倒是寡淡了许多,容姿并不如何娇艳,但整个人淡雅端庄,很有气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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