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冷笑枯僵在了青峦脸上,她呆了一瞬,急急掀帘出舱,要看一看外面情况。赵枚简直不敢置信,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殿下,那边,那个小郎真把船拉回去了!”
“韩越 ,韩越,韩越…….”韩飞也没有想到,奔到船头嘶声大叫。
韩越强忍着不作回应,仍对那些始终没有露面的“船上人”说道:“还有,青麒左相孟绰想借我过江之机来夺株洲三城,只怕她要白跑一趟了。”
“殿下?”赵枚这时已经慌张起来:“他是什么意思?”
“等我与符珍姨母会师洛川……阿姐再来相见吧。”
“月郎,月郎…….”韩飞连叫带骂,声嘶力竭:“你个小畜生,你怎么就不听姐姐的话,你非要把姐姐逼到绝路上去吗?你是在作死!不用你作,我先揍死你再说!母亲以前几次气的要揍死你,我还拦着……小混蛋,给我回来,回来…….你回来……”
韩越被桂月栖扶上了大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阿姐,保重……”
风起,星现,浓雾初散,大江阔朗,百舸争流。
韩飞像暴怒的野兽一般,就要跳入江中,亲自去抓这个不听劝的小弟,军士们拦挡不住,好几人差点被踢下船去。
青峦趁着青篷船摇摆韩飞站立不稳,从后偷袭,使一招独阳指点中了她的穴道,将人撂倒。
“韩将军唇角有血。”
“她是急怒攻心。”青峦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先抬回舱中去。”
“殿下,要不要追啊?”赵枚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真被韩越偷袭了洛川,那怎么了得?”
“这臭小子也许只为诓我出去,好救她姐姐。”青峦使劲儿揉着额角,只觉头痛如裂:“韩越竟然连姐姐的话都不听,连姐姐的生死都不管,只信杀他全家的紫云瞳?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
看着兵船转向,桂月栖问向韩越:“是不是先等一会儿,那条船说不定会跟上来?”
韩越神色黯淡:“难!那条船上不是阿姐说了算。”
“那小侯会不会有危险?”
韩越缓缓摇了摇头:“没了阿姐这颗棋子,她们什么局也开不了。”
“您今夜把她们的退路都断掉了,她们还想开什么局啊?”桂月栖眉头紧皱,内心仍然不安。
“留我阿姐这么久,到今日才送出来,这些人可不简单。”韩越叹了口气:“我本想着,只要兵船起航,阿姐就会马上来见,谁知没来;船过江心,已不能回头,她们总该来了吧,谁知还是没来;再等被西川军拦截,斥问,我射出了锐火箭,两军已在交战,她们都还不放阿姐来,非得逼我打进西川才肯动作…….我看她们的野心是想叫天下大乱,好在乱中再取利。”
桂月栖呆了一呆:“王主也是这样说。”
“我还是有些失算了。”韩越说着说着烦躁起来:“母亲曾言:为将者,制图、识图、记图都是根本。否则如何攻取、如何围歼、如何撤退?她老人家为了勘画西川舆图,才走了枯藤岭。还同我说,之后便要实测整个合江,哪里有通口,哪里布暗礁,哪里多水网,哪里能行船,一一都要心头有数。我接掌帅印之后,军务繁杂,竟把这样要紧的事耽搁了下来。明知有个白云飞渡,便该想到合江莫测之地不会仅这一处,却没着手查探,以致今日数万兵马围不住一条小船,丢失了救回亲人的良机。”
桂月栖不想这种时候他还能自省,钦佩敬服油然而生:“这怎么能怪小少爷呢?是书钺办事不力。”
“不能责怪书将军。”韩越言道:“船过兀岭方向,我才想起问那一带是否有通口,而书将军在此之前就已经探过了。只是因为她不擅水战,不懂水纹天象,也没有个好向导,这‘探’只流于表面,成了没‘探’了。”
桂月栖连连点头:“是啊,白云飞渡因为有前辈高人指点,小少爷知道不是传说,而必在合江之上,才得找到。”
“虽然暂时还抓不到那条船,但打蛇还是一样打七寸。她们以白云飞渡为据点,又比我军熟知合江暗涌水道,必是来自青麒无疑了。”韩越重又打起精神,拿着筒镜向大江上瞭望:“你再派人同汤将军说一遍,严密封锁江面,那条船不出来则已,若出来,必须给我跟住,最好拿下。”
“是!”桂月栖高声领命。
“还有……”韩越顿了一顿,神情落寞,语气低婉:“不要伤害我阿姐……有些话,等我亲自去同她说……”
小凳子躲在角落里,听见这句,虽极力拿手捂着嘴,还是呜呜哭了。
“王帅早就这般嘱咐过了。”桂月栖又劝了两句:“小少爷放心……”
“好!”韩越急背过身去。许久,见天边晨曦微露,崭新一日已到,方悄悄擦掉了眼角滑落下来的一颗泪。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有没有出游呢?春晓游去啦。
第819章 偷袭-1
玄甲军大队兵船逶迤南行,却有一条小船,在夜色掩映之下,悄悄驶进了漩涡暗涌。
“连大人,现在往回撤,还来得及。”
“前面一定有通口,你们才刚也都听见有人说话了。”六月坚定言道:“只要过去这里,咱们就能找到那条船的藏身之处。甭管救的了救不了韩飞将军,这都是大功一件。”
王帅的亲卫统领不畏生死,来和我们一起探路……这令兵士们既感动又兴奋:“大人跟着王帅,哪里不能立功?竟来此险地……”
“富贵险中求嘛!”六月朗声笑道:“姐妹们,只要别怕难,别怕苦,别怕死,跟着王帅,哪里都能立功!立了功,家里可就都过好了,有银钱买田地,盖房子,再娶个美娇郎,养一群小娃子……想想吧,那是什么日子?”
兵士们眼中都放出了亮光:“大人也想过这样的日子啊?”
“谁不想过!”六月言道:“不怕告诉你们,连王帅都有这个心思呢。”
“哈哈哈……”
六月话锋一转:“可能不能过上那样的好日子,就看眼下能不能钻过这个通口了。这会儿雾散了,天也快亮了,浪也要退了,正是探路的大好时机,大家努把子力!麒人能钻过去,我大胤好女儿难道不能吗?”
“能!”兵士们各个摩拳擦掌:“大人抓扶好了,咱们可要学江龙王巡游啦。”
“再多问您一句,您会泅水么?”
“会。”六月眼睛盯紧前方:“船要真翻了,你们别管我,各自找法子逃生,活着的人要记着给大家请功,还要把‘咱们怎么走的’这事儿报给汤将军,好让后续来探路的姐妹少遇危险。”
就是说,甭管这趟是活是死,大家敢来,就已经把名字记在功劳簿上了。可要是能找到通口,找到那条船,再救出韩将军,功劳一件比一件大,封赏也就一级比一级多!兵士们没了后顾之忧,人人全力以赴。
“王帅威武!”六月振臂一呼。
“威武!”兵士们齐声应和。
……
已经望不见玄甲军的影子了,青峦仍怔立船头,脸色无比难看。
“殿下,那韩越好像不是在说玩笑话……”赵枚的声音已经小的不能再小了,
青峦狠狠吸了一口气:“从速给孟相送信吧。”
怎么送啊?!赵枚暗自搓手,无计可施:自己都被困在礁石藻网之中了。
“你说韩越真去了白云飞渡?”青峦强作镇定的摇了摇头:“我看他可能是赶回合江大营了。哼,一位玄甲大将也没跟着他来,这说明什么?他的帅位还不稳当。”
“他刚才说……”
“不能光听他说!”青峦有些气急败坏:“我就不信傅临能那么沉得住气。只要她把大军调过来,雪璃不会坐视不动。还有玄龙,早盯着赤凤下嘴呢。咱们那盟友恭王也没闲着,不是已经把紫云瞳网到瑶山里了嘛!”
赵枚没有接茬儿,眸光有些闪烁不定。
“棋局既已摆开,必要杀到最后。”青峦语气高亢起来,是在给亲兵们打气,也是在给自己打气:“胜负没见分晓之前,千万不能气馁。”
“是。”应答声七零八落。
赵枚凑近青峦,低声言道:“殿下,当务之急,咱们得先离开这里啊。”
“弃船登岸吧。”青峦再三权衡:“西川军已经封江,白云飞渡暂时又回不去,只剩这条路了。”
“兀岭也封山了。”赵枚十分忧虑。
“那里好歹能打只兔子吃,这里连鱼也摸不着一条。”青峦也起了急躁,“咚咚咚”大步直奔船尾:“就这样决定了。等绕出兀岭,我们带着韩飞直接去找符珍。这些人能全听韩越的?嗬,简直笑话。”
…….
“你们这是干什么?”合江大营,颜祺刚入符珍的大帐,就被她埋伏下的刀斧手捆了起来。
“把她押下去严密看管。”符珍也不多话,转命曹嬗:“小少爷早有吩咐,让把兵交由你带,你带得了吗?”
“带得了!”曹嬗昂首挺胸:“请小少爷和老将军放心,末将指挥这只人马,万无一失。”
符珍点了点头,又对法婤言道:“我同曹嬗去战青麒,你来镇守株洲三城,负责四面接应。责任重大,务必谨慎。”
“您年事已高,该我去冲锋陷阵。”法婤言道:“不如……”
符珍摆了摆手:“咱们都要谨遵帅令。再说你的人马摆在东面,也不方便越过我去打青麒。”
三人计议已定,便有小军回报:“傅帅知会各位将军,怀婳、彰宜、休罗皆有异动。”
“呀……”符珍、法婤和曹嬗互相看看:“看来雪璃也要有所动作了!”
……
葛绒全身披挂,在水盆里面照照,自觉威风凛凛。出门预备上马,看见滦平等候在外 ,便又拉住悄道:“陛下慰劳大人,你要回玉渊了?”
滦平笑着摇头:“我与国姑同来,自然也要同归。这说话就要立功了,哪能先走?”
葛绒宽心大放,腰板挺得更直溜了:“之前探子密报:傅临调兵向南,咱给孟绰送了消息;如今她投桃报李,告诉我已在随城一线发现了傅军,领头的不是别人,是给紫云瞳当过亲卫统领的陶月欢……你看,紫云瞳一直防着玄甲军呢!”
国姑大人有长进啊。滦平笑着点头:“英王把心腹都派过来了,傅临就算不想打也得打。最新探报是:梅花月郎已然挥师过江,进逼西川。”
“哦。”战局发展竟和设想的完全一样,葛绒兴奋刚显,忽又嘎然而止,在听到梅花月郎四字时脑子急拐了个弯:这是胤国有名的美人,我曾见过没有?若见过,又是在哪里来着?
“国姑?”虽已共事多日,滦平还是适应不了葛绒随时随地都能恍惚出神的毛病:“有何不对吗?”
“啊,没有,没有。”葛绒赶紧收回遐思:“我是在想……这个,兵贵神速,我们应该立刻出击。”
滦平只怕她这就下令,连忙摆手拦住:“国姑还请等一等孟绰的消息。”
“她不是已经传过消息来了?”
“我是说等她出兵的消息。”滦平凑近葛绒,低声言道:“青麒一旦反攻株洲,说明傅军已全线压上。咱们可就没了顾忌,打起帮助孟绰的旗号,直接杀入赤凤,截断傅临退路。”
“好!”葛绒难得的豪气万丈,只觉封侯拜相就在眼前了:“前些日子我给斯瑾提写信,请她从长阳出兵,配合我军,对凰都形成包围之势。结果这家伙拒绝了,说长阳乃兵铁重镇,恐被玄龙借机偷袭。”
“斯王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滦平其实并不同意这个意见:“只是我觉得,以玄龙小皇帝和她家大司马那贪得无厌的性情,垂涎起赤凤大片国土,大概顾不上长阳一城了。”
“斯瑾提官高爵显,我命令不了,你说要不要请太后下旨督促?”
滦平淡淡一笑:“也许太后的密旨这会儿已到斯王面前了。”
“哦?”葛绒大感意外:“你给太后写私折子了?”
滦平摇头且笑:“陛下告诉过我,慈宁宫还挂着一幅六国舆图呢。太后雄心伟志,更胜巾帼。”
“誓取凰都,为太后祝寿。”葛绒的豪气顿时又高涨了三千尺。
“报!”就在这时,小军奔至近前:“探马回报,傅军与玄甲军已然交战。”
“有无麒军动静?”滦平着意问道。
“株洲三城大乱,还未探明。”
滦平眉头微皱:“再等等。”
“不用等了。”葛绒高声大笑:“孟绰一定出兵了,否则株洲怎会一起乱了?”
株洲偏西,靠近洛川,傅军不取随城、兴城还打不着它。滦平一拍脑门:“哎呀,我老糊涂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大人不必懊恼。”葛绒为自己“偶有所得”大感骄傲,挺胸腆肚直奔中军大帐:“点兵,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