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安慰道:“你别担心,有我们在呢。”
阳春叹道:“沈莫还好,叶恒这孩子心思太重。他初回凰都时也是在床上养伤,白日翘首盼着你来,夜里睡不安稳,时常惊梦。明明吃不下药膳,还强往肚子里塞,明明提不得内息,还总偷着硬来,恨不得一身伤病立刻就好。这怎么能成?我看你还是给他留下几句话,或者,送给他一样东西,安安他的心。”
云瞳也是皱眉,听盛夏又道:“他对你送小西这件狐裘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不带这样的!”小西立马抱紧了那件白狐狸毛披风往后退,满脸委屈地盯着云瞳三人:“你们要是再抢回去给了叶使,我也会耿耿于怀的。”
云瞳哭笑不得:“谁说抢这个了?你留着吧。去告诉月郎,我带他去徽州见母亲,叫他赶紧收拾收拾。”
小西蹦蹦跳跳地跑了。“王主你最好了。”
云瞳摇头失笑。想了想,从耳上取下一只白玉雕花小环,拿在手里端详了一阵,见内里刻着一个“眸”字,不禁微微一笑。她扣住环上的小针,按进叶恒的左耳垂,把玉环给他带好,又瞧着刺下了一滴血珠,便俯头轻轻舔去,在心中默默说道:
“阿恒,带上这个,你这辈子就是我的人了。万一我真中了碧落十三香,又寻不着解药,几年后先走一步,耳徽就送你留个念想吧。”
阳春不知她心思,见状倒笑了一笑:“让他每隔五日给你写封信去,省得成日在家胡思乱想。”
“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莫莫:“我还没认紫云瞳当妻主呢,她就乱亲我,不带这样的┄┄”
春妈:“回头我批评她。”
第100章 热泉飞歌
紫云瞳亲领一师,带着谢晴瑶、孙兰仕与三月、六月等亲卫,直扑徽州而来。这一夜于途经的六华山下宿营,处理完军务,已近初更。想起晚饭时,三月鬼鬼祟祟的来和自己说:“山坳处密石间寻到一口热泉,王主可去松快松快……只莫要告诉六月。”
这丫头,怕是已经舒服够了……云瞳暗笑,便卸去铠甲,只披大氅,腰下悬着一口宝剑,也寻路上山。
虽在寒冬,林间亦多枯枝,但仍有青苍翠色,红艳梅花。云瞳按三月所说,刚转过山坳,耳边就飘来一阵悦耳的清歌:
“山烟山雨白氤氲,梅蕊梅花湿不分。浑似高楼吹笛罢,半随流水半为云(1)。”
歌声悠扬,引人探幽。云瞳俯身穿过滴水的小岩洞,绕过几块奇伟的巨石,拨开一条条芬艳的梅枝,举目望去。
但见冷石之间,围着一汪碧水,轻烟缭绕,水雾氤氲,有一位长发美人,正恣意其间。螓首浮于波上,半身隐于水中,一肩担着温柔月光,两指夹着俏丽红梅,正浅吟低唱,随波曼舞。他轻阖着眼帘,朦胧着浅笑,慵懒随意,怡然自得。偶尔,他会随手扬开串串漪涟,或掷出片片梅瓣,调皮地搅散泉中月影。
可当他睁开双眼,瞬间,漫天星光都敛去了神采;当他莞尔一笑,刹时,万千红紫皆归于寂寞。
云瞳只觉心跳乍然而止。
人如醉,香如故,月如钩……浑不知身在何处,天上人间!
岩壁上斜植着一株老松,有一只小松鼠抱着松果,顽皮地跳到了枝上,骨碌着一对小眼睛好奇地看着泉下美人。
美人也看见了它,惊喜地探出手去:“小家伙儿,来啊,来,到哥哥这里。”似乎觉得够不太着,便从水中直起了上半身。
云瞳屏住呼吸,眼睛从那美丽的头颅开始,一寸寸往下移去:修长的颈项,硕美的胸膛,柔韧的腰肢……再往下,却还浸在水中,看不分明。
云瞳一阵懊恼,眼神如箭,想将那泉面射出两个洞来,瞧瞧美人身下是长着鳞片的鱼尾不是?
传说水晶龙宫中的人鱼皇子最爱在山泉瀑布间嬉戏。
小松鼠被吓了一跳,往后一退,松果掉进了泉中。“吱吱吱┄┄”它有些沮丧地甩了甩大尾巴,来来回回在树枝间奔跑着,想跳下来捡拾却又不敢。
美人弯下腰,从水中捞起那枚小松果,笑着向斜松靠近。他随手撩了撩背后的长发,乌云如瀑,镶嵌着晶莹的小水珠,美得令人窒息。
云瞳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从泉心移到岩边。听他和那只小松鼠温柔地聊天,心中嫉恼非常,只盼自己也瞬间长出那毛茸茸的大尾巴出来。
“你别怕,到哥哥这里来。哥哥接着你呢,摔不着。”美人伸出双臂,像是要拥抱小松鼠。小松鼠仍是逡巡不定,“吱吱”乱叫。
“这笨松鼠,倒是快跳啊!”云瞳暗骂一声。“你不想跳,我可想跳呢。”见美人仍半立在水中,耐心地轻哄着,心里一阵阵发痒:这一定是九天仙子下凡吧?都说他们有一件羽衣,要是被收走了,就不能再飞回天上。若是我能找着他的羽衣,再偷偷藏起来,说不定就能和他结一段仙缘……
一边想,眼睛便向四周溜去,果然,就在自己面前,堆放着一摞衣物,大氅,裘衣,腰带,亵裤……旁边还摆着一个黑乎乎长长硬硬的东西。那是什么?仙子施法的魔杖,还是下凡必备的骑乘?
有点眼熟,是不是在梦里见过?云瞳觉得奇怪,定睛再看。
啊……差点叫出声来。
云瞳死死捂住嘴,惊得不知所以:“寒,寒水剑?”
不等她回神,那美人又对小松鼠笑道:“真是个胆小的家伙,哥哥上去接你吧。”言罢,灵巧一跃,踏出水面,两手攀上松枝。健美的身躯完□□露在白色月光之下,圆翘的臀瓣,修长有力的双腿,嫩白的足踝,圆润的足跟。
云瞳看得目眩神迷,只觉胸口窒闷难当,连呼吸也忘了。正快窒息之时,忽听对面有人大声说笑着疾驰而来:“姐姐,就在这里。”
“啊,三月?”云瞳猛然一惊,顾不得多想,飞身从热泉上掠过,大叫一声:“不许过来!”
美人一手刚抓上小松鼠的毛尾,冷不丁听到人声,骇了一跳,急急忙忙转回身想跃回泉中,谁知迎面飞来一个黑影,正和自己撞在一起。
“哎呀……”
“啊!”
猝不及防之下,云瞳与美人各发出一声惊呼,真气尽泄,皆从空中坠落。云瞳护花心切,伸手去揽美人腰肢,被他愠怒地踢开。
他一抬腿,正露出黑亮亮毛蓬蓬的鸟窝来,本在窝中酣睡的粉嫩小鸟似被惊醒,颤巍巍地偏过头来。
云瞳看得血脉贲张,身子猛往下坠,急忙胡乱伸手一抓,没想到正抓上美人的玉踝,滑如丝缎,细如软棉。
美人一脚踢去,已觉不妥,正闭拢双腿,想提气拧身向上,不防混乱之间又被那人抓住,刹时两踝大张,莫说鸟头鸟窝,连丹穴玉丸都露了个彻底。
“你?”
“我……”
美人登时羞怒交加,猛使劲道向她踹去。谁知云瞳惊吓之余先行放手。美人失了平衡,又收不回力道,“啊”的一声横砸向了水面。
云瞳顾不得自己还不稳当,就伸臂去抱。美人极力挣扎,乱上添乱。听得“噗通”一声,水花四漾,两人纠缠着一同摔进了水底。
“哎呦,唔……咳咳……咳……紫云瞳!”美人呛了一大口水,腰臀磕在泉底凸石上,右足撞进岩间缝隙中,都是生疼。
云瞳整个跌在了他身上,终于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自己一点儿没有受伤。
小松鼠从他们身边探出脑袋来,抖了抖水,“吱吱吱”欢快地叫着,极快又爬回了松枝。
巨石背面,三月和六月停下脚步,听着这边一连串的响动,面面相觑。
“王主?”三月向前一指,无声问道。
“韩少爷?”六月“嘘”了一下。
“鸳鸯浴?”两人都是点头,捂着嘴,憋着笑,立刻逃得无影无踪。
“紫云瞳,你压着我作甚?”美人气得哆嗦:“滚开!”
还真是月郎……云瞳忙不迭地爬起来,泉底湿滑,她又慌乱,一个趔趄又栽回了韩越身上。
“嘶!”韩越被她撞得浑身骨骼都似散了架一般,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没事吧,月郎?”云瞳急迫问道:“没磕着哪里吧?”
“你乱摸什么!”韩越又气又羞。
云瞳赶紧撤手,移开身子,乖乖坐在水中,呆呆看着他。
韩越反复几次收腿,都拔不出脚来,无奈之下只得说道:“你发什么愣呢?我右脚卡住了,你下去帮忙看看。”
“啊?”云瞳吓了一跳,急忙钻到水下一瞧,可不是,他右足半掌都别在了岩缝间。“别急,别急。”
云瞳捏住韩越足踝,小心转动着,又使力撑开一丝缝隙,帮他拔了出来,举出水面一看,五个玉趾都红红一片,玉雕似的足背也肿起了老高。云瞳有些心疼,轻轻吹了吹气,伸手去掏九花墨玉膏的瓶子,这才发现自己还衣衫完整地泡在水里。
“哎呀,我都湿了。”
韩越皱着眉瞪向她:“你偷看我洗澡,活该!”
“我没有……”云瞳张了张口,把话又咽了回去,她都盯着人家看了小半时辰了,还说什么没有……
“你都看见什么了?”韩越翻眼朝天,却小声问道。
“我看见你没有大鱼尾巴。”
“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是龙宫里的人鱼皇子,或者是披着羽衣下凡的九天仙子……”
韩越脸一红,偷眼瞟了过来,见她呆头呆脑地盯着自己,心底刚生出了一丝甜蜜,却听她又道:“没想到你居然是个人。”
“你……”韩越把眼一瞪:“你才不是人呢!”
云瞳一愣,讪讪地别开了眼睛,跃出热泉,被冷风一吹,也不禁打了个冷战。
韩越知道她全身湿冷,一边骂着活该,一边却又忍不住说道:“把衣服脱下来晾晾,我还有一件大氅。”
“还是水里暖和。”云瞳一缩肩膀。
什么意思?韩越皱眉哼道:“紫云瞳,你还想下来占我便宜?枉我当你是朋友……”
“不是,我没想……误会,真的是一场误会,刚才有人来了。”云瞳磕磕巴巴解释了半天,也不知韩越听进去没有,想起九花墨玉膏,感觉摸出来一看,瓶子没碎,也没进水,暗叫侥幸:“快上来涂药吧,也该回去了。”
“把今天你看见的都忘掉!”韩越威胁道:“否则,我以后再不理你了。”
都忘掉?云瞳暗自咂舌,这难度也太大了。那胸、那腰、那俏臀长腿,谁看见还忘得了啊?这月光、这梅花、这美人仙境,一辈子都记在心里了。
“你背过身子去。”韩越又命道:“我要出水着衣了。”
云瞳乖乖转回身,听他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嘶”声不绝,想是没爬上来。
“紫云瞳,你又干什么?”韩越惊叫一声,被她直接从水里搂住腰提了上来。
“我闭着眼睛呢。”云瞳嘟囔了一声。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衣裳在这儿?”韩越质问道。
“我说你冷不冷?”云瞳直接拿起内衫给他套上,真的不是为了偷看才睁开眼睛的。
韩越坐在地上,腰臀腿足全跌得不轻,极是费力地穿上裤子,刚一抬头,脸上就落下一滴腥红:“紫云瞳,你怎么流鼻血了?”
(1)摘自《湖上梅花歌》第二首,王稚登(作),特此注明。
第101章 紫云瞳作贼
能不流鼻血嘛,我都忍出内伤来了!云瞳堵住鼻孔,暗自骂道:我看了美人半天,要是啥反应没有,她娘的还算女人么?眼光不由自主又向韩越粉颈红唇上溜去,只觉腹下一片燥热,无数毛孔都叫嚣着,想扑过去亲一亲。
亲一下,就亲一下,亲一小下……行么?不行!云瞳听见自己狠狠拦住了口水。虽说韩宜当面要把儿子嫁我,可没请旨,没下定,这婚事还算不得数。就算月郎跑来给我当亲卫与礼不合在先,大冬天当着我面洗澡有勾引之嫌在后,就算我荒山野地里偷着亲了他,他不会告诉人(告诉人我也不认),可还是……还是不行啊……
云瞳正费力想着不行的理由,忽听韩越问道:“你把衣服捂干没有?这样湿漉漉地穿着很容易受寒。”
谁知道他娘许婚安着什么心?谁知道韩家拿这桩婚事会怎么和皇姐讨价还价?说不定就像三月想的,是用美人计诳我,我可千万别脑子一热就上当。云瞳一边叫着自己的名字缓和情绪,一边将燥热逼出体外,烘干了贴身的一层衣衫。
“我说月郎啊……”
“你把我弄伤了,得背我回去。”韩越皱着眉头拍了拍云瞳肩膀:“蹲下。”
“啊?”
“快点。”
云瞳都把韩越驼到背上了还在迷惑不解:怎么回事?他凭什么命令我干这干那,我还乖乖听他这乱命……
“紫云瞳?”韩越敲了她一个暴栗:“走啊,发什么呆呐?都跟沈莫一个样子了。”
算了,本王顶天立地大女子,让着他不知世事的小闺郎就是。云瞳忿恨不平地挪开步子,往山下走去,一边忍不住还要教导:“月郎,以后不要自己乱跑。这也就是碰上了我,要是碰到别的女人,不得把你活剥生吞下肚去啊!”
韩越哼了一声:“也就是对你,我才剑下留情。要是别的女人敢对着我胡瞄乱看,我早把她眼睛挖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