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更喜欢现在的妈妈。
蛋卷想着想着觉得困乏，小家伙在蒙婉的臂弯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闭上眼睛逐渐进入梦乡。
***
只打算休息几分钟的蒙婉再睁开眼睛已经是两个小时后，蛋卷在她怀里蜷缩成一团，呼吸均匀，小扇子似的长睫轻微抖动。
蒙婉从蛋卷脖子下面抽出有些发麻的手臂，轻手轻脚爬起来。
此时已是下午六点钟，太阳慢慢往西沉，大片耀眼的火烧云在天边蔓延开来，把整片草坪都染成灿烂的金橘色，美不胜收。
河流边上有不少人在饭后散步，也有和蒙婉一样带着毯子和食物出来野餐赏景的人，中午时分还显得十分清净的草地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蒙婉拿了件搭在蛋卷身上，忽然感觉肚子饿。
她为了保持身材不敢吃高热量食物，连带来的三明治和寿司也一口都没有尝过，很快她倏地想起什么，打开食盒最下面一层，里面装着她特意准备的小番茄。
蒙婉把小番茄全部倒进餐盘里，没料到收拾餐盒时，她的手肘不小心碰到盘子，装在里面的小番茄有大半咕噜咕噜滚了出去。
蒙婉惊呼一声，连忙放下食盒去捡小番茄。
所幸小番茄只滚到毯子边，用矿泉水洗一洗还能吃。
蛋卷被蒙婉一连串的动静声吵醒，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他看见蒙婉蹲在旁边拿着矿泉水瓶清洗小番茄，抬手指了下前面的小河。
“妈妈，有两个番茄掉进水里了。”
蒙婉抬头看去，果然瞧见不远处躺着两颗红彤彤的小番茄，应该是刚才她不注意时滚过去的。
掉得那么远，蒙婉自然不打算再吃它们，只是作为垃圾还是需要捡走的。
蒙婉把洗好的小番茄重新放进盘中，随后起身走到河边捡起两颗小番茄，不知道怎么的，傍晚的光线仍旧带着丝丝暖意，这河里的水却冰凉刺骨。
小番茄在水里泡了一会儿，拿在手里也是冰冰凉凉的感觉。
蒙婉不太适应，只觉得拿着两颗番茄恍若握了两团冰块似的，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毯子边，随手把小番茄扔到一边。
“妈妈。”蛋卷双手抱膝蹲成小鹌鹑的样子，他睁大眼睛惊奇地盯着小番茄，“这两个番茄好大呀！”
蒙婉正在边吃小番茄边用手机看求职者发来的简历，闻言转过头看了一眼，顿时就定住了。
靠！
她记得刚才把番茄拿回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大吧？！
蒙婉放下手机，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她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然而事实证明她并没有看错，那两颗番茄确实在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内迅速膨胀到原本体积的五六倍那么大。
这还是那两颗小番茄？
要不是它们的形状依然呈椭圆形，蒙婉甚至以为自己不小心带了两个大番茄来。
母子俩脑袋挨着脑袋，凑在两个大番茄前大眼瞪小眼。
不多时，从剧烈震惊中回过神的蒙婉迅速冷静下来，她端起餐盘往河边走去，蛋卷赶紧穿上鞋子哒哒哒跟在她后面。
蒙婉试探性的用指尖点了下河水，还是很冰，那股子凉意宛若浸进她的骨子里，让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她连忙收回手，把剩余的番茄全部倒进水里。
不出几秒钟，原本还没有大拇指长的小番茄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几乎是眨眼间，小番茄长成了大番茄。
霎时蒙婉和蛋卷都愣住了。
或许是有了能预见未来的前车之鉴，蒙婉没用多长时间就接受了现实，她忍着寒冷把番茄从水里捞出来。
蛋卷见状也兴致勃勃地撩起袖子，作势要捞番茄。
“你别动！”
蒙婉急忙喊道，下意识想拽住蛋卷的胳膊，又顾虑到自己的手很凉不敢直接碰蛋卷。
在她挣扎的期间，蛋卷便动作利索地抓了两个番茄上来，还在蒙婉面前晃了晃，又惊又喜地说：“妈妈你看，真的是大番茄诶！”
蒙婉：“……”
然后她发现似乎只有她才能感受到水的冰凉，因为蒙婉抬头就能看见河对面有个妇女正在用水清洗苹果。
蒙婉隐约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她让蛋卷把剩下的番茄全部捞起来，迅速收拾好东西回家了。
这天晚上，蒙婉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走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走着走着来到一处花花绿绿的蔬果园里。
这里的蔬菜水果应有尽有，生菜鲜翠欲滴，花菜漂亮饱满，葡萄一串串悬挂在架子上，每颗都圆润光滑，还沾着晶莹的晨露。
蒙婉犹如条自由自在的小鱼一样在蔬果园里穿梭，但凡被她摸过的蔬果都会瞬间变大。
最后她摸到一个冬瓜，猛然膨胀数倍的冬瓜砰咚一下砸到她身上。
接着蒙婉就被砸醒了……
【2.请客】
“妈妈！”
蛋卷趴在蒙婉肚皮上，手里拿着什么，小家伙学着蒙婉平时捏他脸蛋的动作捏着蒙婉的脸。
“……”
做了一夜梦的蒙婉疲惫的吐出口气，异常艰难睁开眼睛，就看见梦里的“大冬瓜”压在她身上，还一个劲儿的掐着她的脸。
“大冬瓜”蹙起眉头，凶巴巴地开口：“太阳都晒屁股啦，你还在睡懒觉，起床起床起床！”
蒙婉一巴掌拍开蛋卷的手，也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冬瓜，你不要吵。”
蛋卷怒道：“我不是冬瓜，你才是冬瓜。”
“你就是冬瓜。”蒙婉抱着蛋卷靠坐在床头，笑嘻嘻地揉捏着小家伙脸上软乎乎的肉，“你身上肉这么多，不是冬瓜是什么？我又苗条又漂亮，还有那么多人喜欢，我应该是受人追捧的红玫瑰。”
这句话可以说是相当不要脸了。
要不是这里只有蛋卷在，打死蒙婉都不会说出这么自恋这么恶心这么让人想呕吐的话。
蛋卷气得脑袋都快冒青烟了，就在蒙婉以为他要生气发作的时候，突然见他的小表情变得委屈起来。
“爸爸，你听见了吗？妈妈又在说我胖！”蛋卷气鼓鼓地抱怨。
蒙婉继续捏着蛋卷的脸蛋，幸灾乐祸地笑道：“你爸爸说他听不见。”
话音刚落，一道沉稳的男性嗓音忽的在空气中响起：“我能听见。”
“……”
蒙婉像是感应到什么，目光陡然定格在蛋卷举着什么东西的小手上。
定睛一看，原来是她的手机，不仅正在通话中，而且通话对象还是明帆。
……
回想到刚才那段羞耻度爆表的话，蒙婉瞬间涨红了脸，恨不得找块豆腐来一头撞死算了。
她勉强维持镇静，拿过手机附到耳边，用自以为高傲清冷实际上沙哑成破锣鼓的嗓子问道：“你找我有事？”
而对面的明帆登时被问愣住了，原本酝酿了一肚子质问对方的话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明帆给蒙婉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听，第三个电话是蛋卷接到的，他和蛋卷聊了快一个小时，蒙婉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蛋卷自告奋勇要去把蒙婉喊醒，明帆连忙出声阻止，若是蒙子雯起床气犯了对蛋卷做了什么，他根本无法保护蛋卷。
可惜蛋卷压根没听他的话，一溜烟跑进卧室，蹬掉拖鞋爬到蒙婉身上，接下来明帆便听到了蒙婉逗蛋卷的一席话。
虽然明帆早就知道蒙子雯对待蛋卷的态度有所改变，但是当他亲耳听到母子俩亲热的对话时，心里几乎掀起了狂风巨浪。
他和蒙子雯在同个屋檐下生活四年多，很了解这个女室友的脾性，她对自己父母都没有任何亲情感可言，更不会拿试管出生的蛋卷当亲儿子看待。
明帆从未奢望过蒙子雯给予蛋卷适当的母爱，可这不代表他就不希望蒙子雯承担起作为母亲的责任。
如果蒙子雯愿意一直这样下去的话，那他可以为了孩子不离婚，勉强将这段婚姻维持下去。
明帆在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想了很多，他习惯性设想出无数种可能，甚至想到了他和蒙子雯一起将蛋卷抚养长大的结局。
结果还没想完，他就听到蒙子雯冷淡中夹杂着些许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与刚才对蛋卷说话时判若两人。
不知为何，明帆突然有点不高兴。
他和蛋卷同样姓明，怎么待遇差别就这么大。
迅速整理好快发散到天边的思绪，明帆斟酌了一下言辞，沉声说道：“你在流溪苑买房了？”
蒙婉瞬间惊了：“你又在调查我！”
面对蒙婉的怒气，明帆相当淡定：“蛋卷是我儿子，我不可能对他弃之不顾。”
蒙婉反驳：“他就快要不是你儿子了。”
“但他现在还是我儿子。”明帆声色厉茬道，“蒙子雯，我同意让蛋卷跟着你，那是因为你是孩子母亲，但我不希望你像个三岁小孩一样恣意妄为，无缘无故玩失踪。”
蒙婉好气又好笑：“我们都要离婚了，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吗？”
“我们现在还没离婚不是吗？”
蒙婉被堵得无话可说，她暴躁地戳了戳怀中蛋卷软绵绵的脸，冷静下来后用平淡的口吻说，“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和我离婚。”
“那是以前，现在不会了。”
“……”蒙婉突然怀疑明帆是不是爱上她了。
仿佛生怕她误会什么一样，明帆才说完又立马补充道，“我对你没有感情，谈不上高兴或是不高兴。”
蒙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本想怼明帆几句，垂眸看见躺在她怀里的蛋卷正仰着小脑袋，眼巴巴的望着她。
一些话在蒙婉舌尖滚了两圈后，又悄无声息的咽回肚子里，她叹口气：“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不用麻烦你刻意强调。”
明帆沉默两秒，才说：“我们见面谈吧。”
蒙婉想了想，还是同意了，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且离婚还需要明帆在离婚协议书上面签字。
约好时间和地点后挂断电话，蒙婉低头看见蛋卷还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于是点了下小家伙有些凉的鼻头。
“再看把你吃掉。”
“妈妈。”蛋卷张了张嘴喊道。
蒙婉温和的应了一声。
“你和爸爸要离婚了吗？”蛋卷问得很认真，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蒙婉心不在焉的面庞。
也不知道小家伙是否明白“离婚”二字的真正含义。
蒙婉搂着蛋卷的手不由得收紧几分，她在蛋卷面前从未说过明帆的坏话，也没有刻意隐瞒她和明帆感情不好的事实。
只是蛋卷未曾问过这些事，她一直以为蛋卷不懂离婚是什么意思。
“我的确有这个想法，但是目前还没有确定下来。”蒙婉如实说道。
蛋卷眉心微蹙，表情严肃，轻抿着嘴角沉默了许久，忽然奶声奶气开口：“如果你想和爸爸离婚，那你就这么做吧，不用在意我。”
闻言蒙婉一愣，眸底不由得流露出几分心疼，她抬手摸着蛋卷的头发说：“你想爸爸妈妈离婚吗？”
蛋卷摇了摇头：“老实讲，我不想。”
蒙婉顿时被蛋卷这副小大人的口吻逗乐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小家伙用失落的语气继续说道，“桃子的爸爸妈妈就离婚了，还给她生了好多弟弟妹妹，每天是桃子的姑姑来接她回家，她爸爸妈妈都不要她了。”
小家伙越说越伤心，眼睛里泛起一层水雾，他用湿润微红的眸子看着蒙婉。
蒙婉深深叹息着，在蛋卷额间亲了一口，温言细语的安慰：“就算我和爸爸离婚了，蛋卷依然是爸爸妈妈的宝贝。”
话是这么说，可惜明显起不到安慰作用。
整个上午蛋卷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犹如一颗在沙漠中被风暴吹折腰的小白杨，黝黑的大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蒙婉看着心疼不已，却没有再说什么，小家伙迟早要学会接受现实。
今天中午杜灵清会来家里做客，蒙婉昨天就从超市里买了大量食材回来把冰箱堆满。
她提前将要用的食材备好，清水洗净切成合适的大小及形状，分别放进不同的玻璃碗中备用。
一切准备妥当后，蒙婉在余光中冷不丁瞧见昨天傍晚带回来的十来个番茄，经过一夜的沉淀，那些番茄并没有恢复原本的大小。
像小山丘似的堆在琉璃台边上，格外显眼。
这一刻蒙婉忽然想起她做的那个梦，貌似梦中的小番茄也是这般大小，她摘了一个握在手里，番茄红得娇艳欲滴，果肉充实饱满，泛着新鲜诱人的色泽。
与眼前的大番茄一模一样……
蒙婉犹豫片刻，鬼使神差间她拿起一个番茄洗净放到嘴边，轻轻咬上一口。
番茄特有的酸意霎时在口腔中蔓延，但并不是那种叫人牙疼的酸，而是仔细品尝后涌出丝丝浓稠的甜味。
酸酸甜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齿间萦绕着蔬果的芬香，不断刺激着蒙婉的味蕾。
蒙婉眼前一亮，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将剩下的番茄吃完，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未吃过这么新鲜甘甜的番茄，所有美好词语加起来都不足以描绘她此刻的心情。
于是蒙婉把剩下的番茄全部放进冰箱的冷藏室里，半个小时后，她拿出两个番茄洗净并切成小块放在餐盘中，撒入白糖后继续放入冰箱冷藏。
没过多久，蒙婉端了一盘番茄拌糖给在客厅看电视的蛋卷品尝。
蛋卷还是无精打采的，垂着小脑袋像只被猎人捉住的小兽，那模样别提多可怜。
“你尝尝。”蒙婉把小叉子塞进蛋卷手里。
往日的小吃货在这个时候兴致缺缺，拗不过蒙婉的执意要求，蛋卷皱起眉用叉子叉了最小快的番茄递进嘴里。
敷衍的咀嚼几句。
然后小家伙猛地怔住了。
蒙婉半蹲在沙发前，两只手还捧着盘子，她笑眯眯的看着蛋卷蓦然瞪大的眼睛，喜悦道：“是不是很好吃。”
蛋卷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