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说那两个人是谁呢。”杨姨夫指出来。
“这个……”连老三有点犹豫。
“老三,什么这个那个的,你还想替他们隐瞒呀,这也就是岳大叔仁慈,给你个机会,要不然你现在已经在局子里蹲着了。”王东粗声粗气地说。
“他们是我原来的同学,现在加入了红小兵,我也想加入,他们就说一起来看老爷子的徽章,算是投名状。”连老三低着头说。
众人一听是红小兵,都本能地有点退缩,议论声都小了不少。
“岳大叔,您看……”王东也有点怵头。
老爷子看了看周围,说:“多谢邻里们帮忙,我家里也没丢什么东西,不过呢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想私下里跟连老三谈谈怎么办,是私了还是公了,大家伙儿都散了吧,王东你留下。”
其他人都走了,老爷子在椅子上坐下来,气势全开,拿出烟袋开始吸,吞咽吐雾地,看得连老三只咽唾沫,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王东叹了口气,“岳大叔,您看怎么处理,要不要我把他们家大人叫来。”
“不用,让他给我写个过程书和保证书,书上有另外两个人的名字,我就饶了他,要不然,就让他进派出所受受教育。”老爷子要求道。
王东听了对连老三说:“岳老爷子要求得一点也不过分,你赶紧写了,老爷子就饶了你,要不然,这事我也管不了,让你爸妈过来吧。”
连老三一听连连点头,“我写,我写,您可千万别叫我爸妈,我爸会打死我的。”
杨姨夫这时候拿来纸笔,告诉他怎么写,连老三接过去乖乖照做,最后写上自己的大名。
老爷子让杨姨夫念了一遍,“行了,就这样吧,王东,你把他领走吧,下不为例,要是再让我发现,哼,我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是是是,您放心,我肯定让他爸妈多管教他。”王东点头说,转身拉着连老三出门走了。
“老舅,家里没丢什么东西吧?”杨姨夫问。
“没看出来,应该是没有。”老爷子说,“看来是我这几天不在家,让人惦记上了,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敢想敢干,就是不用在正道上。”
“是呀,这段时间红小兵又有点起来了,弄得人苦不堪言,都是一群毛孩子,道理都讲不通。”杨姨夫苦笑说。
“哼,都是些糟心玩意儿。”老爷子评判说。
杨姨夫点点头,“得亏建国他们两个还算听话,要不我也闹心。”
“咱家的孩子都是好的。”老爷子总算露出了笑脸,“行了,这也没事了,你回去吧,我今天就不过去了,在家里吃。”
“老舅,别呀,我看闹了这一出,邻里都惊醒着呢,谅他们也不敢再来,还是去我家里吧。”杨姨夫劝说。
“不了,我这心里不踏实,总觉得有事发生,还是就在这里看着为好。”老爷子说。
杨姨夫看老爷子主意已定,没再劝,说:“那您就别开火儿了,我让阿兰给您送饭来,这您可不能拒绝。”
“行,那我就等着吃现成的。”老爷子对这个没坚持,同意了。
杨姨夫又跟老爷子说了几句话,就骑上自行车走了。
老爷子关上院门,进屋又仔细查看了屋里的东西,确定什么也没丢,摇摇头,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就剩他一个人,屋里很是清冷,老爷子就到厨房引火点着盆里的柴火,坐在旁边边烤火,边抽烟袋。
“啪啪啪,啪啪啪”,外面有人敲门,老爷子出来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个邋遢汉子,背后背着一捆柴火,“哟,是你呀,你怎么来了?”
“岳大叔,我这是进城送柴火,转到您这里来看看您。”来人说。
“快进来暖和一下吧。”老爷子让人进来,又关上门。
来人进了院子放下柴火,看了看,“岳大叔,就您自个儿在家呀,您外孙呢?”
“带他媳妇儿回京都了,今年刚结婚,回家探亲戚。”老爷子重新坐在火盆旁边,“过来坐,正好陪我聊聊天。”
“那感情好。”他坐在老爷子对面,在火上烤烤手,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老爷子才开口:“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能有啥事,就是进来看看您。”他陪笑说。
“别装了,你也太低估我的观察力了,刚才拍门声音急促,开门看见你虽然面色平静,可眼带惊慌,你根本不是来看我,你是躲事儿来的。”老爷子不紧不慢地说着。
“呵呵,您老真是见微知著。”说完来人站起来,突然给老爷子深鞠一躬。
老爷子跟着站起来扶他,“怎么还鞠躬了?你先说说什么个情况,我一个糟老头子,靠着以前打仗落下的人情,在县城还是能有几分薄面的。”
来人一脸莫名的表情说:“岳大叔,咱爷俩认识也有十来年了,我跟您说我叫大康,其实我的真实姓名叫简严康,我爹是死去的简家当家的弟弟。”
“什么?”老爷子本来已经坐下,听了话惊得又站了起来,“不是说简家嫡亲都被杀了吗?”
“是的,别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简严康接着说:“我跟弟弟是双生,因为算命的说我们两个命盘相克,十岁前最好不要相见,弟弟体弱多病留在家里,我父母就把我送到以前下人家养,他们家在山里,除了祭祖我基本没回过大宅,就因为这样,我才逃过一劫。”
老爷子静静地听着,简严康停下来低头沉默,再抬头眼圈都红了,“您肯定也听说过关于我们家的传言,我的亲人都被日本人害了,就连那些旁支,也多数没有幸免,本来已经风平浪静这么多年,我以为没事了,可这些天我发现又有人悄悄打听简家的事,找简家幸存的人,风波又起呀,今天我砍柴路过小王庄,听见有人打听有谁在四十年前收养过男孩儿,我就觉得是冲着我来的,一时慌乱,我就来县城了,没地方去,我才会来您这里。”
老爷子听了有些心绪不明,“你们家的黄金让日本人弄走了?”
“没有,日本人弄走的确实是假黄金,是我伯父故意迷惑人的。”简严康说。
“那就好,只要不是日本人弄走的就行。”老爷子莫名有些欣慰,又问他:“那我能帮你什么呢?要不,我想办法把你送走?离开这里。”
“不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想过离开,这里可埋葬着我的祖祖辈辈呀。”简严康从怀里掏出来一本书递给老爷子,“这是我简家家谱,由两房长子保管,我大哥的只怕不见了,我没有子孙,也传不下去了,送给您,希望后世有人能记住简家,虽然没能反抗,也没有丢了气节。”
老爷子郑重接过家谱,“事情或许还有转圜,你不要太悲观,这样,你在我这里住几天,要是有人来,我给你搪塞搪塞,咱再想办法。”
“谢谢您了,我打算进山,如果好运,我就能活着,如果葬身大山,就算我这些年砍柴打猎对大山的回馈了。”
简严康转身利落地打开门拢了拢上衣,走了,独留老爷子慢慢坐下来,翻开家谱看着。
老爷子看得愣怔,外面张明岳和苗群群推门进来,“外公,我跟群群回来了。”
第66章 密图
张明岳和苗群群推门喊人, 没人回应。
“是不是外公没在呀。”苗群群问。
“不能,要不在门怎么没锁, 指不定在干什么事。”张明岳贼头贼脑地嘘了一声,说, “小声点,我们偷偷过去, 看看他老人家干什么呢。”
“我不去,万一遇到尴尬事, 多丢人呀。”苗群群拒绝一起。
“那行,你站着别动, 我去。”张明岳蹑手蹑脚地走着,路过厨房的时候, 看见有火光, 扒头一看,老爷子在哪儿坐着呢, 他悄悄走到老爷子身后, 刚要作怪,老爷子出声了, “干什么呢,做贼呢?”
张明岳顿时停了动作, 站直身体, 说:“外公您听见我喊人了呀, 那您咋不答应呢。”
说完冲着外面喊:“群群, 进来吧, 外公听见咱们了。”
“回来就回来,今天不回明天回,有什么可答应的。”老爷子兴致阑珊地说。
“那几天不见,您不想我?”张明岳有点不服气,这时候苗群群进来喊“外公。”
“想啥?不就九天吗?值当的。”老爷子说完听见苗群群喊他,“群群回来了,累不累,快进屋歇会儿吧。”
张明岳故作生气瞪了老爷子一眼,苗群群看见不禁乐了,“外公,我不累,快晌午了,我做饭吧。”
“呀,说起饭,你大姨一会儿给我送,要不,你先歇会儿,等你大姨来了再做吧。”老爷子建议说。
张明岳在旁边也劝,“群群,你去屋里歇会儿吧,说不定大姨能算到我们回来了,整个把饭做好了呢,我们就可以吃现成的。”
“净开玩笑,那行,时间还来得及,外公,那我先回屋收拾了。”苗群群得了老爷子回话,离开厨房去厢房了。
老爷子瞟了一眼张明岳,又低头看书。
张明岳好奇,老爷子什么时候开始看书了?伸头一看,“哟,外公,您太神了,卡在床缝里的书您都能找到,您太厉害了,怎么样,有没有特别发现呀?”
“什么床缝里?这是大康拿给我的,简家家谱。”老爷子轻声说。
“啊,还有这事儿,他怎么有这个?”张明岳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他是简家人,我今天才知道的。”老爷子叹息说。
张明岳听了,第一时间出了厨房,把院门插上,才又回到厨房。
老爷子看见他的动作后眉头紧皱,“怎么了?”
张明岳拉着老爷子在火盆边坐下,悄声说:“您的战友,赵敬,在京都的时候跟我们打听林县的事,其中对简家特别关注。”
“有这事?”老爷子自言自语,“难道着急忙慌地让你们过去,就落在简家事情上了?”
“我猜测就是。”张明岳说,“看见您手里的家谱我就更断定了,他为什么把家谱给您呀?”
“大康说有人在打听他,会不会是部队呀,那要是这样,他不就不用藏了,不行,我去把他叫回来。”老爷子说完就要起身。
张明岳把老爷子摁在座位上,说:“他走都有会儿了吧,您上哪儿找去,再说,不一定就是部队,说不定有别人呢。”
“有这个可能,关心则乱呀。”老爷子脸上急色退去,放松了神情。“你刚才说这是卡在床缝里的书,你也有一本?”
“嗯,您还记得大姨给我提亲的那时候,我给大姨代了半天班,那时候我找到一本书,跟您手里的内容一样,笔迹也一样,字写得好看,结婚前我看的时候放在床头,不小心卡在床缝里了,后来忙着结婚的事情我就忘了,在京都提到简家我才想起来,刚才我真以为您从床缝里拿出来的呢,您等着。”
张明岳说完就去了卧室,挪开床,把书拿出来,转回厨房给老爷子看。
老爷子把两本书从头翻到尾,“还真是一样。我想起来了,大康说简家两房都有家谱,这估计就是长房的。真是奇了怪了,这简家两家的家谱都到咱家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呀。”张明岳感叹道。
老爷子刚想应和,门“啪啪啪”地响了,两个人同时站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明岳把两本书拿到手里,快速地放在隐秘的地方,老爷子正了正身子,准备说话。
“老舅,你干啥呢,咋还插上门了?”刘大姨的声音响起。
爷俩儿顿时放松,这时候苗群群从屋里出来开门,“大姨,您来了。”
刘大姨拿着包袱进来,“群群,你们啥时候回来的,咋不去告诉我一声。”
苗群群接过刘大姨的包袱,回答说:“大姨,我们也是刚进门,本来是想拍电报的,后来想想很快就到家了,就没发。”
老爷子和张明岳从屋里出来,跟刘大姨打招呼,刘大姨说:“你看,这事闹的,我不知道你俩回来,就准备了你外公的饭。”
“大姨,没事儿,我们刚下火车,也没什么胃口,缓缓我再做点儿。”苗群群把包袱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盆里放着饭,还热乎着呢,“外公,您趁着热乎劲儿先吃吧。”
老爷子坐下来吃饭,刘大姨就问他俩在京都怎么样,路上顺不顺利,家人都好不好,有没有去看看长城等,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个明白,等老爷子吃完饭,刘大姨想知道的也知道了,拿起苗群群刷干净的饭盆就离开了。
晚上,张明岳拿着两本书翻来覆去地看,左右比对,边边角角都看得仔细,苗群群坐在他身边说:“你从下午研究到现在,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估计就是普通的书。”
“我有预感,这两本家谱里面有秘密,就是还没有发现。”张明岳说。
苗群群奇怪他的预感,“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张明岳想了想,说:“直觉。那个大康说家谱是两房长子所有,可你想想,家谱,是记载家族子孙世系传承之书,其中一本应该有历代当家族老的笔迹,不可能两家的家谱都是一个人抄的。”
“也有这种可能呀,如果是哪个当家人想修订,重新抄写呢,又赶上分家,就抄两本呗。”苗群群猜测说。
“不太可能,你看上面写了简家二房,名下只有简谨康,根本没有简严康的名字,按照他说的他是长子,怎么会没有他的名字?再说,简家遇难的时候他才几岁?十岁不到,难道简家已经预测到有难把家谱给他了,这又说不通,如果预测到,简家又怎么会死那么多人,就剩下他一个人呢?这里面有太多说不明白的地方,越是说不通,说明这里藏有秘密的可能越大。”张明岳最后说出自己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