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便知道一些有关自己生母的事情,所以,这才养成了这种谨小慎微的性格。即便父王母妃待自己都好,但陛下只给了妹妹封号却没有给她封号,想来陛下心中是恨极了她生母的。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站到那高出碍陛下的眼呢?
若说富贵,她生长在王府,从小锦衣玉食穿金戴银,就已经是泼天的富贵了。日后的日子,她不求许多,只求父母安康弟妹和睦,再求她的日子可以顺遂平和。
她不想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她只想过点平凡的小日子。舅舅家一门双爵,小舅母又是得宠的长公主,表哥们又出息,日后这霍家肯定少不得要常去宫里走动的。
若是她真嫁了二表哥为妻,也是少不得要去宫里碍眼的。她不想这样。
表哥人很好,但她心中深知,这不是她的良缘。
“表哥去陪温贤妹妹吧,我自己认得路。”纤纤也有些避嫌的意思,毕竟大了,孤男寡女独处的时间长了,难免惹人闲话。
笙哥儿明白纤纤的意思,于是驻足说:“那我就不送表妹了。”
纤纤很快一个人回来,幸姑心里便明白了。
幸姑招手示意女儿到她跟前去,又对太夫人说:“她从小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不怎么爱说话。温贤太闹腾了,我就喜欢她安安静静的呆在我身边。”
太夫人心里什么都明白,笑着说:“姐妹俩一动一静,不是比什么都好?你想热闹的时候,叫了温贤去,想安静的时候,叫纤纤去……再没谁比你更有福气的了。”
幸姑笑着点头,又问纤纤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纤纤说:“女儿不会骑马,站在那里,也怕扫了他们的兴致。所以,便回来了。”
呆在福寿堂太夫人那里吃了饭后,幸姑领着一双女儿回了屋子歇息。温贤皮累了,丫鬟们帮她洗身子的时候,她就睡着了。幸姑拉着纤纤去了隔壁屋,母女两个小声说话。
“你告诉娘,心里怎么想的?”
纤纤说:“娘为女儿筹谋打算,女儿心里都明白的。女儿很感激娘,知道娘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好。只是,女儿只想日后过简单安稳的日子,不像太过冒头。”
“陛下不喜欢女儿,若是女儿再往他跟前凑,他会更加生厌的。”
幸姑说:“你皇伯伯哪里有不喜欢你?你可别胡思乱想。”
纤纤说:“娘,我明白,皇伯伯皇伯母都待我不错。只是,我毕竟……他们看到我,多少会想到我生母。娘常说,大人们间的事儿,不关孩子的事情,可话虽这么说,但又怎么能一点干系都没有呢?”
“人都是有私心的,也都会有脾气有怨怼,这是常情。所以,我最好躲得远远的,让他们忘记我,这样或许才能过得太平。也不会给父王母妃惹麻烦,更不会让舅舅舅母们为难。”
幸姑觉得这个女儿过于懂事了些,不免心疼。
“你放心,娘会替你寻个好丈夫,让你一辈子安安稳稳过日子。”
纤纤说:“我想离娘近一些,这样就算将来嫁人了,也能常常看到娘。”
幸姑抹了脸上泪珠,挤出欣慰的笑来:“娘也是这样想的。”
这样一来,幸姑也没再起从娘家侄儿中择婿的心思。不过,人暂且还留在京内,想着既然这回回京了,就一定要把长女的亲事说成。
如今正是阳春三月的好日子,各家各户都会趁着天气好的时候办一些诗社组一些马球赛。
常常的,都是各家串门。
这回轮到霍家。
霍家三房两爵,但因为太夫人老夫人都还健在,兄弟们又相处和睦。所以,一时间都还住在一起没有分家。
所以霍家办事儿,三房的关系下来,这日来了不少人。
霍二爷如今已是朝中正三品官员,门生不少。这日,恰好也是二爷招待几位新高中的进士的日子。
由筌哥儿笙哥儿起头作诗作文章,一时间,倒是围过来不少人,势头把简哥儿几个的球赛都比下去了。就连温贤,也着急忙慌从马球场匆匆跑去了诗社。
这届高中的进士,大多都是青年才俊,相互切磋文章,你来我往,个个文采飞扬。
纤纤爱安静,倒是没去凑这个热闹,温贤飞一样跑了回来,拉着姐姐就要跑。
“怎么了?”纤纤吓着了,以为出了事。
温贤跑得气喘吁吁的,说话都不利索,只说:“姐姐去就知道了……那边……那边,在斗诗呢,可精彩了。姐姐文采飞扬,你去了,没人比得了你。”
纤纤说:“办诗社的都是二舅舅的门生,还有两位表哥。我们是女孩子,挤过去不太好。”
温贤连连挥手:“才不是呢,现在好多人都挤过去了。大舅舅家的安安,也去了。还有二舅舅家的大表姐,大表姐带了她婆家的小姑子来,也挤过去了……还有很多名门闺秀都在,也没人说什么的,凭什么就说你我。”
“你先别着急,瞧你这满头大汗的。来,先擦擦汗,再坐下来喝点水吧。”
温贤哪里等得及啊,见说不通,只拉着人往外跑。
纤纤是被温贤硬拽过来的。
安安瞧见温贤来了,忙说:“你怎么才来,方才才叫热闹呢。”又自豪地说,“大哥哥二哥哥可厉害了。”她左右瞧了瞧,压低声音凑在温贤耳边说,“皇后娘娘家的侄儿不是也高中了吗?名次在二哥哥后面老远,他早就不服气了,早憋了心思要跟二哥哥比呢。哈哈哈,我看他是自取其辱来的,方才脸都绿了。”
温贤为自己错过一场好戏而扼腕叹息,忙伸头问:“现在呢?”
安安说:“我刚刚偷偷瞧了一圈,孙家的小姐高家的小姐魏家的小姐,都跃跃欲试要上去。只是,这会儿子没个女孩子带头,她们也爱面子,不敢冒这个头。”
温贤最爱看戏,想着若是几位小姐也上去跟公子们一起切磋学问诗句,想必更是精彩呢。
什么男女有别,人多才叫热闹嘛。
而她,就是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脑袋瓜子嗖嗖转,然后立即举起自己姐姐手说:“这位公子的诗句,我姐姐会对。”
第229章 番外-纤纤(上)
纤纤是王爷之女大家闺秀, 从小又有王妃亲自教养,才情学问自然不差。与这些高中进士的天子门生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多少。只是,纤纤平时低调惯了,也最不喜欢这些热闹,现在突然被妹妹温贤推到众人眼皮子底下,她总归有些不自在。
温贤性子活泼跳脱,素来爱咋咋呼呼的。方才一时激动,嗓门也大, 这会儿是闹得在场所有都知道了。
众人目光,齐刷刷嗖嗖朝纤纤看来,纤纤一时间红了脸。
有人小声问旁边的人:“这位小姐是谁?怎么平日里没见过。”
有稍稍知情一些的, 便也小声回说:“不认识。但是旁边那个……那个好像是温贤郡主。”
“那方才温贤郡主喊她做姐姐, 岂不是她是郡主的姐姐?那会是谁啊。”
“你不知道, 我可知道,我娘给我说过几嘴。这位小姐应该是赵王殿下的长女,但却不是赵王妃所出, 是当年的那个孟侧妃生的。就是当年的孟国公府的小姐。”
一提起孟国公府来, 在场诸位公子小姐即便年轻,但当年出事的时候他们也不算小, 多多少少听过几耳朵。
“当年孟国公府举族支持先诚王殿下造反,后来诚王事败, 孟家都被抄了。难怪不知道她呢, 原来是罪人孟氏的女儿……”
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 但也不敢多说,毕竟这是霍家。
笙哥儿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浓眉微蹙,正要开口说话替表妹解难,那边,却有一个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率先开了口:“这位小姐能对得上我的诗句?”
纤纤闻声望去,却见这人长身玉立,眉眼温和。方才说话语气也是极尽温柔的,仿若一个耐心极好的长者般。
纤纤方才的窘迫退去了些,她垂眸细细思忖,而后从容应对。
众人这回的注意力,倒是全都放在了纤纤身上。互相琢磨着,细细品尝回味,而后都频频点头,赞不绝口,直道是好诗句。
纤纤朝众人略一福身子,算是全了礼数。而后,转身径自离开了。
众人望着纤纤的背影,一时间倒是没人再嚼舌根。
诗会散了后,那青衫男子寻到了笙哥儿,打听起来:“今天那位小姐,是你什么人?”
这青衫男子乃是当朝苏阁老的孙儿,因二爷与苏家交情颇深,又因筌哥儿笙哥儿两个都是走科举文官仕途,所以,这位苏小三爷常常来霍家走动,与霍家两位小爷关系也十分要好。
他是常来霍家的,却从没见过方才那位表小姐,所以好奇,便问了几句。
笙哥儿正立在书架前找书,闻声回头望了眼,才说:“她是我赵王姑父家的长女,从前都是呆在并州的。前几日刚刚跟着我姑母回京来探亲……”
苏小三爷听后略颔首,笑着道:“才情倒是不错。”
笙哥儿找着了书,走过来,意味深长的望着苏小三爷:“她是个好姑娘。再说,就算她不得陛下恩宠,但好歹父亲也是亲王,我姑母待她也最是好的。”
苏小三爷歪嘴笑笑,一把夺过笙哥儿手中那本书来,反过来调侃道:“对了,我来前听我伯母说漏嘴了。这才伯母特意领着堂妹来你们家,你觉得会是何意?我那堂妹也很好,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温顺贤良知书达理,你……”
“你赶紧走,废话这么多。”笙哥儿懒得再听他啰嗦,直接将人轰了出去。
苏小三爷说的没错,这苏家的确是来说亲的。到了晚上,苏棠便将儿子又叫了过去,把这件事情告诉他。苏棠的意思,还是尊重儿子自己的决定。
依着笙哥儿自己的意思,自然是想再等等。
笙哥儿道:“母亲前头才回了皇后娘娘,说儿子亲事不着急。若是这会儿应了苏家的事儿,怕是皇后娘娘那边不好交代。不若再等等,过段时间再议此事不迟。”
苏棠觉得儿子说得有些道理,便答应了。
想起方才听丫鬟们说的话来,苏棠又问儿子:“对了,今天你们办的诗会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诗会上,除了纤纤起头带着诸位贵女们加入他们儿郎的队伍外,倒也没有别的事儿。既然母亲这会儿问起来,想必问的就是这件事情。所以,笙哥儿便将诗会上发生的事情如实告知了母亲。
苏棠认真听完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儿子走后,苏棠定神一想,觉得这件事情得告诉幸姑才是。但是转念又一想,有温贤那丫头在,幸姑怎么会不知道呢。于是,也就没打发人去说一声。
而第二日一大早,幸姑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苏棠夫妻还在吃早饭,幸姑原不该这般打搅。只不过,昨儿听了温贤那丫头的几句话后,她便心里跟数十只蚂蚁同时在抓挠一般,痒得很,恨不得立即把事情弄得清楚明白。
“姑姑。”糯糯笑眯眯望着人,小嘴甜得很,窝在奶娘怀里吃饭,“温贤姐姐怎么没来?”
幸姑只来找自己嫂嫂好好说些体己话的,自然不会带温贤来。明明自己与王爷都不是这种性子,怎么亲生女儿反倒是这般咋呼,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都没有,都是她父亲给惯的。
“温贤去太夫人那边请安了,就没来。”兄嫂在吃饭,幸姑不便打搅,只坐到糯糯身边说,“你一会儿吃完了,也去你□□母那里吧。”
“嗯。”糯糯乖巧得很,“娘带我去。姑姑也去。”
苏棠吃完了,对夫君霍令俨道:“幸姑来找我,多半有事,我去看看。”
霍令俨不管内宅的事情,只让妻子去了。
苏棠又吩咐奶娘把女儿抱走去院里消事,之后才与幸姑说话:“你是为了纤纤的事情来的?”
幸姑说:“昨儿的事情,温贤告诉我了。我忽然觉得,若是在二哥门生中择一个年轻有为的配纤纤,未尝不可。”
苏棠:“既是择二伯的门生,你该去找二嫂去啊,怎么反倒是找我来了。”
幸姑这才坐正身子来,半笑着道:“我听说,纤纤对上诗的,是那位苏阁老的小孙儿,嫂嫂可知道这事儿?”
苏棠眯眼笑:“我知道啊。”
幸姑又说:“这苏家我自然知道的,言情书网举世清流。纤纤也有些才情,最是钦佩那些满腹才华的谦谦君子。如若不然,我也不会惦记你们家笙哥儿。其实在并州的时候,我也想过配个王爷手下的高级军官,但纤纤素来斯文有礼,那些个军官别管级别再怎么高,总归是行武的粗人,我怕纤纤不喜欢。”
苏棠笑着道:“瞧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论起来,霍家祖上可也都是行武之人。远的不论,近的……你大哥哥三哥哥,还有你们家赵王殿下,不都是军人吗?你怎么还瞧不上军人了……”
幸姑才不是这个意思。
“嫂嫂知道我的意思,何必堵我的话呢。”她笑着说,“有人喜欢文官,自然也有人喜欢武将。既然知道纤纤不喜欢那些军官,我又何必为难她。”
苏棠也正色起来:“这位苏小三爷,我倒是知道些,与筌哥儿笙哥儿几个关系也十分要好。他自己长得也不错,为人倒是挺正派的,只是这回会试他似是身子不适,错过了大考的机会,如今还只是个举人。”
幸姑自然希望女儿所嫁夫婿什么都好,所以,心中还是稍微有些介意这个的。
但听自己嫂嫂又夸他人才品行不错,且又是与自家侄儿交好的,想来日后高中也是迟早的事儿。所以,幸姑心下还是对他有些意思的。
“我没见过他,嫂子,我想考考他。”
苏棠倒是见怪不怪,想着小姑原先瞧中的是自己儿子,可这门亲事没成,所以心中多少也有些愧疚。所以,便应下了,答应配合她。
“你考验可以,但我也得告诉你,那苏家是读书人家,你也别做得太过分。主要是瞧瞧那孩子,觉得差不多,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