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合起伙来责怪雷业军,人多了,胆子也就大了。
苏怀夏看情况不妙,连忙上去劝:“业军哥,你再信我一次。顾鹤之肯定是好意,他不会害我们的。”苏怀夏虽然现在还没搞明白顾鹤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她绝对相信顾鹤之。
雷业军这样变扭着也不是办法,不如顺势而为,既然大家想退,就退吧。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你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应有的代价。
雷业军心里憋气。
虽然他看顾鹤之不顺眼,可苏怀夏真的没有害过他。决定再相信苏怀夏一次。
“大家给我听好了,我雷业军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你们要问我退货,我当然退。但是!如果大家不退的,我过段时间,该补上的钱一分都不会少。说好三毛钱一斤,就三毛钱一斤!”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去了自己的家,拿来了账簿,给要退的人记账。
这一记就是一下午,也不知道多少笔生意从雷业军的账上转到了顾鹤之的账上。
这显然只是第一天。
如果没有找到其他卖鳝鱼的方法,雷业军失去的鳝鱼将会越来越多。
第二天依旧很忙碌。顾鹤之懒得自己记账,就让建房子的人去厂里叫了个会计来守着。
自己则躺在知青点唯一一把椅子上晒太阳。
他这可真是充分发挥了资本主义的作态。
别人下地,他躺着晒太阳;别人干活,他躺着晒太阳;别人摘菜,他还是躺着晒太阳。
唯一动弹的时刻,只是早中晚会随着太阳在的位置挪动椅子……
就连工地上建房子的人,也对顾鹤之这样懒惰咸鱼的生活目瞪口呆。
苏怀夏却是早已经习惯了。顾鹤之不躺着,那还真就不是顾鹤之了。
下午,知青点的人都去下地干活了,顾鹤之在门口的太阳底下躺着。
苏怀夏搬了个小凳子坐到顾鹤之旁边摘菜。
“你不用这样花大价钱帮我收拾残局的。”苏怀夏叹了口气。
“嗯?”顾鹤之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得嗯了声。
苏怀夏知道顾鹤之躺着的时候就不太像说话,于是自顾自地说:“我但是的确猜想,鳝鱼羹会大卖,我才让雷业军大规模收鳝鱼的。”
“你是不是看到张首长对鳝鱼羹大加称赞,以为其他领导人会跟风点鳝鱼羹,所以觉得鳝鱼会大卖?”沐浴在阳光里的顾鹤之用带着浓重鼻音的音调哼哼。
“是的。”苏怀夏苦涩的一笑,“看来我想错了。我还以为如果能把周围的鳝鱼都收了,就会形成垄断的市场,能让鳝鱼的价钱卖得更高。”
“你没有想错,这个想法很好。”顾鹤之对苏怀夏做出了十分诚恳的肯定,“但是你漏了一点。”
“我漏了什么?”苏怀夏知道少思考了点什么,但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顾鹤之面对金色的阳光笑笑,显然不打算告诉苏怀夏答案。
“哇!你好坏,竟然吊我胃口!”苏怀夏生气。
“啧。不有点教训,怎么记得住。”顾鹤之挂着坏笑闭上眼睛继续晒太阳。
“啊……”苏怀夏被击中了软肋,顿时整个人变得黏黏的,“但现在教训都不在我身上呀。雷业军大哥现在名声都臭了,你还要为了我接盘花这么多钱。你接手这么多鳝鱼,要亏吧?”
“呵。”顾鹤之闭着眼睛忽然一笑,这笑声中都是自信,“你太小看我了,我这次不仅不亏,而且能大赚。”
“真的?”苏怀夏不相信,转头想问到底怎么赚?却见顾鹤之已经躺在躺椅上沉沉的睡过去。
每次都这样!每次重要的话就只说一半!讨厌!真是太讨厌了!
苏怀夏恨不得将手里摘下来的菜叶子,都砸在那张漂亮到没朋友的可恶睡颜上。
可惜……她舍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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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就是不断的重复先前的日子。
不断的有人来知青点找会计要卖鳝鱼。雷业军账上的量越来越少,顾鹤之账上的数量却越来越多。
这看的雷业军是那个心疼呀。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事情的转机是在第三天。
有辆国营水产公司的皮卡车开入了清水村。
他在村头停下,摆出了牌子,放了个大喇叭,说要收购鳝鱼。
要是按照平时的情况,国营水产公司的人下乡来收购,这都是村民们最好赚外快的时候。基本他只要放个喇叭在村口喊上个把小时,都会有村民源源不断的给他来供货。
但今天,他等了老半天,愣是一个人都没等到。这让水产公司的收购员有些着急。要知道省里好多饭店都点名就要那道鳝鱼羹。但是水产行里存的那批已经用完了。本来指标很早就下了,他一直懒得下乡,反正想着乡下那帮子二愣之都巴巴等他去呢!只要他放开喇叭一喊,一上午就能收到一大车。所以一直到了最后期限,才开着皮卡下乡。
却没想,这次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滑铁卢。
他感到奇怪极了,有个村民再也忍不住那大喇叭的聒噪声,走上前好心提醒。
“哎呀,你别在这里光等着啊。这四里八乡的鳝鱼早被人都收走了,你要是想要的话,去知青点,找个姓顾的小孩卖吧!这乡里大部分的鳝鱼都在他手里。”
收购员听了,就更加奇怪:“知青点?一个知青点收那么多鳝鱼干嘛?”
“哎呦,我哪里知道呀!你要的话还是快去吧,在这里喊是没用的。”
平时只要国营收购员一下乡,基本被村民们当作个大老爷供着。哪里尝过这种爱搭不理被冷漠抛在一边的滋味。
他心里半是不高兴,又办事着急只能开着车去了知青点。
找到了刚才那个村民说的姓顾的小伙子。
看见这小伙子的时候,人正大白天的躺在椅子上晒太阳。
看这样懒懒散散的做派,收购员就对他心里没什么好印象:“我听人说,村里的鳝鱼都在你手里?”
顾鹤之听见是来买鳝鱼,闲闲的翻开眼皮,瞧了收购员一样,然后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差不多吧。”
“你这什么态度!”收购员怒。
顾鹤之看了看天色,快到吃午饭的时间。
于是他也不拖着,从躺椅上坐起来,转头对收购员单刀直入:“这块的鳝鱼差不多的确都在我手里。四毛钱一斤,一口价。”
“四毛钱?你莫不是想钱想疯了吧!一毛钱一斤最多了!”收购员不遗余力的砍价。
其实水产公司给的收购价是五毛钱。但收购员要从里面抽钱已经是大家都认同的行业潜规则了。
收购员在农民那里砍的越多,他们自己荷包里的钱也就越丰厚。
反正国营水产收购公司是唯一正规的渠道。如果村民们不肯冒风险,那只有等水产公司来收购。
就垄断的行为,完全没有人和水产公司竞争,也就不会把价钱给提上去。村民们一直都是这种制度下压榨的对象。
顾鹤之听了水产收购员的报价,不屑了一笑,作势又要躺下去
“你等等!你这到底是什么态度。” 以前都是收购员自己对别人爱搭不理,这下他可是吃到苦头。
时间刚好到下工的时候,知青点里一众人都结伴回来。看到门口有皮卡,都是好奇的来回瞧。
“你们都是知青点的知青吗!谁是这个知青点的点长!”收购员瞧见其他的知青回来,掉头找外援。
“我是。”赵擎不明所以的站出来。
“我是县里水产收购局的收购员,你们都好好的说说这个同志!你们看看他是什么态度!没说两句就躺下了!这大白天的,搞什么资本主义做派!”收购员习惯对村民的强势,一上开就拿腔拿调。
赵擎却摇摇头:“他虽然住在我们知青点,但不是我们店里的知青,我可管不了他。而且他做的可不是什么资本主义做派。那可就是资本主义家本人。”
“你可不知道,他不是今天这样躺着,可是天天这样躺着。”孙博洋看顾鹤之如此舒坦,还能这么有钱,心里就不高兴。
苏怀夏在一旁听着大家对顾鹤之的牢骚,觉得自己还好没告诉他们,他们哼哧哼哧下地一天就只能赚几毛几块钱。顾鹤之在这里随便躺着,几十万几百万的进账收入……差别呀。
“你们说他是资本家?”收购员听了面色突然间冷了下来,“你是私人在收购鳝鱼?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囤积居奇!是要判刑的。”
收购员声音严肃的说道。这下知青点的众人们可都乐了。大家虽然面上不说,但心里都想着看顾鹤之的好戏。看他到底怎么收场。
他们就不信了,真的像顾鹤之这样躺着,真能把鳝鱼卖出去吗?那人人都不如躺着算了。
顾鹤之不耐烦的看了导购员一眼,掏出了封推荐信,上面写明了他的身份:“我是县里国营饭店的联合董事,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不算私人囤积。”
“这……”收购员的招又被顾鹤之轻而易举的拆掉,无奈之下他只能恼羞成怒:“这生意到底做不做啊。”
“做啊。”顾鹤之懒洋洋的说,“我之前说过了,四毛钱一斤,一口价,不还价的。”
听顾鹤之开价,知青点里其他人也都是一惊,乖乖,他一毛五收来的鳝鱼,竟然卖四毛钱?也太坑了吧!
“顾兄,这可不仗义了。你鳝鱼明明是一毛五收来的,你怎么能卖别人四毛钱呢。”蒋建国动了坏心思,明里给顾鹤之拆台。
“你一毛五的鳝鱼竟然卖我四毛钱!你知道你赚的是什么人的生意吗!可是国营水产收购局!”
顾鹤之对这些质疑和质问,一点儿动摇或者在意的心思都没有,他甚至懒得动一下,就这样伸直了双修长的腿,无所顾忌的葛优躺。
做生意吧,就是买家和卖家的博弈。比的就是定性。谁那边急着要,谁就输了。
顾鹤之笃定这收购员一定耗不过他。反正顾鹤之现在手头上的资金足够,这些鳝鱼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就算真的砸在手里,他也无所谓。
但这收购员可就不同了,他如果今天收不到鳝鱼,铁饭碗的工作可能不会丢,但回去至少被骂一顿,受点罚是少不了的。
到底是为了多赚点钱,还是回去受罚毁了工作和前程。这就要看这收购员的选择。
顾鹤之猜想的一点儿都没错,这收购员仔细思考了下自己的情况,首先败下阵来。
完全没了之前的高人一等的傲气,倒是低三下气起来:“大爷,这位大爷。四毛就四毛吧,我买了,手上有多少斤。”
顾鹤之这才睁开眼睛:“现金还是票据?”
“现金。”
“那行。”生意谈成,顾鹤之从椅子上起来,把自己的账本拿过来给人过目。
收购员一看上面的数字,就长了脸:“这不够啊。”
顾鹤之眼珠一转:“你先把我这笔单子做了吧,剩下的我帮你找。”
“真的有吗?”
“真的有。”
“也行,去哪里提货?”
“那小刘走吧。”顾鹤之把会计叫过来,让他带收购员去验收鳝鱼。
过了一个小时,收购员回来了。
“数量不错,这里是三百二十块。”他边说着边掏出一叠钞票,递给顾鹤之。
顾鹤之摆摆手:“我不收钱,把钱给小刘吧,他是我的会计。”
知青点众人梦似幻的看着那个叫做小刘的会计数着顾鹤之的钱。
“一毛五买进,四毛钱卖出,这躺了几天的功夫,到底赚了多少钱呀?”蒋建国傻眼。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怎么着也得200块吧。”陈杰快速算了下。
“这钱怎么就像天上掉的馅饼似的?”赵擎也看不懂。
他们辛辛苦苦下第一天就赚几毛几块钱,顾鹤之怎么就躺了几天,轻松就有200块钱进账了呢?
“剩下的那些怎么办?你说要帮我搞定的。”付完钱,收购还是一筹莫展。
“剩下的鳝鱼,在他这里。”恰好,这时候,苏怀夏领着雷业军走进知青点。
刚才在顾鹤之同收购员谈生意的时候,她听到收购员说鳝鱼不够,苏怀夏就知道,顾鹤之是在给雷业军铺路。
顾鹤之几乎收购了大半的鳝鱼,雷业军那你只留下了一小半,他这里不可能不够。他肯定是在把份额让给雷业军。
所以也不等顾鹤之吩咐她,她就自发的去找雷业军,把人带了过来。
雷业军这时候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什么鳝鱼?小夏这么急着拉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又见着了顾鹤之,脸色就不好看起来,转身要走。
“你手里还囤着鳝鱼吗?”收购员看天色不早,还急着回去泡未来老婆呢,也顾不得雷业军黄鳝鱼的行为到底合不合法,他现在只想快点把指标完成。
雷业军一听到鳝鱼,脚步就被定住了,转过头,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是收鳝鱼吗?”
“是是是。四毛钱一斤,你那里有多少。”收购员不耐烦得说。
雷业军听到收购员的报价,整个人都被吓住了:“多……多少钱一斤?”
“四毛钱呀!耳背吗?到底卖不卖呀!”收购员催促。
雷业军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给唬到了,愣了最起码三秒,才赶紧说道:“卖……”
“不,不卖。”这话才说了一般,却被顾鹤之掐断,“他的,卖五毛钱一斤。”
第44章
或许是顾鹤之说出的那句话, 太匪夷所思,知青点里忽然间陷入了一片安静。大家似乎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五毛钱是国营水产收购局的官方价钱, 如果收购员答应用五毛钱收购的话,这次下乡收购水产,他就是一分钱的外快都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