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出现莫名其妙,他的消失也莫名其妙。
就像做了一场梦,梦醒后桥归桥,路归路,山水再也不相逢。
他走以后,陆宁才发现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她已经习惯他在身边,习惯他无形中撑起的保护伞。更喜欢每天睡前想到他第二天就能看到他的那些日子。
她做了十几年的风中浮萍,没有依靠,任人欺凌。直到遇见他才懂被呵护的感受。
他走了,学校里那些看不惯她的人又开始嘲讽她。
“陆宁,你的保护伞呢?”
“哎呀我就说了孟淮泽只是一时新鲜吧,只是看她漂亮而已,玩玩也就腻了。”
“还真以为她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看来是鸡飞蛋打一场空啊哈哈哈。”
陆宁面无表情从这些声音中走了过去。
家庭分崩离析,喜欢的人音讯全无,只留下一条分手短信。
经历了这些的陆宁,再也没法用淡化的眼光看待这些事情,她变得越来越冷漠,表情里都透着冰冷。
“摆什么臭脸色给人看啊,你还以为你还是孟淮泽在的时候的陆宁吗!我告诉你,他都不要你了,为什么呢,因为你贱——”说话的是肖淑美,当年的事情她一直记在心里,学校给的处分到现在都没有消除,王初珍走了以后她们在学校也再也没有以前的自在得意。
陆宁出来接水,她正好看到,就顺嘴说上两句。
看到她不做反驳,肖淑美得意洋洋,心想没了孟淮泽,她还不就是个随便踩的软柿子吗。
而下一秒,一杯满满的水,就直接泼到了她的身上。
“既然你说我贱,那我总得做点事情还能对得住你这个词。”
陆宁淡声说道。
“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那也是被你们逼疯的。你再敢骂我,下次泼在你身上的就是开水。”陆宁说道。
她从前害怕被伤害,所以选择认怂,用逃避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现在她不想了,因为她再压抑下去就会真的成一个疯子。
不出所料,这种方式只会把矛盾闹得更大,看着肖淑美朝她冲过来要打她的身影,陆宁至少心里觉得爽。
你不保护我,我就不能反抗吗,我一样可以。没人保护我我就保护自己,就算受伤又怎么样,我已经不在乎了。
这颗心都已经千疮百孔,谁还去在意这个破旧躯壳。
陆宁就站在那,任凭肖淑美朝她扑过来,她打她,她也打她,她踹她小腿,她就揪她的头发,肖淑美怕疼,她不怕。
所以最后,她也没打过她。
两个人扭打在一团,周围围了一群人,指指点点。
二班的动静闹到了一班门口,林知遇听到后走出来,喊了几个人把她俩分开。
打到最后两人都很狼狈,陆宁头发全乱了,手臂上全是抓痕,而肖淑美比她更惨,脸都被陆宁抓伤了。
“你怎么回事?”他不赞同地眼光看着陆宁,他记得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怎么回事?”陆宁觉得林知遇这句话问的很好笑,于是她真的就这么笑了出来,笑得无所顾忌,披头散发模样疯癫。
“为什么都问我怎么回事?我想问问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看不起我,为什么要欺负我。”她目光在人群中扫荡一圈,然后痴痴看着头顶苍穹。
“我甚至想问问,老天爷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曾经在她最崩溃的时候,孟淮泽给了她一根救命稻草,让她依靠。
现在他也不要她了。
她不懂,所以她想问问老天爷,她是犯了什么罪,要给她这样的人生。
她唇角还是弯着,眼神却无比悲戚,林知遇心头震动了一下,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你一个女孩子,不该出手打架。”
“女孩子?这么美好的词不该用在我这种人身上。”陆宁又笑了,她觉得没办法跟林知遇沟通,他这种从未受过苦的少爷懂什么,女孩子这个词多么让人疼惜,她被人疼惜过吗?
“你非得曲解我的意思?我这是为你好,你打什么架,弄得自己都是伤。”林知遇什么时候向人低过头,女生间的事情平常他连看都不看,都是看到她受了伤,才出面关心。
结果陆宁现在就想只刺猬,见谁扎谁。
“关你什么事?”陆宁轻飘飘说完这句,抬手扎起自己被扯乱的头发,然后从人群中离开。
“你给我站住!”肖淑美打算追过去,林知遇拦在了她面前,不冷不热说了句:“适可而止吧。”
看到林知遇,陆宁又想起了陈怡,友情有时候看似坚强,但也脆弱,一点小小隔阂,可能不至于让两人决裂,但却在彼此心里都种下了根。
陈怡以为林知遇当初收到了她的情书,后来鼓起勇气再次去表白。
林知遇拒绝她后,她还不死心问了句。
“可是你收了我的情书啊,你从来不收别人情书的,收下这个,难道不代表你对我也是有点意思的吗?”
她不提这个事还好,提到这个事林知遇就更看不起她。
“那情书送的人是陆宁又不是你,我收也是因为她。”
“打开后发现还真不是她写的,自然丢了。”
这件事给陈怡很大打击,她知道陆宁没有错,所以她假装一点事都没有,还是跟她一起做朋友。
但是两个人却没办法再跟以前一样了。
而陆宁,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身心俱疲,对什么都看的很淡。
两个人慢慢的,就没有再天天黏在一起。
再慢慢的,高三开始忙于学业,更是交流少了。
她们开始不一起回家,不一起吃饭,慢慢的连礼貌性的聊天都没有,这段感情再也没人费心维系。
陆宁曾经找过林知遇几次,因为她还是不甘心,想知道个结果。
于是她去问林知遇孟淮泽的下落,但是林知遇却只跟她说:“不知道。”
她那时候跟全世界赌气,感觉谁都在骗她,她谁也不相信。
所以就算知道林知遇可能是出于好心才管她和肖淑美的事,她也不愿意。
因为这位大少爷、一中众星捧月的校草,大概永远不知道他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显得优越而无知。
什么痛苦挫折都没经历过,什么都不了解的人,有什么资格管她。
陆宁是这样想。
但她后来又发现,她还真想错了。
原来林知遇,是有资格管她的。
而他,也是经历过巨大痛苦。
那个痛苦的来源,就是她。
高三的下学期,所有学生都在做题,学校突然传来紧急广播,询问全校同学有没有谁是RH阴性血。
大家都在议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没有人出面,因为征集的这个血型,是熊猫血,在国内这个血型的人仅仅只有百分之零点几。
后来大家才知道,原来当天林知遇做题做的烦,笔一丢自个跑出学校去上网。一中管理森严,陆听安又早就跟学校方打过招呼一定要对林知遇严加管教,所以这正门他是出不去的。
他能想到的就是从后门翻墙。
但谁能想到,他刚跳下来,就被一辆酒驾司机给撞上。
人送去医院后,经过抢救暂时保住了性命,但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由于他出血多急需输血,可惜他血型特殊,医院血型库里并没有这种这种血源。
所有人急的团团转,唯一能找到的血源就是陆听安,但她又跟着当红艺人齐尔在挪威拍摄MV,已经在以最快的速度搭乘私人飞机飞回来。
生命不等人,情况最危险的时候,校方感到了巨大责任。
这事是在学校出的,他们得负很大责任,再说出事的是林大公子,校长觉得林知遇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他饭碗估计也没了,甚至可能更惨。
按理来说医院血型库都找不到与之匹配的血源,学校更不可能有,但校长在办公室接到医院电话后一时情急,直接冲到学校广播台吼了这么一嗓子。
“紧急情况,学校有人是RH阴型血的,请尽管赶到校长办公室。人命关天,请同学们注意!”
他也是病急乱投医,没真抱期望,就当他在办公室绝望地想该怎么跟林家交代的时候。
一位穿着校服的女同学走了进来。
她很平静地说:“我是,带我去医院吧。”
第26章
林知遇觉得自己这觉睡得有点久, 他挣开眼睛后, 首先看到的就是他妈妈。
他刚想说话, 却发现自己虚弱到开不了口。
脑子里依稀记得一些场景,他翻墙出去,然后被一辆小汽车撞上, 几秒后他就痛到失去知觉。
果然学生不好好学习是会遭报应的,林知遇悲哀地想。
他醒来的时候是深夜,看到还守在床边的陆听安心中有了些安全感。
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等林知遇再次醒过来的时候, 他终于可以说话了, 身体也能动一动。
但是照顾他的只有护士, 他最亲爱的老妈已经不知所踪。
“我爸妈呢?”林知遇开口问护士。
护士姐姐温柔地对他笑:“他们有事出去了,医院这边已经将你醒来的消息告诉了他们。相信他们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
“那可不一定,我爸妈工作可忙, 可能管不上我的死活。”林知遇说道。
“臭小子,你瞎说什么混账话。”门口传来陆听安的声音, 林知遇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妈……”
“你别动别动,千万别动,我说你这个祖宗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点心。”陆听安跑过来看到她这半残不废的儿子差点眼泪又要掉下来。
她儿子平常多帅气张扬啊, 现在这张小脸更瘦了,一点血色都没有。
护士帮林知遇调整好林知遇床的高度, 让他能稍微坐起来跟妈妈说说话。
“妈, 我还以为我要死了。”他从前也觉得死亡这个词离他很远, 但就在车撞上来那一刻, 他才发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死什么死,别让我听到这个词。”这些天她没有一天不在提心吊胆,经历了大悲大喜,现在看到林知遇醒过来,横在心间的石头才算放下。
“妈,我不想读书了。”林知遇突然说。
要不是念及这个混蛋小子还是个病人,陆听安又想揍他。
“你是不是觉得没把你妈吓死,所以想气死我?”
林知遇很认真地说:“不是,你知道吧,人在经历过生死大事后总会看透一些事情。”
“你可别说了吧,一个高三还能翻墙上网最后被车撞了的人,你能看透什么。”陆听安揉太阳穴,对他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