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俘虏呗。”她摇了摇头,“其他的,我都不好奇。”
她这是不想沾包儿。莫提准心里明白,却叹了口气:“我犹豫了一晚,要不要将他杀了,到现在都拿不定主意。”
冯妙君耸了耸肩:“堂堂大国师都举棋不定,我这样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
莫提准也不绕圈子了,直截了当道:“你想不想在晋都里过得舒服点?”
“……想。”她是真心不想被卷进这人代表的麻烦中去,尤其见了木屋里藏着的这个俘虏。莫提准连自己的亲传弟子都杀了,却不嫌麻烦地留他一命,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人地位比莫提准的三弟子高很多。
大晋国师的弟子,不敢说在晋都里横着走,但至少比她这落魄公主受人追受人捧吧?
莫提准更是指着这人道:“他已经看过你了。”
所以她再想置身事外也是不能了。冯妙君闷闷道:“他是你那三弟子的同党。”
“何止!”莫提准嘿嘿两声,这回是冷笑了,“他就是乔装打扮后杀掉县令、嫁祸给我的人。”
冯妙君长长地“哦”了一声,递给这年轻人一个悲悯的目光。对于想杀掉自己的人,莫提准当然不会客气。他既逃过一次死劫,那么这少年的下场就是可以预料的悲惨。
第37章 仇恨与顾虑
不过莫提准为什么犹豫?“你要将他带回去当人证?”
“有此设想。”莫提准沉沉道,“可无论是他,还是我的三弟子,都算不得人证。他们之间没有留下可用作证据的通讯或文书。”目光在少年身上转了两圈,“你知道他是谁?”
看他满脸“了解一下”的神情,冯妙君无语:“我可以不知道吗?”权贵之间的恩怨,她不想了解。
“他是大晋右相李师龙的第三子,李元伐。”
她懂了:“你和丞相不对付?”李元伐还不到二十,能和国师结什么仇?
“是李丞相和我不对付。”话音方落,李元伐“啊”了两声,似是不服想辩,却说不了话。
莫提准将他下巴给按了回去,又将其脱臼的四肢都归了位,李元伐即作了个动作:
咬舌。
莫提准也不阻止,只笑吟吟看着他:“软筋丸起效了,你连咬伤自己都办不到,还是先烦恼后头怎么吃饭罢。”一把将他提出屋外,扔到马背上。李元伐想要挣扎,手脚果然软绵绵地没有半点力气。
“时间紧迫,先上路罢。”
……
到这天夜里,他们已经跑出了四百多里,中间几乎没有停歇,除了换马。
路遇大城,莫提准重新买了两匹好马,一刻不停地继续往东北方向而行。全程快马加鞭,结果奔到此时,马儿周身汗气蒸腾,连呼哧声都越来越响,疲态尽显。
莫提准本人面色如常,跟没事儿似的;陈大昌有功底在身,也勉强可以支撑,冯妙君却有些吃不消了。她原是娇生惯养的小女孩,哪里吃过这样马背上连续颠簸六、七个时辰的罪?
连干粮都是在马背上吃的,颠得她险些吐出来。
陈大昌让她将坐姿改为侧坐,底下加铺了两层软垫,希望她乘得舒服一些。可是走一趟这样的长途,她还是累得面色铁青,神情恹恹。
陈大昌好几次想出声请求莫提准停下歇息,都被冯妙君拦住了。
她知道莫提准这么玩命往回赶的用意:他要赶在对头接获暗杀失败的消息前后抵达晋王都。
时间,就变成双方角力的第一要素。
老实说,莫提准昨晚明明已经追出来数十里了,结果又折返回去找冯妙君履行承诺,一直等她到凌晨才出发,已可算是仁至义尽,她不能要求更多。
至于李元伐,莫提准没要了他的命就算客气了,这一整天也不管他死活。脱臼的手脚虽被接回去了,但伤口没处理,在马上颠了这么久,裂了又合,合了又裂,昏死过去不知道几多次。
冯妙君忽然动了动小瑶鼻:“前面有水。”空气很潮湿,带着岸边特有的泥土和青草气息,可以推断前面的水源地一定很丰沛。
莫提准再度带着三人走上一条山路,地势越高越高:“过了湖就是晋国了,不能带着他。”
也即是说,现在就要决定李元伐能不能活?
陈大昌转头去看李元伐,见他悠悠自昏迷中醒来,恰巧听到这句话,面色略显黯淡。
再是视死如归的猛士,自尽一回不成,那求死的心态就淡一分。被莫提准带了一路,他或许又想活下去,结果死神不期而至。
他坐在莫提准前面,不能唾他满脸,只得往前啐了一口:“老匹夫,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莫提准阴恻恻道:“这么急着上路?”转头问冯妙君,“你说我杀还是不杀?”
“我说的有用?”她就一小姑娘,除了陈大昌还能左右得了谁?
莫提准莞尔:“不试试你怎知没有?”
这次连李元伐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了,想看她怎样回答。莫提准的性格,李家人都了解,他不难发现国师对这小姑娘的纵容程度超乎寻常。
连处置他这样重要的俘虏,莫提准都要征询她的意见,说出去几人能信?这时再细看小姑娘,花骨朵般的年纪,面貌绮丽,眼里已含起一泓秋水,可以想见绽放时的芳华。可这世上不缺美人,她有什么地方能让莫提准看重?
马速放慢了,冯妙君才能跟他开口说话:“你若想杀他,就不会提他一路了。”
“这时杀了也不麻烦的。”莫提准说,“一点儿也不。”
“那杀了吧。”
没料到莫提准应了一声“好”,大掌张开,就要往李元伐脑门儿上拍落。
他力道到底有多大,冯妙君不清楚,但李元伐的脑袋肯定要开花。她从未见过有人血溅自己面前,千钧一发之际终是忍不住道:“慢着!”
莫提准的手掌应声而停,留在李元伐头顶一寸之处,不多不少。
后者额角滑下来一滴汗珠。
冯妙君无奈道:“别杀,做人留情面,日后好相见哪。”莫提准脸色快要阴转暴雨,她才快速道,“你发愁的不是杀不杀他,而是怎么对李丞相发难吧?”只是莫大国师抹不开面子,不想直接问她,就对李元伐连恐带吓的。
罢了,他想听,她就说吧,不藏私了。
莫提准这才正眼看她:“说下去。”
“我想,你应该没将自己去升龙潭的原因告诉徒弟?”
莫提准点头。哪个当师父的有向徒弟汇报行程的习惯?再说他去夺龙珠也是隐秘行动,连自家人都不知道,何况姓李的?
“也即是说,你和云崕战斗受伤是个意外,你三徒弟和李家事先都不可能预测。并且这事情还发生在峣国。”冯妙君慢慢组织语言,“这样看来,李元伐和你徒弟的行动,是临时起意,又叫作见机行事。”
的确是这样。莫提准指了指李元伐:“他到附近办事,和我三徒儿联系倒挺紧密。那孽徒得我不少真传,这回倒都用在我身上了。嘿嘿,还有腐心之毒,这是李家给他的罢?”
李元伐不语,三人都当作他是默认了。
就这么三言两语,冯妙君就能想见莫提准几天前真是被三徒弟暗算得狠了,除了重伤难支,还不慎服下了腐心之毒。这毒物听名字就很难缠,否则堂堂国师也不至于落魄到被卫兵围剿却没有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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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自己坑自己
由此可见,他对三徒弟原本还是真心疼爱的,否则不会传了真本事又对其那般放心。
“你还是逃出来了,他们却害怕得很。”冯妙君最擅长的就是抽茧剥丝,揣度人之常情,“你要能活着回到晋都,等待他们的就是大国师的疯狂报复了,家人族亲都会被连累。”
“正是。”莫提准往李元伐两腮一按,撬开他下巴给冯妙群看,“瞧见他这颗断牙没有?里面原本塞了剧毒,用力就能咬破。这小子想服毒自尽,被我拦下。”
这动作和对待骡马差不多,李元伐羞愤得连连摆头,当然挣脱不得。她吐了吐舌头:“李家人性子好烈,动不动就自尽么?”换了她,好死不如赖活啊!谁也别想让她死得那么干脆。
莫提准放开了手,她就听到李元伐咬牙切齿:“我哥哥是死在他手里的!”
冯妙君听出这好像又是另一段恩怨,也不想追究,只问他:“杀县令这个主意,谁想出来的?”
李元伐瞪了她很久,她漠然对视,好久才听见这少年道:“我。”
“真聪明。”
这回换莫提准瞪她了。她把手一摊:“我又没说错。你受了重伤外逃,这时候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借助官府或者军队的力量,地毯式搜捕。他们那时人在异乡,想去搜你也是大海捞针,身边又没人手,最好的办法大概就是借力。”
李元伐虽然年少却有急智,这时真被他想出办法来,那就是乔装作莫提准的模样,光天化日之下去击杀县令,现场还特意让许多目击者看清自己面貌。
谋杀命官可是一等一的大罪,官府立刻就会加派人手到处搜捕。莫提准原先一嘴大胡子,这个特征太明显了,很容易模仿。再说这等乡野之地,哪个能知道他是晋国的国师?也都只当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了。
等到官方将他逮住了,李元伐两人再设法前去暗杀。如此,就将这一场狙击国师的行动成功补救。
冯妙君安慰李元伐道:“你这花招虽然异想天开,成功率却很高。可惜,你命不好。”她可是知道莫提准被追捕到何等狼狈的境地,如果没遇到她……
所以说,这两个孩子比她还倒霉。
“再有一说,这也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她诚恳地看着他,“你把自己也坑了。”
坑了自己,这是什么意思?李元伐早认定她和莫提准沆瀣一气,本不打算跟她多说,眼里却忍不住透出了疑问。
“我对晋国的规矩不太了解,不过想来暗杀其他国家的命官这种事,不能拿到公开场合谈吧?”她拨了拨额前的青丝,“你杀了峣国的县令,晋王就不能当廷公开处理此事。”
李元伐脑海里“嗡”地一响,终于明白自己这大半天的忐忑来自哪里了。
她说得都没错!
他杀了峣国命官,这种事晋王当然不能放出来廷议,否则透过无数双耳朵无数张嘴,消息不出几天就会传到峣国,双边关系立刻交恶。也就是说,这件事会被暗中处理掉,绝大多数王臣们或许根本都听不到只言片语,也根本没机会为他、为李家说话!
他现在死了,就是白死了!
看见李元伐面如死灰,莫提准放声大笑:“对极,就是如此!这小狗只想着将李家从这趟浑水中摘干净,未曾想把自己搭进去了。”他声音中满满都是嘲讽,“世人都赞李三少聪颖过人、少年奇才,我看你还没十一岁的女娃娃想得周全!”
李元伐咬唇好一会儿,才沉声道:“倘若时间倒流一次,我还会这么办。只不过,你可没运气再逃脱!”两害相权取其轻,在保住李家和保住自己之间,他还会选择前者。
这时两骑走到半山腰,望见前面出现一栋山庄。
莫提准道:“这是我的庄子。”
闻得马蹄声近,庄内走出几人,向莫提准行礼。后者将李元伐丢下去:“看好他,别让他跑了,也别让他死了,这个人很重要。”同时递了两瓶药丸,“软筋丸,两天让他吃一粒,他不会有抬手的力气。”
说罢也不逗留,带着冯妙君、陈大昌两人掉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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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又跑了两个时辰,冯妙君的坐骑突然马失前蹄,狠狠滑摔出去!
在冯妙君惊呼声中,陈大昌扶着她中途跳出,这才没有一同摔地。
此时天色已晚,四周黑沉,道路又湿滑,实不适宜再行马了。
摔倒的枣红马前腿断了,口鼻溢血,已被活活累倒。莫提准返回来看了一眼道:“骑不成了,好在已到湖边。”他也弃马步行。
这种荒郊野外,夜里时常有虎狼行走。陈大昌将枣红马的脑袋一掌拍烂,才背着冯妙君往前飞奔。
钻出一片矮树林,豁然开阔。
眼前,一片水光粼粼,数十里烟波浩渺。冯妙君坐到木桩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让水汽浸润自己满是灰霾的肺部:“好大的湖!”
这一坐下,她浑身的酸痛都涌了上来,四肢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每一声骨头都在喀吱作响。
莫提准好像看不见她的狼狈,也没有一丝怜悯。她是自己要跟上来的,吃不住苦就自己滚回去好了:“这是白象湖,一半在峣国境内,一半在晋国境内。”
也就是说,过湖就到晋国了。她就听莫提准接下去道:“走旱路要绕远,得多走一千二百里,我们抄水道更快。”
她在来路上粗略听陈大昌描述了峣国和晋国的地形,知道这两国交界处就是高耸入云的白象山,山上终年风雪交加,飞鸟难渡,再往南则是辽阔的白象湖。多数人是爬不了山的,而要走旱路基本就得绕湖环行小半圈。
湖岸线可是非常曲折的。
夜色下的湖面很平也很静,湖边的栈桥上系着几只木舟,空无一人。冯妙君皱眉:“现在没有摆渡人了,我们自己划?”就算陈大昌会划船,恐怕也没有这个臂力,莫提准要亲力亲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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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超尊贵版巡洋舰
能让大国师给自己撑船,好有面子。
结果莫提准嗤笑一声:“湖中暗流无数,这种小船根本走不去湖心,只能在岸边转转。”他走到栈桥上俯下身来,将一物探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