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尊贵如国师,也不能为所欲为,也有自己的烦恼。
莫提准敏锐,察觉到她的目光,眼神就瞥了过来:“方才你说得对,只凭这一次偷袭案,不好对付李府。”
冯妙君哼哼道:“我还是个孩子。”他可是国师吔,什么问题处理不了,非要问她?
“你说晚了。”莫提准不为所动,“你现在还想抽身事外,莫非和李元伐一样蠢笨?”
“这么个蠢笨的李元伐,不还是让你好生为难?”
莫提准嘴角一抽:“你若能解决这个麻烦,我就让你在晋都过得舒舒服服地,享公主礼遇。”
反过来么,他没有明说,但她懂的。
冯妙君苦着脸道:“你把你的烦恼说说,我看何以解忧。”
“徒弟和李元伐合起来算计我,可是将他们全拎到王上面前,也不能证明李家想要对付我。”莫提准哼了一声,“甚至不能证明李元伐对我下手了。”
他说得含糊,可冯妙君想了一路,也算是明白。莫提准的徒弟暗算他,和丞相府能扯上什么关系?拿去跟谁说,人都只能笑话莫大国师有眼无珠教出个狼心狗肺的徒弟。
所以他杀徒时半分犹豫都没有,就是知道留下那家伙也没用。
至于李元伐——有什么证据能指认他和莫提准的徒弟狼狈为奸、谋害国师?仅凭莫三徒儿的供词,那是完全没有说服力的。就算御前告状,丞相府也能理直气壮地反驳:这是诬告,是莫国师操纵弟子想要陷害李家。
所以,莫提准这回结结实实吃了大亏,却还找不着给自己出气讨公道的办法,实是憋屈!
冯妙君偏了偏头:“你是国师,就不能念个咒画个符什么的,咒他全家?”国师若不能神通广大,那还叫什么国师了?
“照你这么说,整个王廷谁与我作对,我都能轻易用神术害了他家性命?”莫提准看她的眼神可以说是很奇异了,“违纲乱纪,我便失去国师资格了。”
好吧,她把注意力从歪门斜道上拉回来:“李师龙的性格怎样?”
“老奸巨猾。”他冷冷道,“老成稳重。”这回的偷袭事件若是让李师龙自己操刀,莫提准可没把握能活着回来。
“李元伐在家里得宠?”
“李师龙有一女三子,长女已嫁,次子几年前死了。所以,没错,他很疼爱剩下的两个儿子。”
她点了点头:“若是不告,又会怎样?”
“什么?”莫提准没听明白。
“你若不去御前告状,李府会如何?”
“不会如何……”他吃了亏,怎能让李府跟没事人一样?
“你以为就你吃了亏,李师龙丢了儿子不着急?”冯妙君看透了他的想法,“我想,李元伐出手偷袭你之前,必定往家里寄出秘讯交代过了。当然,这封信你是截不到的,李家拿到了也是第一时间销毁。”李元伐以十七岁的年纪对付堂堂国师,心里肯定是没有底的,必要做好两手准备。万一身死,也要让家人知道自己是死在谁手里,所以这封秘信里一定将他的计划托出。
“卟”,莫提准脑海里顿时有灵光一闪,就像瓶塞子突然被拔出来。他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不由得失声道:“明白了!”
是了,是了,他总想着回去要怎样先下手为强对付李家,却忘了自己手里同样握着让李师龙忌惮不已的筹码:
李元伐。
他不能将李元伐作为人证推到晋王面前,可那又怎样?
李元伐还是李师龙的骨肉。宝贝儿子不见了,老子难道不着急?尤其李师龙接到儿子最后一次来信,信里明明白白写着,李元伐要对付的人是莫提准!
这难道还不够让这老货心里七上八下打足了架子鼓吗?
莫提准只要按兵不动,得不到儿子音讯的李丞相只会越来越急躁,越来越想弄清他是生是死。那么……
莫提准笑得很开怀。
只要想通了这一点,后面的事他自能安排。
冯妙君看了他一眼:“我在晋国的吃喝玩乐,各项用度都要最好的。”
“好。”莫提准答应得很爽快。拿出这点蝇头小利,就能解决心腹之患,他何乐不为?
……
三个时辰后,鲾鲼终于抵达了湖对岸。将乘客送走,它也重新下潜不见。
三个人都没有马,好在这里已是晋国境内,莫提准顺手征用了驿站的快马奔进城里,在这里换得了两只异兽,名为独尾狰。
这种怪兽皮毛微红,形体如豹,却比豹子要大上两倍不止,头上长着一只独角,声音如玉石铿锵,所以得名。然而它们其实只带有“狰”的部分血统。真正的狰长有多尾,皮毛色作血红。
两头独尾狰据说是城主的宝贝,但是莫提准时常征用,倒好像人家是特地替他养着的。
独尾狰跑起来腾云驾雾,比凡马不知道快多少倍,也不知舒服多少倍。这样再走上三个时辰,就能到晋王都丰邑。
冯妙君再也撑不住了,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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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既得既深且甜,她甚至梦见自己返回故乡,身体健康无病无灾,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可有一回出门旅游,当街就被人套麻袋抓走。她一路都在盘算劫匪会开口勒索多少钱,结果她被拎出麻袋看到的第一眼,居然是云崕那张好看到极点的脸。
他笑得无比邪恶,然后告诉她,她找到的法子根本不管用,两人之间生命连接还未解掉,所以他一路追了过来。他还给她准备了一间小黑屋,那是她下半辈子的归宿……
冯妙君赶紧醒了过来,粗喘了两口气,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处现实还是梦境。外间的小丫环听到动静拂帐进来,关切道:“姑娘的脸很红呢,可是做了噩梦?”红得像苹果,偏是肌肤嫩得好像能掐出水,任谁见了都想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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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睡不好
可不就是噩梦么,噩得不能再噩了。冯妙君定了定神:“这是哪里?我睡了多久?”
“您在国师府上,已经昏睡了四个时辰。”
她一骨碌爬了起来。孩子的身体生机无限,明明累得透支,睡上一觉又是元气满满。“莫国师呢?”
“奴婢不知呢。”丫环的笑容始终没增半分也没减半分,比冯家嬷嬷那张脸大方得体不知道多少倍。
看见没,这才叫专业!
冯妙君也知道她不过是个小丫环,莫提准的下落怎会透露给她知晓?当下伸了个懒腰:“有东西吃么,我好饿呢。”忽然又想起一人,“我那护卫呢,也叫来。”
她在别人府上,指使别人家的下人,倒是得心应手。可她清楚,府中的下人态度,就反映出主人对她的态度。
国师府的厨子,效率不知道比冯家高多少倍。仅仅是两刻钟以后,美味佳肴就陆续摆上了桌。冯妙君大块朵颐的同时也见到了陈大昌,她挥退了下人问他:“莫提准去哪了?”
“您睡去以后,我们用了三个时辰赶到晋都。”陈大昌面上残留萎顿之色,显然还未从长途跋涉的劳累中恢复过来,“莫国师命人将我们送到府上,自己不知去了哪里。”
“还能去哪?”莫提准这么日夜兼程,快把他两人累脱力才紧巴巴赶回晋都,不就为了抢在对头前做些安排?她敢拿云崕的性命打赌,这会儿国师大人九成九已经去见过晋王了。
接下来,恐怕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她才初到贵地,就轮上好大一波风起云涌,可真不是好事呢。
“你也先去休息,接下来这十天半月都不要在街上溜哒。”她不过是只小虾米,不想被晋都的大漩涡吞得尸骨无存,还是老实点呆在这座避风港里好了。“有什么事,放着以后再说。”
酒足饭饱,冯妙君就精神奕奕地找丫环带她游逛国师府去了。
晋都寸土寸金,国师府却大得她两个时辰都走不完,莫提准享受的荣宠可见一斑。国师府的花草虽美,山石虽巧,可是楼阁肃穆大气、用色朴重。冯妙君从这一项就看出,莫提准的心境果然不似外表看上去那么年轻。
倒是林间半掩半映的几个小院显出几分轻快,远望即见别致,常有迎春藤和红杏探墙而出,随风招摇。
这些地方,丫环却不带她靠近。走到最后一处,冯妙君终是好奇道:“那是哪里?”
丫环抿嘴一笑:“那是几位小夫人的住处。”
小夫人即妾的婉称。冯妙君也笑了,难怪院子都打理得生机无限,原来自有用意。“你家莫国师有几位小夫人?年龄呢?”
“有七位。”小丫环也有些脸红,“最年长的将近三十,最小的刚过完十七岁生日。”
冯妙君乍舌。作为年岁近百的“老人”,莫大国师真是精力无限哪。
“他夫人可真大度。”能让丈夫在院子里放这么多女人。
丫环却低着头,小声道:“国师夫人很早之前就、就已经去了。”
正说话间,眼前院子里走出一个女郎,年龄在二十三、四上下,面如敷粉、晕生双颊,果然是羞花闭月的美人儿,气色也好。
这一天逛到夕阳西斜,冯妙君也老实回到自己暂住的小院,叫来陈大昌:“我若想修炼,得从哪里开始?”自保的本钱,当然是越雄厚越好。又有一句老话,靠人不如求己。
陈大昌呐呐道:“需要先经过专门的测试。拥有修炼天赋的人极少,万不足一。”他言止于此,冯妙君却听明白了。
她贵为公主,出生后怎可能不经检试?直到现在还未习得一星半点神术,只能说明……
想到这里,她脑海里隐约浮起几个画面,似是公主很小很小的时候,安夏王后曾叹着气告诉她,没有通过测试。王后一向喜怒不形于色,那天却少见地露出满面怅惘。小长乐公主不明所以,却记得母后的失落。
大概,那时候安夏王后就明白长乐公主只能和普通人一样成长、嫁人、老去了?也或许就因为这样,她才不愿长乐公主为安夏复仇?
现在冯妙君的心情,比安夏王后还要失落。要是这条路走不通的话,她接下来就将行动目标放在烟海楼里,尽快找出解除鳌鱼诅咒的办法,然后跳出眼前这一滩浑水,从此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
不过前一晚刚做了噩梦,她心情不佳,总觉事情不会顺遂简单。这一辗转反侧,就到了深夜才睡着。
眠得浅,她好似没睡多久就被吵醒了。
天热了,窗在夜里都开着,就有阵阵哭泣声被晚风吹来。冯妙君凝神细听,似是有个女子哭道:“我受不住了……大人放过我吧……”
声音细切呜咽,上气不接下气地很痛苦,却又像猫叫。
谁在半夜里对个弱质女流施展酷刑,还敢在国师府动手?冯妙君呆呆听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那女子恐怕就是白天见过的小院主人,那院子离这一排客房其实挺近,就隔着一丛矮树、一堵高墙。
冯妙君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忍不住呸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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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莫提准邀她用饭。
这人神完气足,目透精光,好似每一根头发丝都精神奕奕。
冯妙君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黑着脸问他:“你大半夜回府啊?”在王宫还浪不够吗,回家接着浪!昨天那猫叫声持续了一整夜,好像还不止一只,直到天亮才堪堪结束。
莫提准微讶:“你怎么知道?”
她翻个白眼:“整个国师府,谁人不知?”
莫提准的心腹就立在一侧,这时上前向着莫提准耳语两句,后者这才恍然,望向冯妙君的神情也有两分不自在。
重返晋都之后,他忙到昨儿半夜才回了府,真不知道冯妙君被安排的住处凑巧离小夫人那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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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烟海楼
偏冯妙君还耸了耸肩:“看来你昨晚王宫之行很顺利。”
的确不错,至少完成了某些目标。他与云崕鏖战在前,遇伏击在后,又接连奔波两天回都,正是精神亢奋的时候,昨晚难免找了三位小夫人渲泻一下。莫提准干咳一声,飞快地转移话题:“准备一下,今日随我进宫。”
冯妙君也不意外,点头应了声“好”。昨日莫提准将手头要务办完,就开始履行对她的承诺了,效率不可谓不快。
……
王宫很大,建筑一派端庄大气,却没有她想象的花团锦簇、亭台楼阁。冯妙君在原主的记忆里翻了半天,才明白这些一般在后宫和园林,她所走这一路只能望到高屋黑瓴。
走了一个半时辰,直到晌午过后,她才在晋王的书房见到了这位王者。
晋王今年三十五岁,正是精力旺盛、雄心勃发的年纪,一见面就免了冯妙君的跪礼。按理中土礼节,公主身份不须跪拜除了君父以外的其他君主,但冯妙君本国已亡,这身份就有些尴尬。
她这辈子头一次觐见君王,还是活生生的,不由得多看两眼。
眼前这位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却有不怒自威的气场,目带精光。
莫提准事先向她介绍过,晋王十五岁即位,执政超过二十年,经验丰富。他昨日就听莫提准提过长乐公主,今日唤过来问了几句场面话就笑得格外亲切:“你帮了寡人的国师,就是帮了寡人大忙,论功当赏。但国师提议,暂时将你的身份继续保密。你在晋都的身份么——”他望了莫提准一眼,“就是国师新收的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