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国师大人——风行水云间
时间:2019-02-21 11:57:25

  她就是这么硬生生被浇醒的。
  她记得自己前一刻还因器官再一次衰竭而被推进手术室抢救,怎么一睁眼就落到了树上?再说躯体虽然疼痛,可是身体内部生命力被一点一点侵蚀的感觉却没有了,天知道那苦楚已经陪伴她三年之久,发作起来每令她痛不欲生。
  唔,慢着,手掌?她举手放在眼前。
  因为长年卧床挂瓶,自己的手枯瘦如柴、青筋浮起,手背上还布满针孔。眼前这只白白嫩嫩还明显袖珍了两个号的小手,怎么可能是她的?
  五指依从她心意,张开又合上。
  ……还真是她的。
  而后,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塞进她的头脑里,却因为有些单薄而不能将她的意识尽数占满。她喘着气,犹有余力观望四周陌生的环境,企图理出一个头绪来。
  首先出现的,是她的名字:
  冯妙君。
  再者,她今年只有十一岁。
  更准确地说,她附著的这具身躯只是十一岁的女童,年幼力弱。然而举目四顾,自己好似掉进一个不规则的天坑当中,其面积大约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往上看,四壁森然如墙上的画框,把天空定格成黯沉的色调;往下望去,脚底下黑黝黝地深不见底,四周峭壁近乎九十度。
  看起来她是从上方悬崖掉下来的,万幸岩壁的缝隙中有几棵树顽强生长,她那么幸运,被最粗壮的一棵挂住了,才没有落进天坑中摔一个粉身碎骨。
  原来她不知不觉已在鬼门关上打了个转儿,又险险地回来。
  她心有余悸,拍拍身下的树枝以示感谢,而后开始发愁怎么攀出去。以自己现在这副小身板,爬不上两丈就会掉下来罢?
  不过此时的情况当真印证了那句老话:人切切不要因为眼前一时的挫折而灰心丧气,因为——
  因为往后的生活还等着给你致命一击。
  她这里坐困绝境,正愁着插翅难飞,天坑深处忽然传出一记震耳欲聋的长啸!
  那啸声宏大悠远得连天上轰隆隆的雷声都能盖过去,她更不会错认充斥其中的愤怒和仇恨。
  最最重要的是,那绝对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她赶紧低头望去。
  恰好一记霹雳划过,照亮天地,也照亮了下方的深渊,让她更清楚地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
  天坑如深桶,她就挂在桶壁的大树上,再往下约十余丈也就到底了。可是底部乃是一口深潭,潭水幽幽,不知其深几许。
  这倒也罢了,可是闪电将底下照得亮如白昼,也教她看个分明:那潭水中有个巨大的身影正在狂躁扑腾!
  此物身长八丈(二十六米多)有余,身披金鳞、背上有鳍,身后散尾甩得水花四溅,看形状像是一尾大鱼。她倒是知道鲸鱼能长出这么大块头,可是哪有鲸鱼会出现在山中的深潭里?
  难道这里连通了大海?不过看到这货的脑袋,她一下就打消了这个猜测。
  此物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竟似传说中的生物、她最熟悉也最陌生的图腾——龙。
  这赫然是只龙首鱼身的怪物。
  她只觉心脏怦怦跳个不停,赶忙一把按住自己胸膛,跌坐在树枝上。
  又绕回那个该死的问题:
  这是什么鬼地方!
  没等她满心的疑问像苏打水里的汽泡一样冒上来,她的目力又捕捉到一个细小的白影。
  它的动作太快,又在这样昏天暗地的深渊之中,当真容易被无视掉。可她瞪大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紧,才发现这身影大概是个活人,在渊底的龙首怪物、水波和巨石之间倏忽来去,与其说像鬼魃,倒不若说是点水的燕子,夭矫灵动。
  她也看出来了,尽管双方体型悬殊,可这人竟似在独斗龙首鱼身的怪物。
  她没有夜中视物的眼力,惟有借助雷霆激发的电光,才能往下投去惊鸿一瞥。于是这一场雨夜寒潭中惊心动魄的厮杀,就被掩盖在深沉的黑暗当中。
  对了,底下偶有火光一闪,像是怪物能喷火。
  那个人悄无声音,她只能听见龙首怪物掀起的巨大响动,还有震天的怒吼。它搅动的大风呼啸在整个天坑当中,峭壁上的古树疯狂摇头,她离得这样远都几乎抓不稳树枝,却不知底下直面怪物那人,又要承受怎样的压力?
  慢慢地,那吼声越来越悲愤,却也越来越绝望,她心里只觉古怪:莫不是那个人要赢了?
  黑暗中的战斗也不知持续了多久,怪物的声响忽然戛然而止。
  而后,就是一片长久的静默,只有雨声簌簌,敲打在树叶和水面上。
  这声音无端令她觉得安全。
  终于又等到接连几记闪电劈过,照亮了深渊中的场景:
 
 
第3章 绝处不逢生
  怪物肚皮朝上浮在水面,再不动弹。那人半跪在它喉部,手里举着长剑从它耳中刺入,一顿挖凿,也不知剖出来什么东西置在掌心,任雨水冲刷了几息才放到嘴边,一口吞了下去!
  生吃猎物?她眼睁睁瞧着,没来由几分恶心,好似吞下活物的是她。
  这人就在怪物的肚皮上垂首坐下,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跨步跃到潭边,往上攀去,动作却不如先前灵活,大概是经历方才一番苦斗也感疲乏。但他到底是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姿态依旧优雅。
  攀到离大树六、七丈开外(二十米),恰有一块突出的坚岩,他也停下来休息。先前他挖取战利品时背对着她,现下两人离得近了,他又转过身来,于是她终于看清了这人的模样,心跳忽然不受控制地加快。
  这人长眉入鬓,眼尾向上微挑,竟是好标准的一双桃花眼,笑起来不晓得要教多少姑娘心神荡漾,不过方才的恶斗带出的杀气未褪,现在他眼中可没有温情脉脉。只是这样一来,反倒像雪地中开出的一枝寒梅,料峭中带着冷艳,同样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的唇形如弓,偏薄了些,又失了血色,紧紧抿起来就显得寡情而高傲。然而这两个词放在他身上好似就变作了褒义,仿佛他的寡情和高傲其实都是恰到好处的。
  他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诠释什么叫作颜值就是正义。
  总之,她从前见过那么多人气偶像、国民老公,竟然没一个及得上眼前的美男子。即便是外貌上的打分可以勉强持平,可在气势上,那是快马加鞭也追不及了。换作别人,被大雨从里到外浇了个透也只剩下狼狈,这人倒好,懒洋洋的模样倒像是坐在金马玉堂的大殿中欣赏外头的明媚春景,而非同她一样是个落汤鸡。
  望着雨珠从他额上落下,划过眼角、淌过薄唇,她下意识吞了下口水,头一次明白“秀色可餐”这个词的真实涵义。
  ……呵呵呵呵,真佩服自个儿,生死不明之际,还能对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起色%~心。
  她转眼就回过神来,默默鄙视自己。
  那人调匀了气息,目光一扫,忽然向她这里看来。
  那眼神像鹰、像狼,更像刮骨的钢刀,刺得她浑身鸡皮痱子都爬了起来,双手更是止不住地颤抖。
  好可怕的眼神,好浓烈的杀意!
  她迅速闭眼、微微低头,不敢与他对视。在这样风雨交急的夜晚,她藏身的树冠又如此浓密,他却依旧可以察觉到她的目光吗?
  这人的感官,真是敏锐得吓人!
  这时她也庆幸身上穿的是一袭翠绿衣裙,昏暗的天色中恰与树影融为一体,是浑然天成的伪装。
  好在此刻风大雨急、树影幢幢,他恶战之后呆在这样的环境里也很不舒服,当下收回目光,继续往上攀去。
  老实说,这一刻她天人交战。要不要求救呢?这人有高来高去的本事,带她离开天坑绝境应该是小菜一碟;可是心底有个声音很坚定地告诉她,这人比表面看上去还要阴冷无情,要是被他发现全程有人窥伺在旁,她的下场恐怕不会比横尸水潭的那头怪物好上多少。如是这样,她老实呆在树上兴许还能多活两天。
  不知为何,这念头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她眼睁睁看他攀到峭壁尽头,而后一个闪身,连最后一抹衣角都消失不见。
  那人走掉了。
  她这才放松下来,找了一处最茂密的枝叶,将自己蜷成小小一团避雨,也尽量保住身体那一点微小热量不再流失。
  忍不住颓然:最后一丝希望也走掉了,她拿什么来逃出生天?雨水顺着她的眼角淌下,流进嘴里全变成了苦涩:
  好不容易活下来,为什么又会陷入这样的绝地?老天爷为什么让她又活一回,难道是要她转眼就再送死?
  风很大、雨很凉,树叶的沙沙声又单调得很,像是能持续万年。她又冷又饿,听着听着不觉睡去。
  ¥¥¥¥¥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像是永远都不必醒来。
  她几乎忘掉了恐惧、饥饿和其他烦恼,只想这么一直睡下去。不过有个蛮横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喂,醒醒!”
  它又絮絮叨叨了什么,她没听清,而后它说:
  “还要再睡多久?再不醒,你就要死了!”
  她对“死”字格外敏%~感,这时就挣扎着撑开眼皮,却见一抹影子在眼前飘来荡去。
  这是个小小男童,看面貌不到十岁,身形却是虚的。最关键是,他凭空站在树前盯着她,脸上写满不耐烦。
  什么鬼?
  或许是这半天见到的怪事太多,又或许因为头脑昏沉眼皮发烫,她居然不太吃惊,只木讷问他:“你又是谁?”
  能立在半空中的东西,应该不是人吧?
  这男童往潭底一指:“那是我的真身。”
  潭底黑乎乎一片,但她知道那里有一头翻着白肚皮的怪物尸首载浮载沉。她往后缩了缩,发现自己实在没力气害怕:“你是那头怪物?”
  “你才是怪物!”男童气愤道,“你连鳌鱼都不认得吗?”
  “哦。”原来龙首鱼身的怪物叫作鳌鱼,她的确不认得,动物世界也没介绍过,“喊我有事?”鳌鱼这是死了……吧?没听说什么大型生物被掀开脑壳子还能继续活下去的,那么飘在半空中的男童就是它的魂魄?
  怪力乱神之事,她从前不信。不过自己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里,还藏进一副不知道模样的女孩身体当中,现在就算这头鳌鱼跟她说世界是天圆地方她也能平静接受。
  “你这人类太弱小。”鳌鱼魂魄的形体虽然很淡,但眼里的不屑还是清晰可见,“你撑不过两天。”
  她闻言来了精神:“你能帮我上到悬崖顶端去?”
  “不能,我已经死了。”鳌鱼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傻子,“再说,我为什么要帮你上去?”
  她耷拉下眼皮:“那你要干么?”
  “你下去。”
  “神经病!”她毫不客气地开骂。
  他又指了指黑乎乎的深潭,“你下去,就可以活。”
 
 
第4章 你死他也死
  “凭什么?”她只愁插翅难飞,为什么反而要下到渊底?那不是离目标越来越远?
  “你挂在树上也只能等死。”鳌鱼不知哪里生出两分耐心,“你下去了,我有手段教你活着。”
  “先说给我听听?”又饿又累,她整个人都不好。可为了活下去,她可以忍饥挨饿弄清真相。
  “你无处觅食,又生起了病,恐怕不等饿死就先病死了。”他竖起两根指头,“不超过两天,你就要步我的后尘。”
  她默然。风吹雨淋一整晚,铁打人都未必受得起,何况这副脆弱的女童之躯。眼前直冒金星,不必摸脑门,她也知道自己体温飚高。他说得轻松,这样下去她熬不过一天就死。
  “底下有什么能帮我活命?”她转了转眼珠子,“鳌鱼的肉吗?”
  他满面怒容:“我的龙珠!”
  他又进一步解说:“服了我的龙珠,你就得到我剩余的生命力,可以活很久很久了。”
  雨早就停了,天空微亮,像是曙光将出。她将信将疑:“我怎知道你没骗我?”
  “骗你有甚用?就算我活着想吃你,你还不够我塞牙缝!”
  想想鳌鱼的体型,再想想她自个儿的娇小,这话也真没错。“怎么下去?”留在这里,一样是死,不如下去找活路。
  “跳下去呗。”也就十来丈,底下还是深水,跳不死她!
  底下暗沉沉地,她还是决定再等等,横竖天也快大亮了:“那人杀了你,你怎么还能……”对着他比划一下,“还能出来?”
  鳌鱼咬牙切齿:“我不敌他,被他剜去了龙珠。不过他也错估了我的道行,不知道我能元魂出窍。可是肉身已死,我这样也坚持不了太久了。”
  人有一死,鱼也不例外。她现在自身难保,也没功夫替他难过:“那人是谁?”
  “云崕。”
  只得一个名字?“身份呢?”
  “不知道。”
  他死得可真冤。“他也是人类?”
  鳌鱼沉默了一会儿:“或许吧。”
  “他要你的龙珠做什么?”
  这句话触到鳌鱼的怒点,让他面露狰狞:“自然是想截取我的道行和生命力,活得长长久久!”
  “我积潜多年,原本趁着今日这场风雨就要化龙而出,结果他来截杀!”他看向她的目光都变得恶狠狠,“你们人类命短,不比我们生命力强大,总要千方百计来延寿!”
  这话倒是真没说错,她也想活得长长久久。看来云崕一直密切注意这头鳌鱼,待它龙珠效用最大时,才来截胡。“你在这里,多久了?”
  “三百年。”
  看来,元崕也是个惯于隐忍的人。“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年代?”
  “现在外部是几方势力,由谁掌权?”这地方怪异得很,想来政体与她原本的世界不同。
  “盛极一时的浩黎国三百年前就消亡了,后面的事我都不知道。”鳌鱼看向她的眼神很怪异,“你从外面来的,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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