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国师大人——风行水云间
时间:2019-02-21 11:57:25

  晗月公主抱起孩儿,毫不犹豫地伸手,指尖刚触及金色印章,一大一小两人都化作流光,被吸入城中去了。
  冯妙君不能令黄金城展现宏伟身姿,但它拥有器灵之后就衍生自主意识,可以邀请他人进入其中。
  那一家三口在黄金城中怎样团聚,冯妙君并不想窥看。她一垂手,黄金印章就不见了。
  莫提准一直死死盯着它,这时目光移动到她脸上,沉声道:“女王真是好算计!”
  他目光如针,冯妙君却心平气和直视回去:“莫国师真君子也。”
  她方才施术在紧要关头,莫提准若是硬闯进去,她可就不好办了。莫大国师不会不明白这一点,无论他因为魏敌环伺城外而没有动手,抑或别的原因,她都佩服他的胸襟。
  莫提准眼神更加阴沉,忽然哼了一声:“你和云崕,倒真是半斤八两。”说罢,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此时天光正好,暖阳直射下来,将宗庙前这片空地的阴冷驱得一干二净。冯妙君仰首阖目,慢慢感受温暖的阳光。
  事情进展至此,所有人身心俱疲,她也不例外。对魏人而言,尘埃落定,该遣军回魏了;对苗奉先一家三口来说,虽然人魂殊途,但至少是个团圆的结局。
  然而强行将魂魄留在人间就是逆天行事。冯妙君在施行神术时,分明接到冥冥中一股浩大意志的警告。施术者一定会付出代价,虽然未必是现在,然而天网恢恢。
  这是预料中事,冯妙君先将它扔到一边。对她来说,这一场影响深远的震荡可还未告一段落呢。谁让她现在也是峣国的女王了?
  她揉一揉胀痛的太阳穴,站起来对候在一旁的使女道:“去主殿。”
  使女担忧道:“王上可要再休息一会,您看起来有些疲惫……”女王的嘴唇发白,俏面都有些儿透明。
  冯妙君也知自己方才施术损耗极大,她还是头一次着手附灵,又是事关重大,难免灌注全副精力,这会儿松懈下来就知道累了。但她依旧道:“无妨,带路。”
  晌午已到,她该去主持峣国的最后一次廷议了。
  半途中,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行提起灵力,于是面色又变得红润起来,目光重新有神。
  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
  ……
  岩湖山庄被指为临时行宫,在魏人袭城中遭受重创,但核心主殿依旧完好,廷议就是在这里举行。
  众廷臣早在这里等候多时,见到十余宫人众星拱月般簇拥一人前来,皆是一怔。新夏女王大名鼎鼎,在场真正见过她的不过寥寥,盛传她姿容如仙,今日一见果然流言非虚。
  及至大将赵汝山排众而出,向她跪倒称一声“王上”,百官就再无怀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是有五、六个跟着跪下,其他人犹豫不到几息也就跟着一起磕拜,参差不齐。
 
 
第468章 较量
  毕竟,峣国并入新夏乃是得了天谕,任何人也否认不得,置疑不得。
  大殿之上悉悉索索跪倒了一大片人,蔚为壮观。
  冯妙君落座之后才伸手,虚虚一抬:“平身吧。”
  陈大昌立在她身后,手执剑柄。冯妙君为苗奉先施术时,他就已经赶来。
  她何等眼力,众人跪下时的不情不愿,她只扫过一眼就都记在心里。待百官起立,她才不紧不慢道:“想来众卿都接到天谕,于细节却不清楚。孤在这里明言,彼时魏军破城而入,誓要屠尽满城生灵,峣太子苗奉先元神出窍,求孤接手大峣,以免印兹城遭弥天大祸。因魏夏之间定有协议,这里变作新夏领土后,魏人即不可再犯。孤在印兹城住过多时,对本地风物甚是喜欢,不忍百年雄城因而破灭,这才答允。”
  许多官员眼中果然露出明了之色。
  冯妙君道:“这是孤在峣地首度主持廷议,众卿有话,尽可提出。”
  她这么直接,半个弯子也不绕,官员中就有一人站出,仰着脖子道:“请问王上,魏人可会退兵,战争可是结束?”
  冯妙君给出了直接答案:“是,魏人今起就会撤军,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印兹城既成新夏领地,那么魏人就必须从此撤走。只是先前被魏人占去的土地已经要不回来了,她能挽回的,也就是余下还未被侵占的领土。
  听到这个确定的答案,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里多数官员的全家老小都在印兹城,能免一死,皆大欢喜。又有人问:“那么先前被魏国强占的土地呢?”
  冯妙君面露遗憾之色:“被占走的峣地,在今日之前已归魏国所有。根据协议,那也变作了魏国领土,我们同样不能进犯。”
  协议是把双刃剑,不独是对新夏有利。峣臣脸上露出忿恨之色,却也明白这个道理,纵怀追讨之心也不便立刻提出。
  赵汝山站出来,朗声道:“未知太子妃母子何在?”
  冯妙君亮出黄金印章:“苗奉先神魂自愿留在人间,为黄金城器灵,此刻晗月母子都在城中。待晚些出来,你们还可以去拜会。”
  此言一出,众臣骇然。
  谁都知道苗奉先头七已过,这会儿都该在黄泉路上,哪知这位新兼任的女王却说,苗奉先的魂魄变成了黄金城的器灵!且不提这是如何办到的,说好的轮回之力无人可以抵抗呢?怎么到了这会儿竟然失效?
  许多老臣更是目光闪烁,沉吟不语。黄金城出现在冯妙君手中,此事不难理解。她新接手峣地,王国至宝当然可以一并收入囊中。然而众人万万没想到,苗奉先还能留存于世,并且变作了黄金城的器灵!
  这么一来,太子妃母子就不算是孤存于世。最重要的是,黄金城从此归这位新夏女王所有了!
  苗氏夫妇情深,太子妃怎肯舍苗奉先魂魄而去,纵使他变作了器灵?这样一来,至少在小王孙成年有主见之前,晗月公主都会主动投靠在冯妙君身边,恐怕谁来游说她都不肯离开。
  对某些人来说,这可绝不是好消息了。
  底下人神色各异,冯妙君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只发话道:“好,闲叙时间结束。战后事宜千头万绪,这就开始审议吧。”
  战后的第一次廷议,就从晌午持续到了子时。
  廷上多数人连着几天都不曾好眠,又经历了魏军破军之战,撑到现在早成强弩之末,哪还开得起五个时辰的会议?有人腿肚子打抖,有人眼皮都撑不开,廷议不得不中场休息了两回。
  这种情况下,女王大人的意见反对者寥寥,很容易就通过了。
  冯妙君要处理的事务也的确太多,比如苗家父子的葬礼要以国葬规格举行,比如峣地并入新夏之后税课是否维持原样,再比如伤亡军民如何抚恤……林林总总,五花八门,好似永远也处理不完。
  冯妙君当然明白,莫说是一天了,就算一、两个月都未必能将这些问题理顺。今日廷议,不过是一场耐力的比拼与煎熬。
  子时一到,她小手一挥:“今日廷议就到这里,众卿回去歇息,明日廷议同样改到午后进行。”
  大伙儿如释重负,行礼后就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往回走;年纪太大的,还得由人搀扶回去。
  就在这时,赵汝山忽又开声问道:“王上,峣国既然归并于新夏,却不知我们这帮老臣今后……如何自处?”
  这就是问到众人的前途了。毕竟一个国家不会开启两个王廷,峣廷这许多臣子却要如何安顿?
  人人关心,驻足回望。
  冯妙君微微一笑:“稍安勿躁,此事十日后才有结果公布。”
  十日后?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都道新国君太狡猾。这是要他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好好表现,以免被涮下去?
  她是金口玉言,说了十天后公布就不会是九天半,所以众臣告退,各怀心思离开了。
  冯妙君走出大殿不久,忽有所感,自怀里取出黄金印章。
  紧接着,一缕流光从中溢出,落到地面上就变作了晗月公主。她两手空空,孩子留在黄金城里了。
  冯妙君毫不意外:“叙完旧了?”
  许是太久没有休息,晗月公主精神有些萎顿,但两腮晕红,看起来心情却是不错。她赧然道:“与奉先谈论太久,竟忘了时辰,你还未歇息么?”转头看看周围,一片草木幢幢,当知自己最后问了句傻话。
  “大小事务多如牛毛,十天半月也处理不完。”冯妙君不由得失笑。晗月公主不再愁眉难展,她也跟着心情开朗许多。“苗奉先可还安好?”
  “好得很。”晗月公主吁了一口气,“先前听你描述,我还道这术法于他损伤极大,哪知他看起来健旺得很,还要陪儿子玩耍。”
  “他已是器灵,不再等同寻常魂魄了。”冯妙君给她解释,“他与黄金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这件法器安然无恙,他也就安然无恙。”
 
 
第469章 剔脓刮腐
  “这样也好。”晗月公主吐了吐舌头,“从前他还有其他嫔妃,现在么,他只得我一个了。”
  冯妙君怪异地看她一眼:“你想得开就好。”不愧是晗月公主,看问题的角度就是与别人不同。
  晗月公主还很年轻,今后就打算守着一个器灵过日子么?反说苗奉先,凡人寿命不过百年,等妻儿都故去,他依旧被困在黄金城里永生游荡,那大概是世上最华丽的监狱。
  即便这样,他们依旧义无反顾。
  冯妙君只能说,他们高兴就好,自己又何尝不羡慕这对夫妇?她从来太理性也太冷静,吝于交出真心,也就舍不得这样的一往无前。
  她何尝不想肆意妄为?哪怕只有一回。
  晗月公主左右看了看,忽然道:“莫国师呢?”
  “回晋国了。”
  晗月公主脸上写着不满:“也不知会一声就走了,还是这样无礼。”
  冯妙君笑而不语。
  莫提准为什么走?他原本打算带着晗月公主母子回国。有小王孙在,晋国与峣地的旧臣才能轻松连通。结果冯妙君将苗奉先炼成了黄金城的器灵,他就改了主意,留下晗月公主母子,让他们三人阖家团圆。
  呵,莫国师还是那么心软。他的苦心,晗月公主又怎么会知道?
  晗月公主这几天都没能好好歇息,早晨担惊受怕,这几个时辰又高度亢奋,平复下来当即感觉到了疲惫。见她连打几个呵欠,冯妙君即差人送她回去安寝,自己也转身返回下榻之处。
  新上任的女王自然不能住在苗氏曾经住过的地方,宫人给她备的是文心阁。这是一处精舍,外头草木葱郁,内里清幽静寂,很适合休养。
  冯妙君走进这里挥退下人,才问陈大昌:“消息送回国了?”
  “每隔两个时辰就送一条飞讯回去。”陈大昌办事仔细,“最近的一则战报,半个时辰前才送走。”
  四下无人,冯妙君才跌坐进软椅里,揉着眉心,面露疲敝之色,疲惫感排山倒海而来,几乎要将她压垮。
  陈大昌忍不住道:“横竖事情也处理不完,王上何妨先歇上一歇?”女王的脸色也太难看了!累了就该睡觉,一连发生这么多变故,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歇一歇么?”冯妙君喃喃自语,“的确是该睡上一觉了。”
  她又问陈大昌:“魏军的情况呢?”
  “魏王萧衍已经率军退出印兹城以西二十里外,入夜后才安营扎寨。”
  看来,魏人的确在撤军了,只望不要节外生枝。她犹豫一会儿,才将那个不愿提及的名字说出口:“国师云崕呢?”
  “并未露面。”
  她只觉脑门儿更疼了。陈大昌又道:“红将军已经率军抵达边境,将由峣北部赶来这里。”
  她在印兹城是光杆司令,充其量加上陈大昌一票手下。即便她成为峣人女王,终究与本土居民还有一层隔阂在,只有自己的大军赶到,她腰杆子才硬。
  “知道了。接下来着人盯紧南陆的熙燕之战。”
  陈大昌退下,她召人打来热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换过一身松软衣物,这才登床入眠。
  是该好好睡上一觉了。
  ¥¥¥¥¥
  时间就在所有人的忙碌中飞快过去了许多天。
  魏军忙着西撤,探子的情报一天天送来,都显示魏人离印兹城越来越远,每一天都是大几十里的赶路距离,峣人的心才真正放下。冯妙君对于萧衍和云崕的干脆痛快并不意外,既然余下的峣地抢不着,他就不如赶紧回去对付燕国,反正魏峣之间的边患问题已经解除。
  一个合格的君王就该审时度势,做出最有利决断,而不是留在这里与她置气。
  出乎意料,云崕并没有来寻她晦气。
  他被她摆了一道儿,却连入梦找她斥责一番都不曾。
  这家伙,转性子了?
  当然冯妙君自个儿也忙得没空去多想。战后的印兹城乃至整个峣国都是千疮百孔,亟待休养,冯妙君在政务上忙得昏地暗,几乎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幸好就在这个时候,红将军带着大队人马赶到,这支足有五万人的军队里不仅有精兵悍将,也有人数过二百的施政人才,那都是傅灵川精挑细选出来的。
  她的辅政大臣太了解她了,送来的人个把个都是好手。
  有他们相助,冯妙君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为了当个甩手掌柜,她将新夏事务都扔给了傅灵川,没道理反而跑来峣地鞠躬尽瘁重新当劳模吧?
  另外,晋国的援军接到消息后直接掉头、打道回府了,但赶来勤王的几支峣军部队当然只得驻扎在印兹城周边,将领入城觐见,又是一番礼仪。
  印兹事变让人目不睱接,连本城人都觉眼花缭乱,头上就莫名其妙变了天,这些在外赶路的大将更是满脸懵圈。好在天道谕令直接下发到每人那里,谁想质疑都不成。何况大家都已经来到印兹城了,就必须直面新女王和这一团乱象,不能窝在自己的领地装聋作哑。
  所以女王大人在舒舒服服享受了一顿早茶之后,才召集众臣,宣布对峣廷众臣的处置结果:
  无心从政者可以上书请去,新夏王廷会给予优厚体恤,除了钱粮和良田之外,子孙三代都有历考入仕的机会。
  愿意继续留仕者,由新夏王廷仔细甄选定岗,不通过者,待遇同上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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