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变陡生。
豹妖离晏青最近,骇了一跳,正要本能地后退,可是身体忽然一轻,竟然被人抓着后颈丢向前去!
那人手法极巧,直接按在他大椎穴上,接着就是狂暴的灵力一涌而上,将他的经脉直接封死。任他空负一身修为,这时竟然半点力道也用不出,只能张牙舞爪往前扑出!
前方两尺,就是云崕!
剑气纵横。这一剑,是国师大人刺出的,目标直取——
豹妖想起来了,身后只有一个晏青。
这个又胖又挫的家伙,竟然变成了敌人?
不待它脑海里的念头转完,后背忽然一痛。
陆茗在一边见着异状徒起,云崕突然翻脸刺向晏青,剑光如雷霆,而后者反应更快,居然抄起身边的豹妖掷了过来。
“大人当……”陆茗一个“心”字还未说出口,云崕突然伸手抓着他的领子,倒退一丈。那速度快极,就好似被人一拳打飞。
下一瞬,被掷过来的豹妖就在半空中爆成一团血雾!
那雾汽在血红之中还带着淡淡的绿色,显是额外加了料的。它拂过之处,青绿色的枝叶发出嗤嗤两声,就这般消融于无形!
毒雾?陆茗的脸色惊疑不定。
晏青啧啧两声:“云国师好狠的心肠,这样对付自己手下么?”
云崕脸色更白了,沉静如水:“你我都知,你只要出现在我面前,就一定瞒不过我。”
晏青已经挡住了去路,云崕干脆停下脚步,立在原地。
晏青撇了撇嘴:“这我倒不知道。”话刚说完,她的身形就微微扭曲,仿佛平滑如镜的水面泛起涟漪。
待涟漪消失,立在陆茗眼前的人就已换了一个。
正是他一直以为,与自家国师正是无双璧人的那位。
“新夏女王!”
冯妙君的目光却落在云崕腹部。那里虽然没有沁出血迹,但他方才发力,身上的血腥气味又浓烈一点,看来伤口是裂开了。
她脑海里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
这种痛楚,越发强烈了。她不动声色压下去,轻轻叹了口气:“我找你找得好苦。”
云崕仿若未闻,只盯着她道:“为什么要缠上安安?梦中城里,当时还有个燕王也在。”如是天魔,为什么不附身去燕王身上?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她轻笑出声,“我们天魔的魂力,可是没办法过继给别人呢。”否则当年她在虚实之界舍下的一身修为,早被其他天魔继承了,怎会轮到三百多年后才进入梦中城的冯妙君?
果然是这样,云崕心里一沉。哪怕早有揣测,现下得她亲口证实,他胸口还是像压上一块大石,又闷又堵。
“我就是安安,安安就是我,从来都是。”她望向云崕,笑容完美精致,“我只不过从梦中城里,拿回了本应属于我的魂力而已。”
陆茗望望她,再望望云崕,只觉她这话里信息量大得惊人。新夏女王这是坦承自己的天魔身份,坦承过去多年一直在欺瞒国师大人?
云崕开口,每个字仿佛都凝着寒冰:“为什么我从安安身上,一直感应不到你的存在?”
她侧了侧首:“这就是我的小秘密了。”
她眼波流转,真个叫做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和云崕站在一起就是天造一双,地设一对。
可是云崕分明看清了她盈盈眼波之下的诡谲和阴冷,就仿佛自己与一条毒蛇对视。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那是无数次对战天魔才养成的直觉。
只要天魔接近,他一定可以凭着本能感应出来。
忽然之间,云崕明白了过去几十年里天魔为什么消失,为什么换成冯妙君走到了他的身边。
只有从身躯到神魂都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换新,连属于天魔的烙印都摘掉,他才不会识破她的真正身份!
她才能走近他,实施她的计划。
可她做得这么完美,不仅仅是瞒过了他而已……
就像萧衍在他背后反复嘀咕的那句话:
真是段孽缘!
耽误了这么一段时间,雾汽中忽然走出一个又一个身影,将这里包围起来。最前面那人龙行虎步,身材高大,正是燕王赶到了。
他望着云崕的眼神如鹰隼,又带着腾腾杀气。
“云崕。”他放缓了脚步,得意洋洋,“你也有这一天!”
这个死对头受了重伤,又被他的手下包围,就连天魔都赶到了。这阵仗实在华丽已极,他都看不出云崕还有一丁点逃生的希望。
胜利咫尺的滋味太好,他要多享受一会儿。
他深吸一口气,淡淡的水雾沁润肺部,真是心旷神怡。
云崕微微喘气,连嘴唇都泛了青:“你敢和天魔联手?会遭天谴的。”
“遭天谴”这三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燕王却一下敛起笑意。旁人这样说只是气急败坏的咒骂,无力得很,可是从云崕口中说出来,就别有深意。
天魔为天地所不容,燕王作为修行者反帮天魔,就是与存身立世的这方天地作对!
和上苍作对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天魔一族就是个血淋淋的例证。
第641章 从此两清
“你顺天行事,可天道也救不了你。”他嘿嘿冷笑,“还想负隅顽抗么?”
冯妙君适时踏出一步:“燕王。”
燕王把手一摊,将忌惮深藏在眼里:“行,你先来。”
“叙旧完毕。”冯妙君上前两步,对云崕微笑道,“我说过,族人由我亲手放出。只要你乖乖就擒,我可以不伤你性命。”
任谁都能看出,他山穷水尽了。她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不加掩饰的热切之意。
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换了神魂,还是这么怕死。”云崕面上泛出嘲弄之色,忽然伸手点了点自己心脏位置,“放出天魔一族和保住你自己的性命,你选哪个?”
冯妙君皱了皱眉:“不能两全齐美?”
“能,但我不会令你如愿。”云崕耸了耸肩,“别忘了,我们性命相连。我若不想独活,你就得给我陪葬!”
他扯出一抹淡漠的笑意:“那么天魔一族降世的景象,你这个族长可没机会亲眼见着了。”执着长剑挽了个剑花,寒气森森。
这把神剑跟着他快要三百年了,不知饮过多少人的喉间血,如今再来一个也不嫌多。
哪怕是它的主人。
冯妙君脸色微沉。这厮的确抓住了她的要害:“堂堂七尺男儿,好意思自尽?”在己方全面占上风的形势下,她才不想死!
“生有何欢?为了你,值得。”他倒是笑了,看了看周围的人。暗林中又钻出许多人,这回是新夏修行者赶到了,打头的是女魃。
在场两拨人马互相审视,脸上都写着谨慎。云崕视若无睹:“或者,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
“哦?”横竖他插翅难飞,冯妙君心里松快,闻言双手抱胸,被挑起一点兴致,“听起来有趣得很。你能开出什么条件?”找人做交易是她的本行,这家伙也敢在她面前卖弄?
“安安还在么?”云崕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最细微的神情,“实话!”
这家伙还真是执著。冯妙君叹了口气:“在。”
她果然还在,还未被完全吞噬!云崕心底微微一暖,脸色却没变:“这里——”他指了指自己太阳穴,“——可以放开给你,但你要将安安原封不动留下。”
陆茗大惊失色:“国师大人!”
“闭嘴。”云崕冷冷看他一眼,继续对冯妙君道,“这么多年,你心心念念都想释放天魔一族,却又不能杀我。眼下有这样的好机会,你不想把握么?”
冯妙君的目光落到他的胸口上:“你舍得?”
“舍不得。”云崕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仿佛事不关己,“反正我今天也逃不出去了,不如拿这条命来做笔交易——”
夜色已经降临,站立着数十人的林子里却安静得落针可闻,似乎连风声都凝固了,只有云崕清朗而空洞的声音回荡:
“——把安安还给我,不然你立刻就得给我陪葬!”
冯妙君轻笑出声,银铃一般清亮,银铃一般冰冷:“你们郝家的男人可真有趣。郝明桓对亲生儿子狠心,不惜把你的心都挖了,拿来封印我族;你呢,你是对自己狠心,愿意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神魂送命。”
云崕不答,只盯着她道:“你知道了,那就省得我再费唇舌。”
是的,从梦中城出来以后,她就知道族人真正被封印在什么地方了。石室里早就空了,这就说明当年郝明桓在她逃入应水城以后,担心她再杀个回马枪回来解救族人,同时又明白天神封印对这些囚徒来说再也不是牢不破,于是就将天魔族转去了别的地方封印起来,而将原本的神庙石室布置成了捉拿天魔首领的陷阱。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浩黎帝国灭亡的速度比他预料得更早,后手都用不上了。
可是天魔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封印着,并且与世人都断绝了联系,再也不能安排自己的使徒做事,这足以说明,新的封印之地更加牢固。
她重回人间,再读取了冯妙君的记忆之后,当然一下就明白族人被藏在哪里了——
郝明桓胆大心黑,居然将天魔一族封印在自己儿子心口!
否则,云崕的识海里为什么会出现天魔的投影?他的心疾为什么历经三百多年还不能痊愈!
只是这事太骇人听闻,连天魔首领都不曾往这方面联想。
可它又很合理,毕竟云崕的血脉注定了他生命力强大、寿命悠长。作为一个极度隐秘的活动牢笼,他有足够的时间和天魔死磕到底。
最重要的是,他一开始就能得到包括白龙在内的白象湖大妖的庇护,在乱世之中不会轻易送命。
这位所谓的黎厉帝真是机关算尽,连她也甘拜下风。
冯妙君抿了抿红唇,笑得更开心了:“安安只不过是我的一段记忆,你还非她不可了?”
云崕望见她眼底的警惕,知道她还在怀疑,不确信他会将自己拼命守卫的东西拱手献上,于是后退两步:“不肯就罢了,能抓着你同归于尽也不错。”
“诶,诶,别呀!”看他眼里寒光闪烁,冯妙君赶紧摆手,“谁说我不肯?”
这人面白如纸,一副誓死如归的模样,倒真像随时要慷慨就义的。他重伤之下逃不出这里也打不过她,可是他若想要自尽,恐怕还是没人能拦得住。
人被逼到绝路上,什么事做不出来?这也是她最忌惮云崕之处。
该死的鳌鱼印记!
她在心里暗暗咒骂一声,口中却道:“就这么定了。”朝着云崕勾了勾手指,“过来吧,我们该履行约定了。”
陆茗忍不住上前一步,拦在云崕身前:“大人,万万不可……”
话未说完,云崕一把抓住他,往远处掷去。
腾云驾雾中,陆茗只听他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去找萧衍,路上再不会有人拦你。”
他哪里肯听,落地之后就要往这里冲来,两名魏国修行者齐齐上前,阻住了他的去路。
“走!”云崕看也不看他一眼,但陆茗知道他正在对自己说话,“回禀国君任务已经完成,我和大魏萧氏从此两清了。”
第642章 大结局(1)
陆茗看看周围,也知道云崕这一次插翅难飞。想起云崕此前和自己深谈过的内容,他没有再矫情留下,而是咬了咬牙,躬身对云崕行了一记大礼,道一声“国师保重”,而后飞快遁入林中。
果然没人追赶他。
云崕收起长剑,一步一步走到冯妙君面前,低头凝视着她。
这么多天来,他想她想得心口都疼,想念她的轻颦浅笑,想念她的嗔怒和无情,甚至想念她发怒和别扭的模样。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他的衣衫已经染上血渍,面色也苍白如纸,可是那双桃花眼依旧电力十足,哪个女人被他这么深情凝视,身子都要酥麻半边。冯妙君也怔住了,脑海里却紧跟着一阵轻微的刺痛。
那个“她”在心疼了,并且还很愤怒。
要强行压下这样的感觉越来越难了,不过她面上不露异色,一边伸手去抚他的胸膛。这个独属于爱人之间的亲密动作,过去不知做过多少次了,云崕对那温柔触感还记忆犹新,下意识抓住了对方伸过来的芊芊玉指。
入手软腻,他心中却没有荡漾。这白嫩嫩的小爪子,掏人心窝可是毫不含糊。
许是失血太多,他的手不似从前温暖。冯妙君任他抓着,轻挑黛眉,给他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反悔了?”
他不语,眸色深沉,终究放开了她的手。两人性命相连,她不会傻到直接对他心脏下手。
她皓腕轻抬,抱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摩挲他的面庞,一声叹息:“这副皮相真是百看不厌,以后我让它长长久久陪伴我,好不好?”
男俊女靓,这幅画面明明该让人心旷神怡,可她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不寒而栗。
云崕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甚至低低应了声:“好。”
冯妙君一笑,把他拉低下来,微微仰首吻住了他的唇。
他的唇瓣没有血色,甚至还有两分凉意,可是温柔绵软,一如既往。
她心底一阵强烈悸动,撕扯得胸膛都隐隐作痛。
冯妙君不作理会,加深了这个吻,而后顶开他的牙关。
云崕果然没有抵抗,反而吮得好生用力,连她都有些透不过气。
这般缠%%绵中,一缕红烟就从她口中渡了过去。
燕王站在一边,脸色都变了。在旁观者角度看来,冯妙君的七窍也漫出红烟,如受指引般钻入了云崕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