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响，是被揉成团的信纸连带信封落入垃圾筐的声音。
呵。
……
覃潇潇一路小跑，赶在广播操第一小节前来到班级队列。
“你怎么这么慢啊？”杨玟扭头问。
覃潇潇还在匀气儿，摇摇头不想说话。
正常情况下，男生收到女朋友帮别的女生递送的情书，会有什么反应？
不对，纪闻琛和她这应该不算正常的男女朋友……
算了，事情做都做了，多想无益。
说不准纪闻琛一个不爽，就和她分手了呢？
他应该……还不至于为了这件事揍她吧……
覃潇潇跟着广播做了两小节体操，便把这件事抛到一边。
课间操解散，覃潇潇拒绝了杨玟提出的去小卖部的邀约，和吴栗走回教室。
覃潇潇现在的座位在从靠门数起最后一组的中间。
从后门进去到座位的路上，会经过最后一组最后一排的这个专属纪闻琛的位置。
纪闻琛和平常一样，趴在桌上睡觉。脸没像平常一样朝着墙，而向着走道。
一脚踏进教室的覃潇潇顿了下，马上掉转头。她选择多走几步从前门进去。
回到座位，覃潇潇找出下节课的导学案。
她就是有这种本事，无论前一刻在想什么，只要摸到学习资料就能进入学习状态。
啃着巧乐兹回来的杨玟发现同桌做完了导学案，非常好意思地说：“给我抄抄啊？”
覃潇潇把导学案放她桌上。
“谢谢我的潇！”杨玟做出一脸夸张的感动。
“学习的事情，以后还是自己做比较好。”覃潇潇好心提醒。
“啊呀，你这口吻像老师一样。”杨玟三口两口吃完巧乐兹，舔了圈唇上沾到的雪糕渍。
覃潇潇笑了笑，教师的“职业病”犯了。
“说真的，潇啊，有一点我很佩服你啊，”杨玟支着下巴，“你好像随时都能很专注地学习，哪怕周围吵吵的。”
“你怎么做到的啊？”
覃潇潇正色道：“因为我有学习动机。”
“啊？‘学习动机’是什么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引起和维持个人进行学习活动的动力倾向。”
“有点懂了。”杨玟嘀咕，“我的学习动机是取得好成绩？这个动机好像并不怎么强，不怎么能推动我努力学习啊……”
***
覃潇潇从教学楼出来，手上是杨玟临走前塞来的一块沙琪玛。
她走到花圃边，拆开包装袋，正要把沙琪玛送到嘴边，斜后方伸来一只手，一下从沙琪玛身上掰去一小块。
覃潇潇有点无奈地叫出身后人的名字，“冯茂行。”
“好吃。”含混的回答。
覃潇潇干脆把整块沙琪玛给他。
冯茂行不接，“不要，你吃。”
“怕你的手脏，我不吃了。”
冯茂行瞪眼，“我的手不脏！下来前我还洗了手。”
“哦。”覃潇潇放心了。
这周是半月假，周六上午的课结束就可以回家。
冯茂行早几天和覃潇潇说好这周一起回去。
覃潇潇没意见，有冯茂行他爸的私家车坐，比自己挤公交方便。
“潇潇！”冯茂行他爸，也就是覃潇潇的舅舅见两个小孩一块走，分外惊喜。
覃潇潇乖巧喊人：“舅舅。”
“去舅舅家吃饭吗？”难得见到外甥女且外甥女还这么乖，冯振廷态度热络，“潇潇好久没去舅舅家了。”
“是啊。”冯茂行附和。
覃潇潇摇摇头，“以后有机会再去吧，这周我有别的计划。”
“成。”
冯振廷发动车子前，像是想到什么，吩咐儿子，“去给老爸买瓶可乐。”
“可乐？我这里有矿泉水，你要喝吗？”
“不喝，我要可乐。”
“老爸你不是嫌弃这些碳酸饮料吗？什么时候改喝可乐了？”
冯振廷板起脸，“让你去买就去，哪这么多话？”
“你是我爹你最大。”冯茂行认命下车去买可乐。
覃潇潇感觉舅舅是在故意支开冯茂行。
窸簌一阵响动，“潇潇。”冯振廷往后递了一个颇厚的红包给覃潇潇。
“这是？”覃潇潇明白过来，“我不要。”
“拿着，买学习资料买衣服买零食什么的。”
“不用的……”
“快收下，这是舅舅的一点心意。”
覃潇潇推辞不过，“谢谢舅舅。”
不得不说，这位舅舅对他们家很不错。
覃家当初买现在住的这套房的材料问题、覃潇潇的学籍问题、冯秀玲看病求医问题等，冯振廷都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冯振廷自己混得有出息，从来没有忘记帮妹妹一把。
光是给外甥女塞零花钱，从原身记事以来，就不下十次。
不过原身自尊心太强，觉得舅舅是在施舍她，觉得自己家接受了亲人的帮助就矮人一等，一度不喜欢出现在他面前。
“不用这么客气，”冯振廷慈爱笑道，“最近学习……”
“老爸，给。”回到车上的冯茂行把可乐一抛，抛到副驾驶位。
“你这小子，就不能好好递给我吗？”冯振廷伸手要给儿子一记爆栗。
冯茂行闪身避过，“都给你跑腿了，还要揍我！”
冯振廷哼了声，开动车子。
“顺便给你带了盒椰汁。”冯茂行把冰凉的盒装椰汁往覃潇潇面前一送。
“谢谢表弟。”
冯茂行挠头嘿嘿一笑，覃潇潇这么当面叫“表弟”，让他还有点怪不习惯的。
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的冯振廷也笑了。
“覃……表姐，我下周将正式成为校篮球队队员，”冯茂行把这个消息同覃潇潇分享，“将可以天天打篮球！”
覃潇潇还没来得及说话，冯振廷一嗓子吼道：“打什么篮球，不好好学习，我看你是想天天被我揍！”
“老爸！你要尊重我的兴趣爱好！”冯茂行不满，“打篮球多好啊，可以锻炼身体，可以增高，好处数都数不完。”
“说这么多没用，我只知道打篮球会让你糟糕的成绩更糟。”
“不可能！”
“那成，要是下次考试你考不到班里40名，以后甭想要零花钱了。”
“我……”财政掌握在亲爹手里的冯茂行只能龇着虎牙表示无声的抗议。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能不能向你潇潇表姐看齐？”冯振廷说，“现在潇潇可用功了，这几次考试进步都很大，不像你，一点进步都没有。”
“那我也没有退步。”
冯振廷冷笑，“你都倒数了，哪还有地方给你退？你已经退无可退了冯茂行同志。”
冯茂行：“……”
“你要是有潇潇一半的踏实努力，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覃潇潇有点脸红，这位舅舅太夸张了吧，把她的五分上进生生吹成十分。
“多多向你表姐学习，知道吗？”
“知道。”冯茂行眨着一双星目看向覃潇潇，“今后我要向你学习。”
第14章 014
周日中午，覃潇潇主动去给在外摆摊的冯秀玲送饭。
“妈妈，你快吃吧。”覃潇潇第二次提醒冯秀玲。
冯秀玲擦了把额头的汗，“不急，等晚点再吃。”
“我来看摊，你趁热吃饭。”
冯秀玲担心：“你不会……”
“阿玲你女儿这么心疼你，你就听她的撒！”右边摊位的黑皮肤阿姨插话。
冯秀玲解释性地笑笑，“我是怕她不会卖东西啦。”
“有什么难的？学就会了撒！”
“妈妈，”覃潇潇表示，“我会的。”
覃母用的是电子秤，覃潇潇不用学都会用。
“这……你还是回家午睡吧，养足精神看看书，傍晚还要去学校。”
摊前挑选着水果的客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好奇地问了句：“老板娘，这是你女儿啊？还在上学？”
“是啊。”冯秀玲好性子地回答，“正是学习紧要的阶段。”
覃潇潇略无奈，覃母对女儿真的很好，一点苦都不舍得女儿吃。可能也就是这样，原身完全不知道赚钱的艰难，完全体会不到覃母的辛苦，被养成个只会向父母索取的穷家娇儿。
“一个星期有六天都在学习，周末放假就是让我适当放松的。”覃潇潇停了下，“我想陪陪你。”
冯秀玲嘴唇微微翕动。
覃潇潇从冯秀玲的三轮车上搬出塑料凳，“你腰不好，不要总站着。坐下吃饭吧。”
冯秀玲别过脸低头，过了一会儿，“好。”
带着些鼻音。
冯秀玲今日进的货有火龙果、芒果和水蜜桃。
覃潇潇询问过它们的售价，一一记下，然后打开饭盒，半劝半压着不太放心的覃母坐下吃饭，而后主动把称好的水果递给客人，收钱，找零。
客人走之前赞了句：“老板娘有福气啊，小姑娘真孝顺！”
“阿姨慢走。”覃潇潇甜甜笑道。
“这芒果怎么卖？”很快又来新的顾客。
“七块一斤。”
“有点贵啊。”
“超市里同样品种的芒果比这还贵呢，”覃潇潇脆声道，“这芒果纤维少，果肉细滑，可甜呢。”
“是吗？那我买些尝尝。”
覃潇潇及时地扯了个塑料袋递过去。
等客人挑好水果，覃潇潇接过水果放到电子秤上，按好单价，读出数字，“0.83千克，11.6元”省掉了分。
她把水果给客人，接来一张100元纸币。
冯秀玲下意识地想开口，却见女儿不用提醒，做了核验纸币真伪的动作。
覃潇潇很快确认这是张真钞，不磨蹭地找了零，“找您的88块4，慢走。”
“好嘞。”
客人走远后，冯秀玲温声提点女儿：“像价格是11块6毛多这种情况，咱们凑个不那么零散的数，稍微给客人一些优惠，收11块5就行啦。”
覃潇潇点头，虚心受教。
“你女儿真的是第一次做生意吗阿玲？”黑皮肤阿姨啃着香瓜感叹，“看着一点都不扭捏，还好熟练啊！”
冯秀玲淳朴笑笑，“是真的啦。”眼里有几分属于母亲的自豪。
“阿妹，”黑皮肤阿姨不知道覃潇潇的名字，“阿姨这里有香瓜，吃香瓜吗？”
覃潇潇表示：“不用，谢谢阿姨。”
“阿姨请你吃，不用客气啊。”黑皮肤阿姨热情地抱了个香瓜过来，放到冯秀玲平展开的货车尾架上。
她常和冯秀玲在一处卖水果，两人关系还不错。再有冯秀玲女儿长得漂亮讨喜，让她看着都心生喜欢。
覃潇潇拿不定主意地看了眼冯秀玲。
冯秀玲笑，“阿姨给你的，你就收下，待会拿回家吃。”
“谢谢阿姨。”覃潇潇再次送黑皮肤阿姨一枚乖巧的笑。
“真乖啊！”
“阿姨这里有苹果，阿玲家女儿要不要吃啊？帮阿姨看一个小时摊啊？”
“草莓，新鲜的草莓，阿妹抓一点去吃咯？”
……
附近几个商贩跟着开善意的玩笑。
覃潇潇落落大方地笑说：“叔叔阿姨们，你们再说，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把叔叔阿姨们逗得一阵笑。
“覃潇潇？”透着几分不确定的试探。
覃潇潇抬脸，侧转目光，叫她的是站在不远处的学习委陶磊。
这里毗邻农贸市场和旧街区，路面狭窄坑洼，车辆拥挤经过，时常带起一片飞尘。
她和这里的环境不相搭。至少覃潇潇从陶磊的表情中读出这层意思。
原身很注意自己的人设，在学校里，把自己营造成一个家境优渥的白富美形象。
现在这个人设算是在同班同学陶磊面前坍塌了。
对此，覃潇潇没什么感觉。
她如常地朝陶磊笑了下。
陶磊迟疑地走过来，“你在这……”
“我帮妈妈卖水果。”覃潇潇坦然地回答。
连冯秀玲都愣了下。女儿怎么样她多少有点了解，中考那阵她曾想去学校给女儿送汤送饭，女儿非常抗拒，不让她去自己学校，平时放假也从来不让阿锋去接……她知道自己的工作不够体面，女儿不希望让同学们知道。
现在……
“阿姨好。”
冯秀玲有点拘谨，“你好。”放下饭盒要站起来。
“妈妈，你就坐着吃饭。”覃潇潇制止她，然后回答客人的问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