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艰难地抓住剑刃,手抖得不像话,又给割得满是鲜血:“悠......师姐......”
悠浅惊恐地后退:“不是,我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没躲开,我没想到!我决没要杀你!”
林萱然感到力气在一点一点丧失,她听到,下方的喊叫中有一个声音格外刺耳:“萱然姐姐!”
为什么总是你......一直以来都......
接着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在宁依依等观众的眼里,林萱然晃了晃,又在自己的剑上站稳,两手垂在身侧,诡异地保持了平衡,正带着不断蔓延的血色,面无表情地注视匆忙逃开的悠浅。
这一幕,像极了恐怖片,令人遍体生寒。
宁依依的脚边,墨墨炸起了浑身的毛,弓起脊背低低地哼哼着。她胳膊一痛,原来是始终缩在台下观战的宁槐猛地抓住她,急促地小声蹦词儿:“姐姐,姐姐,魔教!”
宁依依顿觉不妙,莫非???
一位长者喊道:“暂停!你们先下来,下来!”
太晚了。
林萱然还是没动,但悠浅的新剑动了。它缓缓从林萱然腹上自行拔出,带着一股股炽热的血流,凝滞在空中,再慢慢悠悠地,将剑尖对准了迫不及待落到地面的悠浅。
“血,血!”众人惊恐。
这次,林萱然的血没有直接滴得满台都是,而是悬浮在了她身前,汇成一股卷住黄金剑身,直到将其变为一把血剑。
血面完全覆盖的一刻,血剑呼啸而去,将悠浅贯穿!
悠浅的眼珠子简直要从眼眶里弹出来,然而一声都叫不出,直直倒下。
场面瞬间混乱。
“林萱然,你怎么回事!”“林萱然!”“悠浅!”“老天爷啊——”
林萱然仍然浮在半空,捂住脑袋蹲下来,周身的空气变得滚烫,热浪轰轰烈烈,向不省人事的悠浅冲下,让悠浅的衣服着了火,生生将悠浅烫醒,在台面上翻滚挣扎,痛极发出的惨叫声要让喉咙撕裂,听得人毛骨悚然。
然而,那衣服却扒不下来,有生命一般紧紧缠住了悠浅......
第35章 .崩溃了
悠浅的衣服仿佛具备了自己的意识, 不仅拒绝被脱下来,还死死地粘住主人的身体,将悠浅全身都裹住。
强烈的恨意化为怒火, 浓到几乎能化为实体,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折磨着脚下这个人, 品尝着她的痛苦——
林萱然的两眼早失了焦距, 凭本能向下, 盯着仇敌。
而悠浅此时整个人已燃成了一团火球,声息迅速弱了下去。
静坐上首的顾长歌和一众仙者豁然站起。在惊慌逃窜的人堆中, 那几个飘飘身影逆流而去, 朝悠浅隔空伸出一指, 强盛的力量涌动、放出, 将覆盖悠浅的那层气息全部冲散。
不过一息, 火就灭了,黑烟缭绕间, 高台中央只剩下一个苟延残喘的焦黑人体, 呼吸如同扯风箱一般, 骇人地响。
“杀人啦啊啊啊啊——”
“救命啊——谁来把林萱然抓住啊!”
“这、这是什么邪门法术!天元宗内竟有人修这种东西!”
宁依依呆呆地站着, 身体脑壳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远处的混乱映在她瞳孔里,将林萱然长久以来压下的恨意深切地感受到心里。
她给无数人撞得趔趔趄趄, 好在宁槐虽两腿发抖, 却仍扶稳了她, 努力将她拉到安全点的地方:“姐姐, 快逃啊,姐姐!姐姐你醒醒!”
宁依依下意识地回道:“我没事,你先走......”
“不要!”宁槐快要抽泣出声,救命稻草般抱着她的手臂,“我就只有姐姐了,我不想又一个人走掉了!”
宁依依恍恍惚惚。一个人?谁一个人?
对啊,她身边除了宁槐,其他人都去哪了?尤其是......韩子离呢?
大部分普通弟子,无论门派,都退得远远的;修为高些的人则基本都扑到了高台上,那边许多人影转来转去,忙碌得很,相比之下,宁依依周围可算得上是空空荡荡。
即使她穿到了这个世界,让不少人的人生轨迹就此改变,但大致剧情仍然在走,借了这个契机,林萱然果然发作了。
不行,这样下去林萱然会......
宁依依转头问:“小槐,你看到萱然姐姐没有?刚才那一下子之后她人呢?”
宁槐愣住了:“不......不知道,我一眨眼就......应、应该是师父他们出手,把她控制住了吧,可是姐姐小心,魔教毕竟......”
话音未落,一团烈火裹灼人热浪袭来,要将他们两个一口吞下!
宁依依躲闪不及,只能扯着宁槐就地扑倒,发梢被燎得发卷!
轰——
纯力量的碰撞,无形而有声,一波波炸开,震得周围人心神激荡,所有的喧嚣仿佛在那一刻都淡了。
宁依依睁开眼。
她面前一尺之遥的地方,有一个雪白的身影,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墨发给冲散,飘扬在空中,缓缓落在那人背后。
接着,几点血花溅出,落在白色衣裳上,两种颜色分明得刺眼。
韩子离收剑,回身,低头:“小师妹,没事吧?”
真奇怪,又是那种轻微的苏合香,和血腥味混在一起......
宁依依颇有些茫然地抬眼看他,抖抖索索伸出一只手,被握住。力气在慢慢回来,她借力站起,顺便拉起了仍在发懵的宁槐。
“我没事。”
“那就好。”
宁依依再看向高台时,那处已经平静了许多:“萱然姐姐她......”
韩子离眼神微黯:“挽回不了了。”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叫划破长空,与此同时,台上那一点藕粉色,彻底消失了。
林萱然的身子软了下去,两眼紧闭,脸色煞白,双手双脚都给紧紧缚住,由几人全神戒备地抬走。早就人事不知的悠浅,也被紧急送了回去,担架经过宁依依他们身边,那股令人作呕的焦味狠狠冲击着众人的嗅觉。
台上,被按倒的还有一个满头黑卷毛的少年,差不多十五六岁,血红眼瞳里几乎要滴出血来:“放开我,天杀的人类!放开,放开,我要和姐姐在一起!我弄死你们!”
然而这一次,不会有人听他的了。
宁依依就这么站在原地,直到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散去。天色渐渐晚了,她浑身的骨头一动就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腿脚酸软得不行,这才惊觉自己竟还握着韩子离的手。
“师兄,萱然姐姐......会怎么样啊?”她低低地问,“你不去看看她吗?”
韩子离沉默良久。就在宁依依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说话了:“我不能去。”
“为什么?姐姐心里是真的有你,你看见了吗,她失控之前是在望你......”
“不是。”韩子离摇头,“她是在望我们。”
“啊?”
“小师妹,你修为可能尚不足以让你看得那么远,但我看清了。而且方才,她本来顺从地要被师父他们带走,却在我过去时突然挣脱了束缚,然后往你这边......”
当初在魔教地盘里暴走,林萱然的潜意识里也保护了他们两人,现在,是反过来了么?
“......我想,还是等她冷静些,我们再见面比较好。”
宁依依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她自言自语似地道:“为什么会这样呢......”
好吧,她的设定里男主一开始就是花花公子,在碰上理应高贵冷艳的女主后被折服,各种追求各种甜宠。林萱然即使要怒,怒的也应该是韩子离对她并没那么上心吧?
可仔细想想,林萱然似乎把气主要撒到了自己身上......难道,林萱然始终觉得她是个小三跟韩子离纠缠不清吗!
委屈。
韩子离默默叹了口气:“林师妹为人内敛,许是压抑得久了,遇人遇事都容易多心吧......更何况又经悠师妹一激......”
宁依依嗯了一声。
韩子离继续道:“......当然,我自己也......现在想来,我当初考虑不周,太过轻浮了,以致酿下这种后果。”
宁依依:“嗯?”
韩子离:“若不是我......算了。待林师妹冷静下来后,我自会与她说的。”他看了一眼宁依依,露出一丝苦笑,“小师妹,你不敢相信吗?也罢,毕竟我......大概在你们心中,就是那副样子吧。”
他松开了手。正巧此时顾长歌走过来:“你还在这里?听说你与林萱然相熟,我有些话要问。”
韩子离躬身道:“是,师父。”
宁依依注意到,顾长歌眼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还叹息般地朝她看了看:“你是苏师妹的弟子?和林萱然走得也挺近是吧,那你也过来。”
宁依依:“......是。”
她叫宁槐先回院子里休息,自己则和韩子离迈进了灯火通明的玄和殿,面对头顶投来的数十道灼人目光,不安地答着一句句问话。
林萱然以为的她和韩子离间的三角恋,自然是不能多说的;林萱然的魔教血统,包括墨墨这只猫妖,也是不能讲的;其他,也就是叙述一下林萱然平日里的作风和与悠浅等人的关系了。
各门各派都在看着,这回天元宗是出了大事,颜面尽失,还留了个“包庇魔教”的名头。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宁依依身为作者,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走漏了自己穿越过来的事,几番盘问过后出了一身的冷汗。
当晚,悠浅没有撑过去,在辗转□□中死亡。
虽说这毒舌的拜金女死了是件大快人心的事,但此时此刻,宁依依根本没心情去高兴。林萱然被带到后山严加看守,墨墨也失踪了,悠浅的家人次日就找上门来,又闹出一出大戏。
三日后,秋雨连绵。
宁依依终于求得了师父的准许,整整衣衫,撑了伞到后山去看望林萱然。
“姐姐,我也要去。”宁槐攥着衣角,“我、我不放心姐姐一人......”
宁依依:“有什么怕的?萱然姐姐也挺可怜的,给那么多人看着呢,我见见她,还得和她澄清许多误会,你就安心待自己房里吧。”
宁槐在自己下唇上咬出几道深印:“不行,我、我一定要去。”
难得这战战兢兢的弟弟如此坚持,宁依依想了想,觉得问题不大,又好奇宁槐这是怎么回事,便带上他了。
后山有块很大的区域,给特意修成了类似监狱的构造,据说周遭的树丛里隐藏了无数咒文阵法,里边的犯人是插翅难逃,哪怕是魔教的高层人士也出不去的。当然,天元宗是什么地方,魔教血统那么显眼,定会一下子就暴露,魔教中人自不会傻到冒冒失失闯进来,这监狱便成了摆设,只偶尔用作惩戒弟子的场所。
——所以林萱然这事,还真引发了轩然大波。
“萱然......姐姐?”宁依依与看守打过招呼,一路深入幽深的走道,“你在哪里?”
最里一间牢房中,她找到了林萱然,看样子是在熟睡。
来的不巧哇......宁依依在外边坐下,决定等一等。片刻后,她的余光瞥到了点异样。
一直乖乖缩头待在边上的宁槐,忽地从袖中摸出了什么东西,又快又狠地向林萱然的脑袋掷去!
第36章 .摊牌
电光石火间, 宁依依看清了宁槐手中的东西。
一柄匕首, 寒光闪闪。
“小槐!”她猝然起身, 拔剑去挡, 好歹将匕首的去势消了一点, 让它铛地一下险险落在林萱然身侧。
woc直接来一出刺杀女主?!宁槐我真是看错你了!
宁槐瞬间崩溃:“姐姐, 为什么!她对你如此, 她恨不得要将你烧成灰, 你那日也看到了,为什么还要包庇她!”
宁依依努力把他圈在怀里不让他去够那柄匕首:“所——所以你就要这么杀——她?你有没有点脑子啊这里是天元宗, 不想想——后果吗!呼!”
没想到这细胳膊细腿的小男生,竟然很有几分力气, 这一反抗起来宁依依几乎拦不住, 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宁槐疯狂挣扎:“天元宗怎么了,天元宗发现了魔教的人都无动于衷!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宁依依心一横,干脆运起秘力使出术法, 将他绊倒, 贴了张符定住。
“你给我......呼......好好冷静下。”她喘着气, “萱然姐姐定是有苦衷的,她之前与我交好, 我对她很是了解。
“一个从小吃不饱穿不暖、四处流浪后投上天元宗的人, 明明天赋很好,明明勤奋刻苦, 也没做错什么事, 却因为出身贫寒而饱受欺凌。压抑得太久, 总会有爆发的时候吧?何况即使她真的有错,那也轮不到你来审判,师父他们还没发话呢!”
虽然,林萱然自顾自地误会她、还对她毫不留情下手......宁依依一想确实有点气。
宁槐:“我不管,魔教的人就是该死!”
宁依依:“......你怎么能这么说!萱然姐姐又不是自己愿意有魔教血统的,她只想好好活下去,但很多人总是在逼她......”
宁槐:“那谁让她投错了胎?”
“小槐!”
这话说得宁依依无从反驳,但从心底不愿去承认。可能是摆脱不掉二十一世纪的影响吧,她即使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几个月,看到了恃强凌弱的例子,却仍相信“每个孩子都是无辜的。”
而且......林萱然是女主,不能动。
现在宁依依确信了这一点,因为她还存了点数学物理知识——她注意到,那匕首落下的弧线很不自然。
联想到林萱然的秘力属性和水平,结论就很明显了:“小槐,你即使心中有恨,也不能和她硬抗。不信的话,你扔一小块石子试试......轻点!不然你待会会后悔!”
宁槐将信将疑地照做。呼!石子隐入黑暗,在即将接触到林萱然头顶时突然反弹,以相同的力道直直打在他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