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霏忘不了两只眼睛通红，状若疯癫的孙旭诚。忘不了他那如同受了伤的孤狼般的表情。
这个时候她还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放任他一个人吧？他在这个城市无亲无故，最心爱的女人还刚刚惨死。
为了能安抚孙旭诚一颗受伤的心，那个时候的苏雨霏选择主动留在他身边照顾他。说是照顾确实也是实实在在的照顾。照顾他吃饭、喝水、开导他思想，苏雨霏并没有半分其他的心思，只是希望孙旭诚能尽快从悲伤中走出来。
直到某一天的晚上，她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被孙旭诚一把抱住推到在床上……
疼，撕裂般的疼，殷红的血液从她的身体中流淌而出。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苏雨霏和孙旭诚走到了一处。
自从和孙旭诚在一起之后，苏雨霏一直避免提及死去的王芳。她知道王芳是孙旭诚心里面一道过不去的坎儿。就连他们现在住的房子也并不是租的，而是孙旭诚为了和王芳结婚而买的婚房。
王芳死了，孙旭诚还保留着房子，不但把苏雨霏接来一起同居，还将楼下的一间屋出租给了李强，为的是分担掉一部分的贷款。
对于这些苏雨霏从来都是默默忍受，就好像握在手心里的幸福是从别的什么地方偷来的一般。她不敢轻举妄动。
有些时候苏雨霏觉得自己好像是踩在平衡木上，平衡木的一端是孙旭诚，另一端则是死去了的王芳。
自己一直小心翼翼的保持着平衡木的平衡，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
这种奇怪的平衡一直保持到今天，直到今天白天的时候……
在听甘甜说“王芳”可能回来了，并且周培培的死极有可能和“她”有关之后，苏雨霏的内心激
荡起不小的波澜。
第十八章 四角游戏（十八）
甘甜带来的消息令苏雨霏感到恐惧之余，更多的是震撼。
那个时候她最怕的似乎并不是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反倒是担心孙旭诚会就此抛弃自己。她太爱他了，爱的没有了自我，爱的深深刻入了骨血。
以至于等甘甜他们离开之后，苏雨霏就找了个其他人都各自休息的时间段，准备和孙旭诚说一说自己的想法。
他们现在所住的这个家，王芳也是知道地址的。至于说王芳究竟有没有住过，苏雨霏也就说不清楚了。
不过为了防止万一，她还是希望大家能暂时出去避避风头，比如说去某个连锁酒店暂时躲避两天之类的。
没想到她的建议才刚说出口，孙旭诚就瞪着两个眼珠子跟她发起了飙。
“你就是在嫉妒小芳！我就不明白了，小芳人都死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都落入了你怀里，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听他无理取闹苏雨霏也跟着急了，什么叫做“本该属于她的一切都落入了你怀里”？？？
“孙旭诚你讲不讲道理，你说说当年我为什么会跟你，难道你自己心里面就没一点的数吗？！”
“有数？”孙旭诚冷笑，一把撕开苏雨霏身上的伤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高中的时候就对我不怀好意呢！”
“你……”
“怎么，我还冤枉了你不成？谁知道小芳究竟是不是被你给逼死的，你这个毒妇！”
“孙旭诚，你血口喷人！”
“你要是真的对王芳那么痴心，当初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你为什么不陪王芳一起去死？”一气之下苏雨霏脱口而出。
孙旭诚两只眼睛赤红，抡圆了一巴掌扇在了她脸颊上。
“啪”的一声脆响，力道大的直接将她扇飞了出去。
苏雨霏被打的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如同个傻子般的呆滞在了原地。
直到孙旭诚摔门而出，直到他再也没有回头……
眼泪从苏雨霏的眼眶出流出，啪嗒、啪嗒、啪嗒……一滴滴滴落在地面。她终于明白了一个自己之前怎么也不愿意承认的事实，那就是——
如果一个人不爱你，无论你为他做过些什么他都是不爱你的，他看不到你的付出、看不到你的真心、看不到你的忍让，更看不到你的委屈。
就好比说孙旭诚。
在他的心里有且只有的仅仅是一个王芳而已。仅仅有一个王芳而已……
巨大的痛苦在苏雨霏的胸口蔓延，难过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会是这样啊？
孙旭诚狠狠甩出来的一巴掌把她的心都打碎了，打的她心死如灰。
她不明他为什么要打自己，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想要离开这一桩他为王芳而买的房子吗？
他们两个明明相识这么多年，难道他真的对自己一点儿的感情都没有吗？
苏雨霏不知道答案究竟是什么，她只知道如果自己离开了孙旭诚，这一辈子怕是再也不会爱了……
是呀，可能再也不会爱了。
为了爱孙旭诚她付出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的青春、自己的自尊、几乎用尽了自己一辈子的力气。付出了如此之多，得到的确实爱人的鄙视、殴打……
如果爱本身就是这么辛苦的事情，那么她还是不要看的好了。
可是爱了这么久、这么深，真的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各种复杂烦扰的情绪纠结在一处，紧紧的缠绕在她的心头，令她陷入了深深的犹豫与苦恼之中。
到底、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对……
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对啊……
苏雨霏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双手捂住脸放声痛哭。
悲伤从她的心底喷涌而出，仿佛从地狱涌出的烈焰，烧灼、折磨着她身体的每一方、每一寸。
被孙旭诚打过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疼，牙齿甚至都有些微微的松动。
强烈的悲伤的情绪令她整个人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犹如要将灵魂和身体撕裂一般，难受的无疑附加……
炙热的眼泪从苏雨霏的眼眶中涌出，鼻腔里满满是浓重的酸涩、憋的她几乎喘不出气来，巨大的痛苦犹如□□，一点点的侵蚀着她的肉体，从表里到骨髓，都被搅了个天翻地覆。
忽然间苏雨霏想到，就是在这一间卧室，就是在这一张床，也许孙旭诚和王芳就是在这里翻云覆雨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
她像被火烧了一般猛的从床上一跃而起，恶寒从她的心头升起，一点点的蔓延到周身每一个细胞。
黑暗中，有一些不知名的阴邪在房间内弥漫开来。
冷；
冻彻骨髓的冷。
苏雨霏豁然发现没有开灯的房间似乎变得有几分光亮起来，室内隐隐约约漂浮着某种散发着珍珠色光泽的薄雾，空气变得沉重而凝固。
她心头忽然想起了白天甘甜曾经说过的话，慢慢升腾起巨大的不安。她惊恐万分的睁大因为哭泣而变得红肿的双眼，疯狂的朝四下里张望。
紧接着她骤然发现……
“苏雨霏，雨霏……”
“苏雨霏，雨霏……”
背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少女的呢喃声，就好像之前无数次戏谑时候一样。恶寒如同利刃一般猛的从苏雨霏的尾巴骨向上蹿。
很快，那声音变得很轻很轻，就好像是薄薄的蝉翼轻轻拂过脸颊，带着无可忽视的恶意与冷漠。
“谁？！”
“谁在那里？！”
苏雨霏几乎是扯着嗓子吼了出来。身体上每一块皮肤上的汗毛都根根竖立，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布满了她的全身。
不祥的念头在苏雨霏的心头迅速扩散，她迈开双腿飞奔至衣柜前，手忙脚乱拉扯开抽泣猛翻了起来。
她记得……对，没错，就是这个……
转眼的功夫她就顺利的从衣柜中翻找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是一把尖锐、泛着冰冷寒光的大剪刀。
剪刀的刀刃呈叉子型张开，锋利的刀刃在黑暗之中闪烁着点点寒光。
即便是心里面早有想法，苏雨霏不到最后一刻还是不愿意承认。
恐惧、紧张，以及不敢置信……
苏雨霏双手紧攥剪刀柄护在胸前，漫无目的的左右挥舞。
“谁？！”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藏在那里？！”
房间仿佛像是死了一般，平稳而寂静的没有丁点的声音。
然后……
嘎吱、嘎吱、嘎吱……
似乎是某种尖锐的东西抓挠玻璃的声音。
“嘻嘻嘻，猜猜我是谁！雨霏，你想我没有想过我啊？”
汗毛嗖的再次倒竖，这样的声音，这样的叫法，就算是死她都不会忘记，更不会记错。呼唤自己的是——
死去的王芳的，声音。
冰冷而沉重的压迫感在她的胸口快速聚集，她像脱水的鱼大口大口喘着气，视线疯狂的在房间里飞转，然后……
“啊！”的一声惨叫。
苏雨霏呆呆的站立在卧室的中央，再也无法动弹半步。
就在她正对面的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一个白乎乎的身影紧紧的贴着玻璃漂浮在半空之中。身影
的两只手爪子一般死死的扒住玻璃，苍白的面孔上裂开一道猩红色、巨大的丑陋的笑。
王芳！
早就死去的王芳，她真的……回来了！
苏雨霏觉得大脑几乎要炸裂开，浓烈的恐惧占据了她整个神经，身前背后都被巨大的恐惧所充斥，明明拼了命的想要逃离，逃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偏偏身体根本不肯接受大脑的支配，一动不动不肯离开。举在凶手握住刀柄的双手，颤抖如筛。
王芳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和她之间只有一扇玻璃的距离……
而她所能想到的她回来的唯一的原因，除了索命再无其他。
可是……她还并不想死。
苏雨霏抑制不住的剧烈颤抖起来，两只手几乎握不紧剪刀手柄，只能兀自强装镇定，实际上脑子里面早就吓得一片空白。
她牙齿打着哆嗦，两只眼珠几乎凸出眼眶，死死的盯着悬在落地窗外的那道恐怖的影子，嘴唇哆嗦。
或许……
苏雨霏几乎是发狂了一般想要找到一个逃生的方法，几乎是哭着喊了出来：“王、王芳，你、你为什么来找我？难道你要、要杀了我吗？我、我从来没有和你抢孙、孙旭诚啊！”
窗户外王芳却根本不理睬她的辩解，脸上的笑容愈演愈大，猩红色的裂开几乎开到了耳根。
紧接着，苏雨霏就看到她那一张苍白的、被泡得肿胀腐烂的脸忽然紧紧的贴在了玻璃上，腥臭的脂肪与光洁平整的玻璃紧密贴合到一处，留下一大块油腻腻的痕迹。然而王芳却并未因此而止步，她两只爪子一把的手死死扒在玻璃上，头颅一点点从玻璃上挤了进来……
“啊啊啊啊啊！！！！”
苏雨霏惊恐万分的大声吼叫，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身体还是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她只能徒劳的胡乱挥舞这手中的剪刀防身。
泪水从她的眼中流出，就在下一秒钟，她猛的挥舞这颤动的双手，剪刀刀尖笔直指向自己的喉咙，用力扎了下去……
第十九章 四角游戏（十九）
“啊啊啊啊啊！”
眼见剪刀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苏雨霏整个人都要疯了，她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全
部的精神都集中在剪刀尖上，她疯狂的想要控制住自己那一双仿佛失控了般的双手。
冰冷、坚硬、带着死亡的萧杀，剪刀的锋利的刀尖终于触碰到温暖的皮肤，骤然到来的冰冷的触感令苏雨霏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不要！”
“我、不要！”
她哭泣着大声吼叫着，自己与自己做着顽强的抵抗，努力想要将剪刀尖拉离自己的喉咙。剪刀在她喉管处颤抖这、玩笑一般的胡乱划动，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不规则的划痕。
细小的血珠从这些划痕之中慢慢渗出。
苏雨霏觉得自己几乎可以嗅到死亡的味道，充满了腐臭、潮湿和阴冷，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死亡与自己之间的距离是那样的近……
血珠从她的伤口渗出，顺着她雪白的脖颈一点点向下滑落，留下醒目的痕迹。
鼻端满是新鲜的血液特有的香甜的气息。
在这种预示这死亡的气息的刺激之下，苏雨霏双手骤然发力，竟然成功的使剪刀尖远离了自己皮肤几毫米的距离。
虽然不能看到，但是皮肤上那种死亡触感却瞬间消失。
苏雨霏的心头霍然闪过一丝的欣喜，或许她真的可以……
咯吱、咯吱……
卡在玻璃窗外的那个东西似乎被激怒了一般，开始用力向室内挤，大半个头颅很快就挤进了卧室。
黑糊糊粘腻腻的长发乱七八糟的垂在半空，脏兮兮、湿漉漉的就好像是才从海底打捞到地面的海藻。
眼前的骤变令苏雨霏吓得魂飞魄散，她知道如果想要彻底摆脱当前的困境，就必须要在“王芳”彻底进入室内之前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
但是……
背脊狠狠的一冷，冰凉水润的压迫感随即重重袭来。苏雨霏觉得肺好像被谁重重的锤下了一拳，伴随着本能的尖叫，她的双臂再一次骤然发力，重重的向前刺了出去……
噗嗤……
剪刀锐利的尖头刺破皮肤，一头钻进喉管肌肉之中。
呲……呲……
“呜……”
巨大的疼痛牵扯着神经，令苏雨霏浑身颤抖起来，却再也无法发出完整的声音。她两只眼睛因为充血而赤红，牙齿紧紧的咬合在一起几乎破碎，喉咙里有某种酸腐、刺激的东西逆流而上，压迫着她的几乎发出“呕……呕……”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