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寻伸出手，轻轻勾住了他修长的手指。
察觉到他的手微微一顿，但很快的，就反手将她牵着。冬天寒冷的夜里，两人掌心相触，都是一样的暖，甚至还有一些烫。
唐寻把半张脸都埋进了驼色的围巾里，两人走在人行道上。偶尔踩到一片落叶，在鞋底碎成了好几片。路边还有许多小吃摊热闹的买卖声，热腾腾的白雾升起，一堆学生团团围着，看起来充满了烟火气。
“明天晚上，可以请假吗？”
唐寻慢半拍才想起来，明天是自己的生日。迟疑了片刻，她才不确定地问:“你要给我过生日？”
宋遇抿唇笑了，点了点头:“嗯，可以吗？”
见他这样，唐寻忍不住笑了起来，闪电般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耳朵，打趣道:“宋同学，你是准备了什么惊喜吗？”
宋遇的耳朵更红了一些，他不肯说，慌忙避开唐寻的魔爪，只答:“明天再告诉你。”
两人之间那种微妙奇怪的感觉慢慢散去，唐寻此时觉得自在了许多，拉着他的手慢悠悠晃着，然后又不正经起来，开始天马行空地发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到底是哪一点打动了你，成绩不可能，难不成是我的性格，还是因为我唱歌太好听，让你一见钟情，又或者因为我长得好看？”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难不成是暑假那会？可是那个时候我摸你一下，你和四贞五烈的姑娘一样，反应特别大，怎么看也不像喜欢的……”
换另一个人来听，都会觉得唐寻臭不要脸又自恋。偏偏听的人是宋遇，他只是抿唇笑了笑，然后打断了唐寻天马行空的乱想:“其实，我很早就认识你了。”
“很早？我的事迹很早就传遍校园了？”
“在高一第一学期，你帮过我一次。”
宋遇一直记得那个晚上。
昏暗的小巷里，女生抬腿一扫，再接一个干脆利落的背摔，将两个社会青年狠狠收拾了一顿。
月色下的那一抹剪影，至今让人无法忘却。
第56章 日记·五十六 ...
今天晚上, 我遇到了一个女生。
她……很特别。
——摘日日记
那个晚上宋遇离开得比较迟，从后门离开学校时, 已经没有多少学生。
他穿过马路, 去后门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份夜宵，走出来时, 一个女生被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围在便利店旁的巷子口，他们满身酒气, 抓着女生的手正在骂骂咧咧。
想也没想的, 宋遇上前撞开两人，将女生往自己身后一拽, 语气冷静:“以后不要一个人走夜路, 走吧。”
“对不起对不起……谢谢……”
女生被吓到脸色惨白, 哆哆嗦嗦道了谢后转身就哭着跑了。
两个青年看宋遇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 其中一个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满脸的凶恶相，开口时一股难闻的酒气扑面而来:“你算什么东西！”
宋遇被青年用力一推, 撞在了小巷的墙壁上，两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后一脚踢在了破旧的墙上，语气冲极了:“你小子很有能耐？我们哥俩的事你也敢做主？”
月光斜斜落入了这条昏暗的小巷, 两个青年的影子拖得很长, 步步走进。
巷子旁边的零度里走出一个人，穿着短款露腰字母上衣，黑色牛仔短裤, 她抬手撩了一下长发，深红色的指甲有些微闪。
“回了，今天真没意思。”她语气懒散。
“注意安全，到了发个信息。”说话的人是秦平生。
“知道了。”唐寻耸耸肩，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带着耳机懒懒散散走在人行道上，路过零度旁边的巷子时，正好听见了里面的声音，她脚步微微一顿，抬起眼看去。
月色斜斜照入巷子，两个社会青年揪着一个男生的衣领，骂得十分难听。然后她看见男生反手一扭，将那个社会青年的手从他衣领上卸了下去。
“别动我。”虽是冷淡疏离的声音，却意外的好听。
唐寻准备迈开的脚停了一下，她突然决定，帮一下这个声音对她胃口的人。
其实不帮也没什么，被打一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想到声音这样好听的人可能会被打，她就有些过意不去了。
在两个社会青年要抡拳揍上宋遇时，唐寻快步走过去，从青年背后将他的手往后一折，紧接着一脚踹了上去，干脆利落将两个醉鬼摔到了地上。
月色照入，勾勒出她的面容，化着张扬的妆，眼神冷淡，红唇像三月里月光下盛开的玫瑰，冷而烈。
宋遇清晰地记得，唐寻看了他一眼。
“早点回去吧。”
留下这句话后，她重新带上耳机，转身便走了。
直到很久以后，宋遇依旧能清晰记得唐寻的那一眼。
暖黄的灯光在道路两旁晕开，下了晚自修的学生三三两两骑着自行车路过。
听完这些早已被她遗忘在角落的往事，唐寻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
“这样说来，算是我救了你一次喽？”
宋遇沉默了一下，想告诉唐寻他学过五年散打，当时只是觉得打架不大好，才没动手。想了一会，他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她，只是说:“是这样的。”
唐寻脸上的笑容更深，语气调侃:“宋遇同学，那你现在是以身相许吗？”
宋遇的耳朵透出薄红，他微微撇开了头，避开了唐寻的视线，沉默了一小会之后，低低应道:“嗯。”
唐寻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她笑到上气不接下气，笑声在人行道上荡开，将路灯上栖息的飞蛾吓得四散。她扶着宋遇的肩，看他红得厉害的耳朵，觉得更加有趣。
“你真的是太可爱了，头一次见你这样的人。”
唐寻兀自笑了一会，然后又想起以后的自己，扯了扯宋遇的衣袖，问他:“那你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有什么想法？”
宋遇微微低头看向了唐寻，她此时两眼弯弯，眼尾的一小点泪痣更添了几分鲜妍。笑起来时，灿若玫瑰。
想起两年前那个月色下揍人干脆利落的女生，他唇边露出了一点浅浅的笑。
“很坏，但是很特别。”
那时候的唐寻，从头到脚都充满了坏学生的气息，化妆，烫头发，染指甲，出入酒吧，比起那些穿着长裤T恤的女生，她就像发光体，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一众目光。
但她的坏，只是因为张扬的打扮与气质。
虽说是深中公认的大姐头，唐寻没在学校里打过人，也没有组织小团体孤立谁，顶多揍揍学校外面那些欺负学生的社会青年。
而且，宋遇觉得，那时候的唐寻，与现在的唐寻，已经变了许多。
就像玫瑰收起了刺，开出了最鲜艳的花。
听了宋遇对她的评价，唐寻轻轻哼了一声，看起来很是不满:“很坏？我那时候哪里坏了，天地良心，除了偶尔逃课和上课睡觉，我也算得上好学生吧。我又不聚众打架了，也不欺压同学，也没收过保护费。”
宋遇只是笑，没有答话。
“反正你是三好学生，学习榜样，肯定是没体会过逃课的感觉。”唐寻耸耸肩，觉得她和宋遇真的是差太多了，简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
“确实没有。不过明天可以试一试。”
这是宋遇上高中以来，第一次缺课。想到这点，唐寻忍不住又笑了，然后摇了摇头:“我这算是带坏好学生吗？班主任知道可能会削我。”
路灯下，飞蛾围着路灯飞舞。两人的影子在灯下逐渐变长，看起来像是紧紧靠在了一起。冬夜里的风缓缓吹过，卷起两人的对话。
“宋遇，你以前喜欢过谁啊？”
“没有。”
“没有？”
“算上你，有一个。”
“那我可真是太荣幸了。难道你初中就没喜欢过漂亮的女同桌？”
“我初中的同桌是子然。”
“不好意思……忘了。那你以前都在干什么？”
“……认真学习。”
“好吧，学霸的世界，我还是不太懂。不过，我也只喜欢过一个。”
沉默了一会，宋遇在次看向唐寻时，眼中似有漫天星辰，一瞬间亮极了。他眼尾一弯，笑了。
“我的荣幸。”
第57章 日记·五十七 ...
这是我陪她过的第一个生日。
我想, 陪她度过以后的每一个生日。
在每一年她生日的时候，可以亲口说一句——
生日快乐。
——摘自日记
12月25号, 圣诞节。虽然是外国节日, 但依旧很受欢迎。许多商店挂上装饰彩灯，门口摆着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天色渐渐暗了, 商店前围满了学生，看起来热闹极了。
唐寻此时正在套一件高领白色羊毛衣, 手里还拿着电话。
“老师, 晚自修我想请假，肚子不舒服。”
她终于把毛衣成功套上去, 听见电话那边骆之年有点怀疑的声音:“今天什么日子, 一个两个的都请假。不舒服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谢谢老师。”唐寻光明正大撒着谎, 丝毫没有心虚的样子, 还顺便问了一句:“还有谁请假了？”
“宋遇，他说家里有事。”
唐寻忍住了笑，维持着平静的语气和骆之年道了别:“嗯嗯, 老师再见。”
挂了电话，唐寻翻出一条修身的浅棕色格子半身裙，然后再穿上一件烟粉色呢子外套。她站在落地镜前转了一圈，才走出了卧室。
经过外婆房间时, 她听见了外婆正在不知和谁念叨。出于好奇, 她停在门边，听了一会。
“阿妹，囡囡都十八了。她哟, 上了高三可用功了。你可要保佑她，考上个好大学，以后平平安安的……”
唐寻看见，外婆对着她床头柜上裱着相框的老照片，抬手擦了一下眼睛。
心里蓦然一酸，她轻轻走开了，没有再打扰外婆。
客厅的饭桌上摆着三菜一汤，全是她最喜欢吃的菜。她盛好两碗汤，坐在饭桌上等外婆出来。
没过多久，外婆就出来了，除了眼尾的一点红，她脸上看不出一点不同，像平常一样朝唐寻笑着，说:“先吃长寿面。”
外婆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长寿面，上面撒了一些葱花，看起来清淡极了。
“趁热吃，这是请门口陈师傅擀的面。”
外婆口中的陈师傅是个开面馆的老师傅，一家小面馆开了十多年，邻里街坊吃了他的面，没一个不夸的。
热气熏得唐寻眼睛一热，她抄起筷子就开始吃。
面很劲道，一根长面条装满了一碗，汤底是筒骨熬的浓汤，盈盈一点葱花正好提鲜。
唐寻几乎是一口气吃完了面，吃得脸颊绯红。
外婆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脸上的皱纹一层一层叠起来，看起来慈祥极了。
“好吃，外婆煮的面最好吃了！”
听到唐寻的夸赞，外婆笑得更高兴，她往唐寻碗里加了一大块红烧肉，笑着说:“多吃点菜，都是你喜欢的。”
祖孙俩吃着晚饭，你一筷子我一筷子，棉花糖蹲在一边，吧唧吧唧吃外婆给它准备的爱的晚饭。
快吃完时，外婆看着唐寻和平时风格不太一样的这身衣服，夸了一句:“今天穿得可真好看。”
唐寻鼻子一酸，嘴里的红烧肉也变得没滋没味，把筷子慢慢搁下，她看着外婆，沉默了一会，还是决定坦白。
“外婆……我今晚请了晚自修的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