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再次被他甩开,唐寻忍不住眯着眼睛盯了他一眼,看得宋遇浑身不舒服。她看着宋遇缠绷带的左手食指,微微笑了:“伤口应该挺深,要是真会做菜,也不至于切这么深吧。”
“你帮我补习,我请你留下吃午饭,这不很正常吗?”唐寻慢悠悠说着,然后踱步转到了宋遇面前,“难道说,你其实还是讨厌我?”
宋遇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强词夺理的女生,几乎是有些百口莫辩。他忍不住瞥过头,不想再看唐寻,僵着脖子开口说:“没有,真的。”
顿了顿,他微微闭眼,像是妥协一般无奈,说:“那……就留下吃午饭吧,打扰了。”
第7章 日记·七 ...
今天,我和她捡到一只小白猫。
它叫棉花糖,糖糖,唐。
——摘自日记
夏日的午后总是闷热,蝉躲在树枝里,此起彼伏叫着,扰得人心烦意乱。
唐寻外婆把许久没人睡过的客房收拾干净,换上了干净的被褥。让宋遇中午在客房休息,免得大中午顶着太阳来回中暑了。
吃完午饭,唐寻踩着人字拖踢踢沓沓下楼去扔垃圾,宋遇跟在她后面,下楼消食。
一走出阴凉的楼道,热烈的阳光就照了唐寻一身。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唐寻把刚迈出去的腿瞬间给收了回来,盯着热情澎湃的太阳,一脸如临大敌:“忘记涂防晒了。”
在没涂防晒的时候,有太阳的地方就是毒区。
“出门扔垃圾也要涂防晒吗?”宋遇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物种,忍不住多看了唐寻几眼。
唐寻看了眼太阳,懒得上楼去补防晒。于是低头冲了出去,一边跑到对面的树荫里,还不忘对后面的宋遇说:“出门扔垃圾涂防晒很稀奇么?那你可能不知道,有些女生出门扔垃圾还要先化妆。”
两人把垃圾扔到小区里的垃圾回收站,然后顺着老旧的,植满榕树的街巷慢慢走着。
凉爽的风卷起了几片落叶,热情的阳光慢慢暗了下来。
宋遇还在想唐寻刚刚说女生出门扔垃圾还要化妆的事,头一回觉得,原来男女之间,区别真的很大。
“你也喜欢化妆吗?”他看着唐寻的侧脸,她的眉毛长而秀气,睫毛纤长,眼尾有一点小小泪痣,微微一点缀,眉眼便生动了起来。
只见唐寻转头,眼尾微微上扬,露出了一点不算很和善的微笑:“怎么,你觉得化妆的女生都不好吗?”
她的眼睛颜色偏浅,是干净的茶棕色,像北地遥远的贝加尔湖,映着他的脸。
宋遇心里一悸,忍不住微微移开了视线。
“我只是觉得……你不化妆也好看。”
唐寻愣住了,她眼睛微微睁大,呆住的样子显得有些可爱。
原来,宋同学也是会夸人的。
还不等她说些什么,噼里啪啦的大雨就砸了下来,大风卷起,把榕树吹得枝头乱颤,冰凉的雨水瞬间就砸了他们一脸。
“快走,下雨了。”宋遇见她还呆,忍不住伸手拽了她一下,眼中还有隐隐的笑。
唐寻低头跟着他跑入雨幕,冰凉的雨水砸在了头上,她看着眼中那抹白色的衣角,忍不住微微翘起了嘴角。
快跑到楼下时,两人听到了楼下花坛里有细细的叫声,软软的,虚弱极了。
“猫叫声……”宋遇听见这声音,脚步一缓,“去看看吗?”
唐寻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觉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只得有气无力一挥手:“走吧。”
反正也湿透了,再淋一会也没差。
两人走到花坛旁边,发现了一个小纸箱。纸箱已经被淋湿了,宋遇打开纸箱,看见了里面那只不过两三个月大的小白猫。
小小的一只,蜷缩在角落,它抬头看着两个人,发出了虚弱的叫声。
宋遇一看它可怜的模样,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伸手想去把它抱起来,然后被唐寻拍了一巴掌,拦了下来。
“不要随便抱外面的猫,要是咬你呢?”
小白猫朝两人细细叫唤了一声,像是在求救。
宋遇终于忍不住了,伸手就把小小的一只白猫抱了起来。
小白猫瑟缩了一下,没有抓他也没有咬他。
两人顶着瓢泼大雨冲回了楼道。唐寻一边拧着衣角,一边看着宋遇怀里瑟瑟发抖的小白猫,伸手轻轻戳了戳它粉嫩的耳朵,问:“看起来你很喜欢猫?”
宋遇轻轻捏了一下小白猫的耳朵,眉眼低垂,流露出几分浅淡的温柔:“嗯。”
“那就收养它吧,那么小只,也不占地方。”
只见宋遇脚步一顿,然后慢慢摇了摇头:“我妈妈对细毛过敏,不能养。”
唐寻觉得有几分可惜,想起自己有个在宠物救助站做义工的朋友,便建议他:“那就送到救助站吧,我有个朋友在救助站做义工,让他帮忙照顾一下。”
宋遇抱着小白猫上楼,沉默了一会,并没有立刻回答她。
唐寻看得出来,宋遇很想养这只小白猫。
“那……”唐寻犹豫了一下,跨上了最后一级楼梯,眼前就是自己家的大门,她一只手放在门铃上,按了下去。
宋遇帮她补习,现在他很想养这只小白猫,但是不能养。于情于理,她都该帮帮忙的。
当外婆过来打开门的那一刻,唐寻终于决定了。
“我养吧,这样你就能天天看到了。”
当外婆看见两个人和落汤鸡一样时,立刻就催着两个人去换衣服吹头发。
外婆翻出来唐寻爸爸年轻时的衣服给宋遇先换上了,然后把他的湿衣服挂进了烘干机。
当她听见唐寻说在楼下捡到一只猫,想养的时候,她的态度很包容。
“想养就养吧,养只猫也不错。”
擦干后的小白猫趴在沙发上,正小口小口吃着白水煮的肉丁。它浑身雪白,耳朵粉嫩,眼睛像无边无际的海,是湛蓝的。
唐寻和宋遇蹲在沙发前,正盯着小白猫吃饭。
“叫它什么好?”唐寻轻轻伸手碰了一下它毛呼呼的脸颊。
“你取名字吧。”宋遇给小白猫轻轻顺着毛,它眼睛慢慢舒服到眯了起来,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唐寻看着它雪白的毛,慎重思考之后,慢慢吐出了一个名字:“大白?”
“……”
“行吧,那换一个。叫小咪?雪球?包子?”
宋遇听到这些一点也不走心的名字,忍不住笑了,他碰了碰小白猫的耳朵,转头看着唐寻,说:“叫棉花糖吧,叫它糖糖。”
棉花糖,糖糖,唐。
第8章 日记·八 ...
有时候,我会羡慕棉花糖,可以陪在她身边。
希望有了棉花糖,可以让她开心。
——摘自日记
天还没亮多久,窗外的大树上就落了许多鸟,此起彼伏唱着五重奏。今天是星期天,难得不用补习。唐寻依旧早起,起来给阳台养的花浇水。
棉花糖蹭到她的腿边,叫声又软又细,让人听着心里柔软到一塌糊涂。
唐寻弯腰把它抱了起来。在家里养了几天,棉花糖长了点肉,也活泼了许多,浑身的毛发雪白,脖子上挂着银色的小吊牌。
“开饭了。”唐寻在猫粮盆里倒满了猫粮,棉花糖两眼放光跑了过来,把头埋进盆里就开始吃,吃相豪放,完全没有猫族该有的优雅矜持。
外婆把烙好的南瓜饼端了出来,招呼唐寻吃早餐。
饭桌上,唐寻说起了上次去医院检查的事。
“外婆,上次去体检的结果出来了,吃完早饭就去拿吧。”
“好,听你的。”外婆笑眯眯的,往她碗里又夹了一个南瓜饼。
吃过早饭,唐寻把棉花糖放进笼子里,带着外婆出门了。
星期天的医院人格外多,连去体检中心拿结果也排了好一会的队。
拿到结果之后,唐寻看着一沓天书一样的检查报告,觉得有点头疼。左右研究了一会,她也还是没看懂那些奇奇怪怪的专业名词。
“看不懂可以拿去给看诊的医生哦,他会解释的。”路过的护士姐姐好心提醒了唐寻一句。
唐寻带着外婆拿着病历本和检查报告去了消化科科室,去找了之前给她外婆看诊的医生。
医生姓方,是个方脸的中年人,长得很和善。他先翻了翻检查结果,大约看了近十分钟,又询问了唐寻外婆最近的身体状况,最后笑了笑,朝她说:“婆婆,您这是胃溃疡,有点严重,建议住院治疗。如果不住院,就需要定期来复查接受治疗。不过胃溃疡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积极配合治疗,可以治好。”
方医生朝四周看了看,只看见一个唐寻,便有些好奇地问:“您的其他家属呢?”
唐寻外婆朝医生笑了笑,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儿子上班,平时忙。我还是不住院了,我闻着消毒水味就难受。”顿了顿,她又问,“很严重吗?要治多久才能治好?”
方医生迟疑了几秒,又重新挂起了笑脸,说:“治病的事那说的准,还要算上康复期呢。您放心,胃溃疡这病很常见的,现在很多小年轻吃饭不规律,很多人都有,不难治好,您不用担心。我给您列个药单,一会您去大厅取药,记得要按时吃,平时一日三餐要正常,少食熏腌食品,避免高盐饮食,饮食要清淡。”
“下个星期记得过来复查再接受治疗。我先给您提个醒,如果吃药之后病情没有缓解,继续发展,可能要进行小手术。”
“哎呀,要做手术?”外婆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她紧紧拉着唐寻,满脸都是忧愁,“我孙女下学期高三了,我要是做手术,没人照顾她呀。”
“外婆,身体重要,我又不是不能照顾自己。”唐寻拍了拍外婆的手,朝她安抚性笑了笑,又看向医生,“谢谢医生,您开药方吧。”
医生和善笑笑,在键盘上敲打了一会后,从打印机里拿出一张纸,连同病历本和检查结果一起给回了唐寻。
唐寻再次道了谢,带着外婆准备去大厅取药。
方医生忽然叫住了她:“姑娘,你跟我来一下,我这有瓶药,可以给你外婆用的。”
唐寻迟疑了一会,跟着方医生进了办公室的隔间,里面还有一个医师助理在整理病人资料。
方医生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他朝唐寻问:“姑娘,你的其他家人呢?他们没空来吗?”
“我外婆怎么了,您直说吧。”唐寻环抱着手在胸前,表情淡淡的,看起来不怎么好说话,和刚刚外婆在时截然不同。
“那我就直说了。从检查结果看,你外婆可能是胃癌早期,但还需要进一步检查。先吃药看看,能不能缓解,如果不能,建议做手术。”
隔间里的空气一滞。
唐寻微微踉跄,下意识往后一撑,靠在了冰凉的墙上,寒气顺着背脊一路浸到了心里。她微微喘了口气,觉得像是被泡在了水了,一张嘴,灌进来的都是水。
眼前眩晕了好一会,她才慢慢回过神来,耳边还有点嗡嗡作响。
方医生紧张看着她,连忙伸手扶了她一把,说:“你可别晕了。幸好是早期,还是有治愈的希望。我觉得这事还是不要告诉老人家,免得担惊受怕。如果可以,还是做手术最好,希望你可以给外婆做做思想工作。”
唐寻脸上的血色在那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是白的,她动了动嘴唇,低声对医生说:“谢谢方医生,我先陪外婆去拿药。”
方医生看她要走,连忙又叫住了她:“喝杯热水再出去,你这脸都没点血色了。”
助理倒了被葡萄糖水给唐寻,她接过水,喝了好几口,还沉浸在刚刚那个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里。
缓了一会,她才跟医生一起出去。
唐寻拿起药单和病历本,牵着外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