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凝稍稍诧异,醉眼朦胧的,撑着手肘起身:“我说,放桌上就......”
余下的话咽在喉咙中,薛凝猝不及防撞上男人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
她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仰头大笑,连眼角也沾上泪意。
“这不是......乔家那个谁吗?”薛凝斜睨着眼睛看他,歪着头,“怎么,想替我女儿教训我了?”
她捧腹哈哈大笑,指着乔衍骂道:“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薛凝已经完全醉了,站在沙发上对乔衍大吼大叫:“我怎么说也是她亲生母亲,你也不敢对我做什么!”
乔衍慢条斯理地坐在对侧的沙发上,双腿交叠在一处,看着女人撒酒疯。
他慢条斯理地转着腕上的手表,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过了片刻,女人终于喊累了,瘫坐在沙发上,又弯着腰找着酒瓶,嘴上念念有词:“我的......我的酒呢?”
头发披头散发地盖在女人脸上,和她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
乔衍微一挑眉,朝身后的人招招手,沉声道:“帮她醒醒酒。”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上前,抓起桌上的水杯迎面泼在薛凝脸上。
女人一声惊呼,头发湿哒哒黏在脸上,薛凝抓着头发,崩溃道:“你疯了吗?”
“清醒了?”乔衍笑了笑,只是目光阴冷渗人,没有半点笑意。他换了个坐姿往后靠了靠,嘲讽道:“不是喝醉了吗,这么快就醒了?”
从进门他就发现薛凝一直在装醉,乔衍以前跟着林晨那一群人玩疯的时候,比这还疯狂百倍,回家都是靠着装醉躲过乔建国的法眼。
薛凝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自然比不上身经百战的乔衍。
他低低笑了声,掌心托着下巴,盯着薛凝道:“刚才不还挺能说的吗?怎么,现在哑巴了?”
乔衍长得不像乔安州,他的长相随了江宜,看着倒是有三分的温和,只是气质却像极了乔安州。
真生起气来,比之乔安州有过之无不及。若不是在乔建国乔建国身边修身养性了这么久,乔衍早就让人将薛凝扔出去了。
哪里会等她说完这么大一番话。
乔衍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拽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薛凝,勾唇冷笑。他扬起下巴,缓缓在薛凝面前蹲下。
女人连连后退,身子打着寒颤,哆嗦着开口:“你想......做什么?”
薛凝紧张兮兮地看着乔衍身后的几个人,紧抿着唇不说话。
乔衍挑眉,漫不经心扫了薛凝一眼,言语淡淡:“你下午和她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
“嗯?”
乔衍再度掀起眼皮,懒洋洋往后面打了个手势,人还未走近,就听见薛凝尖叫道:“你们要干什么?我,我......”
她跌坐在地上,喘着气说不出话,目光惊恐地看向乔衍,哽咽出声:“我真的没有说什么。”
乔衍笑容淡了些,提醒道:“我没什么耐心的。”
见薛凝仍不打算说话,乔衍不耐烦地拍了拍手,站起身道:“薛小姐还想继续喝酒,你们陪着她喝。”
薛咛从未被人这么对待过,红的白的一连几杯灌下去,再加上之前的酒精。她精神早就涣散,朝乔衍叫喊着:“我说,我说。”
她趴坐在地上,神情狼狈:“是不是我说了,你就放我走?”
乔衍扬了扬眉毛,唇角微扬。
薛凝无声咽了下口水,将下午对温以宁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乔衍,事关温家的丑闻,乔衍自然没让外人在场。
越往下说,乔衍的脸色越发难看,搁在膝盖上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你知不知道她身子不好?”乔衍几乎用了平生的力气,才压抑住自己不掐死薛凝的心。
他难以想象,若是他晚去了一步,温以宁会发生什么事。
薛凝低下头,她何尝不知道,只是在见到温以宁的时候,她总会想起之前温致恒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自然理智全无。
连着说话也没有了分寸。
乔衍冷眼瞧着薛凝一副惺惺作态的,勾唇冷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很好骗?”
薛凝疯狂摇头:“没,没有。”
乔衍轻笑了一声,视线缓缓落在薛凝的右手上,忙不经心地说道。
“你见过......只用左手弹琴的人吗?”
.
从酒馆出来,乔衍又去了一趟温家,车子停下时,乔衍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一紧,他垂首敛眸,目光落在自己掌心上,微微闭上双眸。
终究,他还是成为了第二个乔安州。
过了今晚,知名钢琴家薛凝不仅会以右手受伤退出舞台,而且她之前做的那些好事也会公之于众。
乔衍原本想把选择权交给温以宁,他想试着用与乔安州不同的方法去做事,可终究还是失败了。
以往他还能对乔安州对薛凝所做的事嗤之以鼻,现在却不能了。
只要事情一牵扯到温以宁,他便理智全无。
乔衍长叹了一声,睁眼往温以宁房间望了一眼,她应该还没入睡,房间的灯光依旧是亮的。
乔衍坐在车内,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没下车,重新回了乔家。
乔衍进门的时候,乔建国刚好在小佛堂。
乔衍将手里的外套交给佣人,抬脚走了过去。
小佛堂供着香,乔建国怔跪在蒲团上,双眸紧闭,手上转着佛珠。
袅袅白烟环绕,想到刚才才做过的事,乔衍往后退了几步。
“去找薛凝了?”
乔衍找许诺的时候,乔建国就得了消息,后面乔衍找了人过去,他也得到了消息。
“是。”乔衍低头应了声。
见乔建国欲起身,连忙走过去,扶着他的手站起。
乔建国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他知晓乔衍的心病,他这一生最讨厌就是乔安州对江宜所做的事,可偏偏他也成为了那样的人。
“人怎么样了?”乔建国在乔衍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小佛堂,边走边问。
“右手......废了。”
乔衍说完,低垂着头不敢看乔建国的脸色。
乔建国点了下头,抬眸道:“她是弹钢琴的,你这样......确实狠了些。”
钢琴是薛凝的命,乔衍直接掐断她的希望,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也罢,总归是她自己做的孽。”
“那爷爷,她会......怨恨我吗?”乔衍担忧地开口,他最害怕的,就是温以宁会和江宜一样,怨恨自己的自作主张。
乔建国摇头:“别想太多,这事是以宁的心病,就算今天薛凝没提起,也不可能瞒着她一辈子。”
乔衍紧抿着唇不说话。
乔建国瞟了他一眼,安慰道:“说不定以宁知道这事,倒是想开了呢。”
他拍了拍乔衍的肩膀,温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应该想着怎么解决,自怨自艾不是我教你的。”
“这世上本就没有后悔一字,不过是懦弱胆小之人为自己找的理由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薛凝就彻底下线惹!
顺便解释下她和诺诺的关系!
第三十五章
温家别墅内。
外面大雨依旧, 又一记闷雷滚过天际, 连带着雨声也大了些。
温以宁披着外套, 懒懒地斜倚在窗边, 望着外面的天色出神。
只是黑黢黢的一片,看不清什么。院子里的灯火早已尽数熄灭, 只留下满院的黑暗。
温以宁小小打了个哈欠,目光懒散,随意望向窗外。有雨水从树叶上滚落, 寒气更甚。
纠结了二十余年的真相竟比想象中的荒唐百倍,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只是不知为何, 她现在心情却反而平静多了。
雨水顺着玻璃窗直下, 温以宁好奇地抬眸, 将窗子打开了一些, 凉意从缝隙灌入, 她缩了缩脖子, 试探地将手伸出窗外,有凉意落入掌心。
“怎么开窗了?”
身后许诺低沉的声音传来, 温以宁还没回头, 身旁突然多了一只手臂,不由分说地将窗子重新锁上。
温以宁侧身, 正好对上许诺深邃的黑眸。目光下移,落在他手上的小米粥上。
小米粥还冒着热气,水汽氤氲。
“你晚上还没吃东西,先吃一点, 等会再吃药。”
许诺捏着勺子,轻舀起一勺,放至温以宁唇边。
却被她抬手拿开:“我自己来就好了。”
温热的掌心触上女孩冰冷的指尖,许诺微一愣,眸色比刚才深沉了些。
手心的青花瓷小碗也被拿走,女孩细细品着小米粥,一小口一小口轻啜着。
“好吃吗?”
许诺温声道,目光落在温以宁头顶上小小的漩涡处,她这副样子,像极了小时候自己养的小白兔,温顺听话。
温以宁点头。
许诺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吃东西。
一碗粥吃完,许诺将盘子递给门口的佣人,回来时又见温以宁坐在窗边,凝望着窗外的雨色。
他找了张椅子,也在她身边坐下。
风声簌簌,夹杂着雨声,温以宁趴在沙发背上,喃喃自语:“我从未抢过她的东西。”
她的目光掠过一丝落寞:“可是她为什么那么说我呢?”
当时没注意,现在想想却觉得可疑,她和薛凝之间隔了这么多年未见面,她能抢她什么东西呢。
温以宁托着腮,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没注意到身侧有人坐下。
猝不及防听到温以宁的自语,许诺微愣了下,抬至半空的手指怔在半空。
那个女人......是疯了吗。
黑眸掠过一丝阴翳,不过在触及温以宁茫然的面孔时又消失殆尽。看她这样,八成还不知道薛凝做过的那事。
否则,她怎么可能心平气和坐在自己面前。
修长的手指顿在半空,许诺又讪讪收了回去。
还好。
她还不知道那件事。
许诺紧抿着唇,温以宁有心疾,受不住大起大落,今天的事若是再来几次,连他都没有把握自己能不能将人救回来。
许诺突然想到自己最初见温以宁时,那时他只觉得对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就算是上次陈茵问自己是不是动了心时,他还不屑一顾。
可今天接到乔衍电话时,许诺是真的怕了。没有人知道,听到乔衍声音时他整只手都是颤抖的,出门前还差点摔了一跤。
他害怕了。
那件事发生之后,许诺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一直到温以宁醒了过来,许诺一颗心才彻底放下。不得不说,看见她苍白着脸昏迷在床上时,许诺是真的后悔了。
让伯特邀请温以宁是他做的,票也是他让人送的,就连后面薛凝偷听到伯特对温以宁的邀请,也是他有意而为之。
就连网上那些照片,也是他授意的。
许诺步步紧逼,唯一算漏了,却是自己的一颗心。
温以宁乖巧地趴在沙发背上,仰头看着窗外。
许诺缓缓抬手,想要和别人一样,揉一揉温以宁的发顶。只是抬至半空,他又缩了回去。
以前可以肆无忌惮对她做的事,现在却一点也不敢了。
许诺暗自攥紧了拳头,薄唇紧抿着,有血丝渗出。喉间有淡淡的血腥味,许诺无声咽了下口水,再次将目光投向温以宁。
算了。
他安慰自己道。
她值得更好的。
一直到雨声渐停,温以宁才收回目光,转身瞬间才发现身后的许诺。
她诧异对瞪大了眼睛,讷讷道:“许,许诺?”
天色不早,她还以为他早就回去了,没想到还在。
许诺低低笑了声:“嗯。”
望着女孩懵懂的容颜,许诺蓦地开口问道:“你......喜欢乔衍吗?”
温以宁更为错愕。
许诺:“只是之前听过他提起你们的事。”
温以宁凝眉想了一会,斟酌道:“乔哥哥......是个很好的人。”
许诺闻言,唇边的苦涩终于淡了几分,脸上的笑意更甚。
原来乔衍也好不了自己多少。
......
许诺又在温家坐了片刻,一直到张妈端了药上楼,他才起身离开。
外面又开始下起了零星小雨,许诺才刚踏出门,就已经有人及时将雨伞举至他头上。
“许少。”
许诺微一皱眉:“不是说在车上等我吗?”
助理抿着唇:“下着雨,所以就......”
许诺接过他手中的雨伞,淡淡道:“下不为例。”
“是。”
“那边怎么样了?”
一直到上了车,许诺才重新开口。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纸巾,轻擦拭着手背上的水珠。
助理回头,将查到的事一五一十交待完。
乔衍一离开温家,他们的人就跟了上去,虽然没有打探到乔衍在包间内和薛凝说了什么,不过薛凝的下场还是知道了。
“......只是废了一只手?”
许诺扬了扬眉角,勾唇冷笑:“乔家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
温以宁差点失了命,乔衍却只是废了那人的一只手后,也未免太过轻描淡写。
助理点头:“是,还是薛小姐自己动手的。”
“哦。”
许诺终于有了反应,眼底有玩味掠过。
“你刚才说,人还在酒馆?”
“是,那边还有我们的人守着,乔家的人已经离开了。”助理试探地开口,“许少要过去一趟吗?”
纸巾被许诺丢到一边,他往后靠了靠,微闭上双眸,手指在膝盖上轻敲,慢条斯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