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盲女
盲人在听觉以及自觉上更加敏锐，别人是不是这样不知道，容倩却偏巧就是这样的。
李德芳突兀僵住的热情，以及那只摆动的手带动的几不可查的微风，动着脚扶着严琅背换鞋的容倩若有所觉的轻微歪了下头想要再仔细感觉一下，想要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严琅弓腰伸手引导着容倩的脚穿进拖鞋里，虽然是弯腰，却并没有错过老妈的举动。
不过严琅没表现出什么，等容倩穿好鞋，自己站起身一把拉住容倩的手，笑着自己踢了鞋把脚拱进自己的拖鞋里，“妈，爸在烧什么？好香啊。”
说着话的功夫，严琅冲老妈讨好的一笑，然后牵着容倩往里面走，“小心点，我妈肯定是刚才知道我们要来，火速收拾了一下家里，刚拖了地的水痕都还没干。”
这话说得容倩有些不好意思，巴掌大的小脸红得像只粉红的桃子，扭头朝李德芳那个方向抿唇笑了笑，抬手有些紧张的别了一下碎发，“打扰芳姨了。”
李德芳虽然心里凉了一下，却也不是就因此不喜欢容倩了，纯粹就是跟自己的预想落差有点大。
此时见容倩那柔顺的模样，李德芳先瞪了严琅一眼，给儿子一个事后算账的眼神，然后笑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自己去把容倩另一只手给拉住，同严琅一起把容倩送到客厅沙发上坐好，“嗨，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来姨这里就当是回家了，哪儿能说是打扰啊！琅琅这小子也真是的，什么时候交上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居然也不跟家里透个底，今天突然打电话说要回来吃饭，一时没来得及准备好，倩倩你可别嫌弃。”
李德芳自己是个刚强的性子，一辈子都没跟自家男人撒过娇的那种。
别的上了年纪的妇女就不喜欢容倩这样长得娇小浑身没二两肉的姑娘，可李德芳却从来就喜欢这种一看就娇小可爱的，若是性子再乖巧一点，嗨呀不得了，那是真的恨不得抱到怀里搓两圈才肯罢休。
除此之外，李德芳平日里在别人的家长里短以及婆媳电视剧里总结了一条从根本上解决婆媳问题的道理，那就是当妈的就不能把儿子当成自己一个人的，多少婆媳关系恶劣的根源就是当妈的觉得儿媳妇抢了儿子，儿媳妇觉得婆婆故意破坏自己跟丈夫的感情。
这一点李德芳平时吃饭的时候随口说过，当时严琅就跟老爸感慨过，原来那些家长里短的婆媳电视剧对社会和谐还是很有帮助的。
一开始还有点介意容倩的眼睛，可李德芳拉着容倩在沙发那里坐着聊了一会儿，等到严肃国在厨房里喊准备吃饭的时候连端菜都不愿意去了，直催严琅去，“我再跟倩倩说说话，你个大男人了以后家里家外少不得要多操心，现在让你干活那才是我们当父母的对你负责任，给你锻炼的机会！”
严琅夸张的叹了口气，看容倩笑得一对虎牙尖儿都露出来了，心里也跟着高兴，站起身笑着双手合十给老妈比了个拜托感谢的手势，“那我媳妇就摆脱老妈照顾一下了，我这就去干活养家。”
李德芳大笑着拍了儿子肩膀一巴掌，那力道，跟她的笑声一样毫不做作，“都是有对象的人了还这么皮，快去快去，没赚到养家的钱就甭回来了！”
容倩觉得严琅家里的气氛好特别，是她从来没见过的，甚至是从来没能想象出来的。
“倩倩啊，你跟琅琅谈多久了？准备什么时候结婚？这次来见我跟你严叔，是不是你们小两口商量好结婚的事了？”
家庭的情况李德芳没问，刚才她就张嘴问了个容倩是不是本地人，她那个好儿子就偷偷伸手扯了一下她衣服，暗示她别问。
李德芳也不是个傻的，当即就明白这姑娘家里的情况估计有点特殊。
也是，要是容倩家里人知道闺女要来对象家见父母，第一次上门，哪里会就这么放心的让眼睛不方便的闺女一个人来呢。
万一碰见个坏人，直接把这姑娘领去卖了都说不准。
说起这个，容倩本来就粉嘟嘟的脸颊变得绯红了，双手纤细的手指揪在一起，却还是坦白的说了实话，“我跟严琅就今天才交往的，中午下雨的时候我去外面交电费，不小心摔倒了，然后就遇见严琅了。”
这称呼都还没更进一步呢，李德芳知道容倩说的是实话，心里有点遗憾，不过又有些好奇。
平时也没发现自家儿子是个这么不着调的人啊，难不成是一见钟情了？
这事儿回头得好好问问那臭小子，要是就为了应付家里的催婚就祸害了人家好好一小姑娘，看她不得拿鸡毛掸子抽他！
至于交往第一天就愿意跟男朋友去家里见父母的容倩是不是太过随意不够矜持，李德芳一时半刻倒还没往这方面想，主要是她本人就不是那样看人总第一时间看缺点的性子。
也正是因为李德芳看谁都能真诚的找出对方的优点，所以李德芳在外面的人缘是很不错的，严琅作为她儿子，多少也继承了这么个优点。
严琅去了厨房，不放心，又给老妈发了个微信过去，提醒她别问太过私人的问题，又简单说了一下自己是今天跟容倩在一起的。
不过叙述上直说自己上次偶遇容倩的时候就盯上了，话里话外表示这份感情是她儿子更早的投入，可千万别把容倩给吓跑了。
李德芳那边看见微信，嗤笑一声，回头就挑拣着内容果断的把儿子给卖了。
儿子的这份真情流露以及体贴细致，可不能白白浪费在她这个当妈的身上，总要让容倩知道一下。
李德芳内心感慨自己果然是亲妈，要不然咋就这么帮衬着儿子讨好他喜欢的姑娘呢。
严琅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发的这条信息转头就被亲妈给卖了，严肃国虽然刚才一直没出厨房，那是因为锅里正在爆炒蛋黄虾仁，控制着火候实在不好走开，不过全程他可是竖着耳朵努力在偷听呢，听见老伴儿的大笑声，严肃国就对未来儿媳有了初步的好印象了。
能让他那个老伴儿这么热情流露的，肯定是个好姑娘。
“说说，怎么回事啊？下午打电话那会儿我还说你是骗我的。”
严肃国把菜起了锅，最后做一个汤，呲啦一声水下了锅，厨房里就剩下抽油烟机的嗡嗡声了。
严琅站在旁边抬手打开上面的柜子门先拿碗筷，“前几天遇见的，今天又在路上偶遇了，爸，你说这是不是姻缘天注定？要不然好好儿的就恰好今天给碰上了。”
更别说下午还发生了那样的意外，严琅虽然不喜欢那种意外，却也不得不说事情太凑巧了，刚好让他借着这个机会跟容倩感情更进一步。
原本严琅还想着慢慢追，总有一天能打动容倩让她相信自己呢，没想到一场意外，就突然让这个过程缩短了。
想到下午容倩被吓得躲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模样，严琅眉头皱了起来，回头要是有机会，还要收拾一趟那小子。
严肃国不曾想还真有这茬，盯着汤锅想了想，问儿子，“那你确定自己的感情了？儿子，虽然我是你爸，可作为男人我要劝你一句，如果不能对感情负责，那就最好别去碰，不要仗着自己是男人不吃亏就乱来。”
严肃国自己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对待儿子的教导也一直是这个要求。
在他看来，自己的儿子可以不聪明不出色，但是一定要有责任，要思想端正，做人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
严琅失笑，转身一手端着碗一手捏着筷子，“爸，我是那样的人嘛？你看之前你跟妈那么催我相亲，因为没有感情，所以我不都态度极其坚决抖拒绝了嘛？”
严肃国捏着汤勺想揍这小子，还好意思大义凛然的说这种话，要不是今天真领了对象回来，今晚这小子也别想吃饭了，就吃顿孩子妈的鸡毛炒臀肉就得了！
严琅怼了老爸一句，笑嘻嘻的端着碗筷出去放到餐桌上，喊了老妈跟容倩一声，自己又回厨房端菜。
严肃国趁机继续打探，“这姑娘是哪里人？家里是什么个情况？今年多大了？你这都把人带回家了，还把婚房都住上了，是准备什么时候办喜酒？”
严琅左右手各端一盘菜，无奈摇头，“爸，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谁？”
严肃国知道这小子肯定没好话，干脆不问。
老爸不配合，严琅一个人也把戏给好好的接了下去，“像楼下最爱做媒的三婶，咱小区里看见个年轻的男男女女就拉着问：多大了有对象嘛家里几口人工作是啥？男的就问有房吗有车吗，女的就问会做家务吗会理财持家吗？”
问得比调查户口的都还要详细，问的全是人家不好回答的私人问题。
这还不算完，若是直接说有对象了，那就是连对象都一起普查一遍，末了还说一句以后分手了离婚了想要找对象记得来找她。
说完，严琅还肯定性的冲严肃国点头。
严肃国这次不准备忍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转身找到锅铲就要拍苍蝇似的拍亲儿子，严琅赶紧开溜。
作者有话要说： 李德芳：尽情的皮儿子，我已经说到你半年前叛逆期突发的事了，让你对象多了解一下你有趣的灵魂，不用感谢我，谁叫我是你亲妈呢？
严琅：......妈，可能你不太了解我们年轻人的相处方式，我们已经不流行这种爆黑料的方式了解灵魂了，你别说了行？
第15章 盲女
严家就是个普通的小家庭，吃饭的时候也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反而因为吃晚饭的时候是一家人一日三餐里最齐全的时候，严琅他们都习惯了在这时候说一说各自的事，李德芳也会说些东家蔬菜店涨价西家煮肉店切肉不厚道之类的琐碎事儿。
当然，今晚的主题肯定是聚集在严琅跟容倩两人身上。
不过因为严琅提前跟爸妈通了气儿，李德芳两口子也就问了些容倩兴趣爱好之类的，又随口说些严琅的事儿。
容倩本身就是很难说“不”的性子，特别是对她好的人提的要求，这些话都不是让人为难的，因此也都有问必答了，顺便听些严琅的事，一顿饭吃下来，脸上的笑就没有落下过。
吃完饭容倩想要帮忙收拾一下，被李德芳伸手一拉，带去旁边客厅吃水果去了，“一个家不能只靠女人打理，太心疼男人的女人啊，天长日久反而要被认为干这干那的是理所当然的，稍微哪里没干好就要被指责。家里的女人就不该把他们给宠坏了，看看你严叔，这么多年下来了都习惯了，日子不也过得好好的。”
这些道理还是李德芳当年跟婆婆一起生活的经历总结下来的，李德芳文化水平不高，可她有个毛病就是喜欢总结经验教训道理之类的。
那时候李德芳还留在乡下，刚嫁给严肃国，严肃国身为老大，分家之后也是跟老父母一起住的。
严肃国在外打工，就留下李德芳在老家照顾老人。
新媳妇嘛，总想着自己勤快周到一点能让老人家对自己评价更好，也让在外的男人放心。
结果李德芳里里外外忙成狗，最后却听到她婆婆跟过年刚回家的自家男人抱怨说李德芳不够勤快，家里的碗筷都要她这个当婆婆的来洗。
天知道家里家外都是李德芳一把抓，就洗碗的事儿还是婆婆偶尔不好意思坐着不动，所以主动抢过去的，李德芳一直以为自己跟婆婆关系亲如母女，却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当场就把李德芳给气哭了。
李德芳从来不是受了委屈自己吞的性子，当时一把推开门就跟婆婆当面对质，总之闹得挺不愉快的。
对于很多女人来说，婚姻生活都是摸石头过河，一点点磕磕绊绊学会的，李德芳跟严肃国也不是一开始就生活得这么和谐的。
好在严肃国不是偏听偏信的愚孝，自己从别处一点点了解到，也就没有听信自己老母亲的抱怨。后来还是李德芳怀孕了累得进了医院，差点流产，严肃国被医生说教了一番，才明白女人也是会累的，在家里种地做家务照顾父母就是份轻松的活儿。
那之后李德芳等到生完孩子就跟着严肃国一起到了南城，虽然过的日子拮据，一家人在一起却也安心。
李德芳跟容倩说起以前那些事，心情倒是还算平静，末了拉着容倩的手笑道，“倩倩，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诉苦，是希望你能心情放松一点，别觉得让家里男人做点家务活儿照顾孩子什么的就愧疚不安，那些责任并不是一定要被扣在咱们女人家身上。”
容倩知道李德芳是在安抚她，让她不要因为自己身体的残缺而感到自卑，一时心里暖暖的，鼻头泛酸，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红了眼眶。
李德芳看这姑娘心太软了，说这么点话就真心实意的都感动哭了，是个好孩子，“当然了，你也别有心理负担，要是琅琅那小子真对你不好，你也别委屈了自己。”
严琅帮老爸擦个碗都不放心的时不时伸头去看看客厅，就怕亲妈又说什么坑儿子的话。
严肃国低头在水槽前面哗啦啦的洗碗，从一个水槽洗完了放进旁边装清水的水槽里，严琅就清一下泡沫，水槽里的碗筷清理好了就用干毛巾擦干了水渍放回碗柜里。
“行了别看了，反正你妈不会给你把媳妇吓跑，女人嘛，还是她们自己更了解彼此。”
严肃国觉得儿子就是瞎操心，什么时候他妈不靠谱过？
严琅嘿嘿的笑，“妈那方针跟我不一样，她是靠卖惨卖黑博取同情，我觉得还是应该在女朋友心目中树立一个高大可靠的形象才更好。”
女人不都是希望能够有安全感嘛，像老妈说的那些什么尿床偷穿裙子的事儿，能让容倩觉得他可靠么？
严肃国想了想，觉得儿子这想法没毛病，因为当年他好像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这时候肯定不是能老伴儿的意见相左，所以严肃国摇摇头，没做评价，一边想着老伴儿今晚这么高兴，肯定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他跟儿子前两天骗她的事。
收拾完了，看看时间，差不多快十点了，严琅叫了容倩准备送她回去。
“今晚就算了，明天倩倩可要早点过来，等吃了晚饭我带你去外面认识认识叔叔阿姨，都是咱小区里的。”
李德芳站在玄关处，看着儿子弯腰给容倩套好小皮靴，一路把容倩都送到楼下去了。
“行了妈，再送就要送到倩倩住的那里去了，乖回去，你儿子还要跟他对象单独说说话呢。”
严琅看老妈再送容倩都要愧疚得挪不动步了，双手搭着李德芳的肩膀把人一转往楼梯上推了推。
李德芳只能遗憾的跟容倩又说了两句话，上楼回家去了。
严琅夸张的吐出一口气，动作自然的牵了容倩的手，在空中甩着，颇有一种散步的悠闲感，“妈真是太热情了，就怕儿子好不容易拐回家的好姑娘突然脑袋清醒过来不要她儿子了，讲道理，我也是有优点的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