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琅定定的看着容倩,容倩垂眸笑了笑,然后背起刚才被严琅放在脚下的背篓,从另一行甘蔗那边越过严琅,自己剥着甘蔗叶加快脚步越走越远。
严琅觉得这人真没良心,他这段时间这么努力的讨好她,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心里一时间冷风嗖嗖的直往里面灌。
严琅一直站在原地,想要等容倩发现他不高兴了回头说软话,等到容倩越走越远,严琅心里的嘀咕又变成只要容倩回头看他一眼他就不跟这人计较。
然而事实上容倩没有回头看过一次,渐渐熟悉手上的活儿以后更是头也不抬的就那么消失在尽头。
严琅有种被抛弃的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总感觉以前也曾经被这个人抛弃过,等回过神时严琅才发现自己居然鼻头一酸红了眼眶。
你嫌弃我不要我就算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严琅哼了一声扭头就出了甘蔗林上了土坎,背上自己的背篓跟工具就跑了,脸上沉得厉害,路过其他地有人跟他打招呼严琅也就是勉强的笑一笑就脚下匆匆的小跑着离开了。
“就说嘛,严琅哪儿是干活的料,看那脸上,都划了好多条伤了,怪不得心情不好。哎呀我都跟你说了,不要撸着叶子往下扒!裹在甘蔗杆上的叶子根被扒掉了甘蔗会干的!”
五十多岁的妇女看自己不过是转眼的功夫这个女知青又胡乱扒了,顿时气得想骂人,她家才六岁的孙子都不会这么笨!
又被训了,龚思甜脸上的笑很勉强,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龚思甜知道自己脸上一定也划了伤口。
想象着自己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痕,龚思甜都要吓哭了。
原本计划得好好的,撑着干几年的活也就能轮到她回城了,可真的实践起来才明白有多难。
龚思甜想到知青点里的老知青们那一个个面色黑黄手心粗糙跟农民没什么两样的模样,心里一阵阵害怕,她不想几年后自己也变成那样。
要知道在城里的时候她的皮肤长相只能算中等,可到了这里却愣是被衬托成了中等偏上,很多年轻的男同志看见她笑着说话的时候都会看愣眼……
严琅走了,张大梅也是往回剥叶子的时候半路上碰见独自一人的容倩时才知道的,虽然不知道两人是怎么分开的,不过看小儿子离开得那么快,又看容倩脸色不是很好,张大梅想一想也知道肯定是儿子惹容倩生气了。
那个臭小子,一点也不省心,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再这么继续气人家小姑娘几回,说不得人家就不愿意搭理他了。
张大梅叹了口气,喊了容倩一声,“容知青,是不是严琅那小子又惹你生气了?”
容倩没提防张大梅突然说这个话,吓了一跳,哪里还顾得上心里难受,有点慌乱的抬眼看着张大梅,怕对方看出点什么来,“没,没有啊,我……”
可对上张大梅那双满是亲切包容的眼睛,容倩说不出骗人的话来,只能噤声。
张大梅已经开始替儿子跟人家道歉了,“琅琅那小子,被家里人给宠坏了,从小到大也没特意对哪个姑娘上心过,以前上学的时候女同学给他写信他都嫌弃看信麻烦,直接把信亲手送回去,还问人家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跟他说就得了。就是个脑子没开窍的,可他心是好的,容知青,你也别怕说出来,他惹你不高兴了你就直接跟他说,他会改的。”
这个话说得容倩捂在大口罩下面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虽然女同学送信还给人家还回去什么的,听起来让人心底莫名高兴,可严琅母亲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容倩小心翼翼没什么说服力的否认了一句,“我跟严琅同志就是说了几句话,不至于生他的气。”
想了想,容倩怕张大梅回去又要说严琅,咬着唇角犹豫了一下,还是摊开了解释道,“张伯母,上次严琅已经跟我道过歉了,我也已经原谅他了,其实以后你们不用让他那么麻烦的来给我送东西,晚上那么冷,冻感冒就糟了,你们全家的这份心意我已经明白了,实在不用这么麻烦。”
容倩说得心情复杂无比,原本这阵子她就十分纠结,一边是忍不住一再心软的接受了严琅对她的好,一边又是暗自唾弃自己不够矜持胡乱就动了心的行为。
然而今天却知道那一切让她心动又感动的行为不过是严琅迫于家里人的吩咐才做出来的,心里阵阵发凉,又有种自作多情的难堪。
张大梅听出了点苗头,忍不住笑问,“刚才他跟你说,他这几天给你送东西都是我们家里人吩咐的?”
容倩撇开脸试图掩藏自己的情绪,点点头。
却听张大梅哈哈笑出声,嘴上亲昵的骂了几句,然后跟她说到,“容倩啊,那小子是难为情,骗你呢,这阵子他都是偷偷摸摸给你送东西的,送完了估计也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在家里吃饭的时候都尽挑些菜吃,肉一块也没碰,饭也是,给你舀了多少他就少吃了多少。”
话都说到了这里,张大梅也不装糊涂了,把家里三个人都知道就严琅以为他们不知道的事实说给了容倩听,末了也坦言,“我们都是觉得容倩你性子好长得好,又是文化人,琅琅要是喜欢你,对你好,那是他自己的事。当然,你也别太有压力,要是你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也没什么,年轻的男女有点接触是正常的。”
这话却说得容倩臊得慌,要是不能接受,她干啥要接受严琅对她的好啊?
可臊完了心里却有不受控制的涌起一股甜,原来严琅是真的喜欢她,而且喜欢得他家里人都知道了。
关键是他家里人的态度都很好,跟他一样,都是很好的人。
张大梅好歹也是过来人了,看容倩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就知道容倩是个什么想法了,刚才那双眼睛还黯淡得很,现在却好像点亮的煤油灯,瞅着就知道对方心情不错。
可惜脸被口罩挡了,也看不真切。
容倩抬眸就对上张大梅满是笑意的眼,顿时不好意思的垂了眼,扭头开始剥甘蔗叶,却因为心情好,动作都比刚才轻快了不少。
原本张大梅剥叶子是人站在两行甘蔗中间,然后一左一右一次性剥两行的,容倩也有样学样。
现在张大梅干脆就挤了过去,跟容倩一起一人剥一行,也方便一起说个话。
张大梅也不掩饰,就说些严琅小时候的事,或是长大后人家小姑娘来家里找他,他直接嫌人家吵,躲在家里假装没人那种不解风情的混账事。
果然容倩听得很是入神,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过,那干活麻利毫不拖沓的模样,让张大梅看得越发满意。
城里来的女知青,虽然身体弱一点,但只要放开了肯去干,干得好不好还是其次的,主要是态度好,对农村人不鄙视,对农村生活不反感排斥。
作者有话要说: 张大梅:你除了气跑气哭还能干啥?不中用的!【嫌弃】
严琅:谁哭了!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容倩:em,重点不是你爸妈的比喻句吗?又是大白鹅又是煤油灯的,我...算了,挺好的【坚强微笑】
ps:第二个世界严琅还是有被第一个世界的情绪影响,毕竟那个世界是男主一切感情经历的第一个世界,而且男主也答应过容倩要记住她的。
不过下一个世界开始就不会这样了,男主在这个世界结束恢复记忆后那种彷惶不安就会消失,因为他确定自己一定还能遇见她,希望大家不要嫌弃这个世界尚且幼稚的他——其实说幼稚,好像也只是在感情上,在其他方面他还是挺成熟的,咳
第52章 女知青13
严琅还不知道自己老妈把自己十八年来的底子卖得是干干净净, 气冲冲的跑了,那口气却也就坚持了那么十来分钟,心里又开始帮容倩辩解起来。
本来就是他先拿道歉的理由说事的, 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容倩突然就想起了当时被他甩脸子的难受来。
姑娘家嘛, 不高兴了态度冷淡点是正常的,像堂妹,不高兴了还要尖叫抓狂,容倩生气也就这样子已经是脾气特别好了。
想起先前刚见到容倩那回自己犯的混, 那几个跟容倩一起来的知青肯定用这个事笑话过容倩,说不定还以此来排挤容倩。
想着想着, 严琅又开始生自己的气了,当初干啥就因为莫名其妙的情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容倩难堪呢, 好像当时容倩眼眶都红了。
严琅越想越心虚,念头一转就转到了该怎么哄容倩高兴。
给吃的容倩似乎也不怎么高兴, 可他能给的还有啥?
严琅脚下不停, 这回去乌山也不操近路了, 干脆顺着几座山一路翻过去,路上看见有密实的林子就钻进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好东西。
严琅他们这边虽然山多,可都不高, 很多地方还都被开垦出来种了地,根本就没有狼之类的猛兽,连野猪都已经绝迹了,平时也就有些兔子鸡鸭之类的, 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蛇。
不过现在都已经冬天了,蛇早就钻洞里冬眠了,很多专门逮蛇去卖的人初冬这会儿就会拎个蛇皮袋拿上小锄头去山上找蛇洞挖。
等到冬末春初的时候可就不敢去挖了,饿了一个冬的蛇正是又凶又毒的时候。
严琅家里虽然平时随便严琅瞎溜达,却不许他去逮蛇卖,严琅自己也没什么兴趣,反正要弄钱路子多得很,犯不着那么费劲儿又冒险。
想到钱,严琅突然想起怎么哄容倩高兴了,原本还在堵兔子洞的严琅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于是这一次把兔子一家熏出来之后只逮了兔子老爸,其他的老妈崽崽全都放生了。
乌山全名乌家大山,是严琅他们这一片最大的山,也是耕地最少的山,除了山脚,上面全都是树木。
蜀地山里最多的树就是柏树,一年四季基本就没有落叶的时候,只有要干死的时候才会针叶变黄变枯掉落,所以一眼看去郁郁葱葱,人钻进去就看不见了。
上面原本有个乌家庙,不过早就砸了,改修成了一个护林员的小屋。
当然,所谓的护林员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时刻会由大队长或大队长亲戚中的任何一人兼顾个几天。
严琅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来了多少回了,小时候跟小伙伴们一起过来打麻雀,还放火烧过一片山,吓得他们哇哇大叫着又是用沙又是用柏树新鲜的枝桠去扑火。
还好草本来就没多少,其他地方杂草都被人割干净了,要不然肯定是要被大队长拉去教训一顿。
可惜现在大家都长大了,不是谈对象就是下地挣工分,开始为生活挣扎。
普通小孩儿也就敢在山腰的位置转悠,其他村儿的二流子那都是以在村里镇上游荡为荣,也就西然村的二流子严琅这么奇特,村里也混了,镇上也混了,却还是时不时的就喜欢往山上跑,就为了弄点肉吃,一点都没有什么“远大抱负”。
一直到傍晚严琅才从山里回来,还带回了两只烤好的黄泥鸡,没敲泥巴的那种,拿回来就算是冷了也能扔进灶膛下面带火星的灰炭里捂一捂,味道一样好。
因为这会儿也没有荷叶,所以严琅用的是山上的梧桐叶,让严琅感到意外的是晚上天快黑的时候老妈跟二姐收工回家,居然还带了容倩回来。
原本还站在柴房边用铁钩给兔子剥皮的严琅隐约听见容倩说话声传来时扭头一看,远远看见三个人影并排走在往他们家院子的小路上,顿时吓得尖刀都快拿不稳了。
严琅慌乱的把刀一扔想要去洗手,可眼角余光瞥见尚且血淋淋挂在铁钩上的无头兔尸以及脚下死不瞑目瞪着双眼的兔头,于是一把扯了铁钩扔进旁边的稻草堆里胡乱盖上,自己则是撒腿跑进厨房里火速打水洗脸洗手,顺便扯了身上同样染血的围裙。
“哎?刚才小弟不是还在院子里吗?”
严琅他们这边的农村院子并不时兴修院墙,主要也是蜀地这边本来太阳就少,很多农村平坦的地方也不多,所以农民需要尽最大可能的将能够晒粮的地方利用起来。
既然要晒东西,房前的院子要是修起院墙来哪里还能晒到什么太阳。
张大梅跟严胡兰请了容倩来家里吃饭,刚才还借着柴房外的煤油灯看见有个人影站在那里忙活呢,结果就是地头看路外加跟容倩说话的功夫,再一抬眼那里居然就没人了,挂着的东西也没有了,只剩下一盏昏黄的煤油灯还挂在黄泥墙上。
容倩走在两人中间,路也是最好走的,再加上心里紧张,看见那个疑似严琅的身影就盯着没挪开眼,自然是围观了全过程。
想到严琅手足无措胡乱收拾东西还撒腿就跑的样子,容倩垂眸露出个笑,没有提醒张大梅跟严胡兰那个人已经眨眼间就跑进屋里去了。
等到张大梅他们三个人走进院子里时严琅已经干干净净的站在了三人面前,跟抬眸看过来的容倩眼神对上的时候还特别傻的露出个笑。
容倩想到早上的时候这人还气呼呼的走了,这会儿看见她还没说一句话呢就又一脸笑,想到张大梅今天一整天跟她说的那些事儿,容倩也是忍不住抿唇低头笑了笑。
这傻样儿看得张大梅咧嘴直笑,一边让严胡兰带容倩进屋,自己则是顺路占到柴房外的屋檐下伸手取了挂在墙上的煤油灯。
突然低头看见个什么,张大梅用脚踢开稻草,一眼就看见里面胡乱扔着剥皮剥到一半的野兔,顿时哎哟一声,“琅琅你这臭小子,剥兔子皮咋剥到一半就扔草堆里里?也不怕一会儿被猫狗拖去吃了!”
旁边一直安安静静打量容倩这个陌生人的大黑突然听到“狗”字,小声的嗷了一声以示自己无辜。
容倩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距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还悄无声息的卧着一只灰毛黑背的大狗,吓了一跳。
旁边原本因为被老妈拆穿的严琅连忙从四级石头台阶上一跳而下到了容倩身边,“别怕,大黑很乖,它看见你跟妈他们一起进来的,知道你是客人,你看它都没叫一声。”
事实上大黑那就是典型的“咬人的狗不叫”,用张大梅的话来说就是成天闷不吭声的,一吭声就要搞大事。
容倩却不知道这些,她来这边看得最多的就是大老远就特别凶的对着人狂吠的狗,再看乖巧趴伏在草堆边的大黑,好像确实不怎么吓人。
严胡兰一看就明白为什么兔子会被扔在草堆里,一点没有姐弟爱的笑嘻嘻拆穿故意不吭声想要蒙混过关的严琅,“哎妈你也别骂了,肯定是刚才弟弟在剥兔子皮,发现容知青过来了,怕血腥的场面吓到容知青所以才胡乱收拾了一下,我就说怎么一低头的功夫小弟就不见人影了,感情是跑去洗脸洗手去了?哟,没来得及换身衣裳?”
这话说得!
严琅想瞪二姐,但又立马感觉到站在自己身边的容倩转头看他,严琅立马就怂了,含含糊糊的嘀咕了一声时间不够,惹得张大梅跟严胡兰笑得够呛,容倩也忍不住捂着嘴笑,一双眼睛在煤油灯的印照下像是洒满了星星,好看得严琅只觉得心里咚咚乱跳,脸上烧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