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勾起回忆，林斯寒突然想起了那天被明漫带去吃麻辣烫。
和这个味道很像。
林斯寒这一天，只在五点多在飞机上吃了一顿飞机餐之后，就没有再吃过东西了。
现在……
明漫说了什么，林斯寒也听得模模糊糊，只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烧烤味道一直缠绕在他的身边。
“烤串啊，好吃的烤串——”
吆喝中还带着质朴的乡音，卖烤串的是一个胖女人，腰间扎着脏兮兮的围裙，叫卖起来中气十足，手上烤串的动作十分麻利，一阵阵的“滋拉”声在她的手边响起。
“要辣不？”
“来来来——”
女人捻了辣椒粉撒在肉串上，“咱家自己做的辣椒面，好吃的咧。”
果然，撒上辣椒之后整个味道都不一样了。
女人把花束一般的大把烤串递给那个男人，人们被这味道和这一声声的吆喝吸引，纷纷往她的摊位前凑过去。
明漫也不例外。
“老板，烤串怎么卖？”
“中串十块，大串二十，”忙碌的间隙，胖女人看了明漫一眼，“小姑娘，要哪个自己选，最后一起算钱。”
“好。”
明漫选了几串，林斯寒看着她手里的生串，犹豫道：“这些够吃吗？”
明漫：“够吃吧，我吃不了多少的。”
林斯寒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明漫回过头，“你不是不吃吗？”
林斯寒：“是啊，我不吃，我当然不吃。”
明漫把串递给胖女人，林斯寒付了钱。
这摊位这么火不是没有原因的，女人烤串手法真的很好，火候掌握得很精准，外焦里嫩，拿过来的时候香喷喷的油沫还在滋啦啦的响，外面裹了一层他家特制的酱汁，香而不腻。
明漫尝了一口，“嗯！！！”
好吃到说不出话来。
“你要不要尝一口？”明漫把肉串举高，递到林斯寒面前。
林斯寒稍稍侧过头，“不要。”
“真不要？”
林斯寒“嗯”了一声。
明漫只好拿回来自己吃了。
很快就把那几串吃完了。
没忍住，又到胖女人的摊位前拿了几串。
“别不够吃，这次多拿一点吧。”林斯寒说。
明漫：“好。”
最后花了小一百，明漫看着手里剩下的肉串，实在吃不下了。
“好浪费啊……”明漫觉得有些可惜。
林斯寒微微笑了笑，“我帮你吃完吧。”
明漫眼睛亮了起来，“你能吃吗？”
林斯寒：“不然有什么办法呢？”
明漫把肉串悉数递过去，稍微有些凉了，可还是不影响肉串的口感。
逛了一大圈从小吃街出来，明漫心满意足，困倦的感觉再次袭来。
“你什么时候走？”
林斯寒：“明天？”
明漫：“这么急？”
林斯寒：“我没有放假，这次是团部活动，我没参加，这才过来的。”
明漫实在没想到林斯寒的第二天一早的飞机，他们假期本来就少，能出来这一趟已经十分不容易。
拍摄一直很顺利，一周之后，明漫回到晋城，准备后期剪辑，最后送审。
周一要开总结大会，不光是导演组，所有组长都要求参加，杨振兴会亲自过来做总结。
因为上一次《时光比蜜甜》的大火，给这档综艺造成了莫大的压力。
明漫一身小西装到会议室的时候，看到刘文波和赵明诚一脸严肃的分坐两旁，因为人太多，会议室坐不下，陈圆圆朝明漫招了招手，明漫站到陈圆圆身边。
平时咋咋呼呼的陈圆圆此时都严肃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
陈圆圆消息最灵通，小声在明漫耳边道：“老杨看了粗剪，不高兴了。”
“不高兴了？”明漫觉得拍得很顺利，“为什么不高兴？”
“没有冲突感，没有看点。”又有不少同事走进来，陈圆圆及时收了声。
明漫一转头，竟然看到了孟昭。
以前的这种会议孟昭都是能逃就逃，能躲就躲的，明漫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他回来。
孟昭也看到了明漫，笑着走到她的身边。
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黑色衣裳，亦不知道有没有洗过，反正孟昭穿得人模人样。
“早啊小导演。”
孟昭的声线很特别，说话喜欢拖长音，显得温柔绵长。
这一声，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有些突兀。
明漫感觉到对面的杨振兴似乎都若有似无的往这边瞟了一眼。
明漫小心翼翼的转过来，压低了声音说：“你怎么也来了？”
孟昭抚了一下额间乱发，说：“开会啊。”
明漫扁了扁嘴，表示不想说话。
说不定这次杨振兴发怒就是因为某人乱写剧本的缘故，他居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说来开会？
等人都到齐了，会议正式开始。
杨振兴果然是对这档节目一点都不满意，从剧本到拍摄再到明星到演员，被杨振兴批评得一无是处。
明漫和杨振兴接触过几次，都是匆匆一瞥，印象中的杨老师德高望重，非常有修养，看到他们这些小辈总是会鼓励几句。
这还是明漫第一次见到杨振兴发火。
说话声音还是温和的，可是一字一句都戳到他们心窝子里去。
最后的总结陈词是“这就是一档电视台连宣传都觉得丢人的综艺节目”。
明漫脸皮薄，这是她第一次作为执行导演参与拍摄，结果得到了项目组长这样的评价。
明漫觉得那些批评的话语劈面而来，好像全部都是对她说的一样。
“你看杨振兴的鼻孔。”孟昭冷不丁在明漫耳旁说道。
明漫下意识的按照他说的去做，抬头一看。
杨振兴个子不高，身材偏胖，脸型也是扁圆形的，鼻头很大，稍微有一点朝天鼻，现在生着气，本来就不小的鼻孔一股一股的。
看上去有点像生气了青蛙。
明漫一个没忍住，差一点就笑出声。
回头愤愤的看向孟昭，孟昭无所谓的笑了笑。
最后开完会，孟昭一摆手：“走了。”
明漫说：“下一期的剧本你还没有发给我！”
孟昭不想理她。
“你不发给我我就去你家盯着你写了！”
孟昭一个白眼，转过身，“过来陪我吃个饭我就把本子给你。”
明漫看了眼时间，“……行吧。”
孟昭很喜欢吃油炸食品，明漫还记得当时去他家的时候地上就放着很多汉堡的包装盒。
孟昭带她去了一家西餐店。
店面很小，就在距离公司不远的一条街上，因为周围高楼林立，不少商铺做得又大又显眼，让这家店面更没有存在感。
以后路过过很多次，明漫都没有注意过这家店铺。
孟昭倒还挺会发现美食的。
“这里的汉堡比那些大牌子的好吃多了。”来之前，孟昭就信誓旦旦的和明漫说。
“真的假的？”明漫不大相信。
孟昭长发一甩：“吊打。”
明漫原本不太喜欢这些东西，应孟昭的强烈要求咬了一口炸鸡，味道果然好。
不油腻，肉质又香又滑，炸得很嫩。
“好吃吧？”孟昭得意洋洋的说：“我就说嘛，别被那些大牌子大宣传蒙蔽了，很多真正的金子，都藏在角落里，不一定哪一天它就发光了。”
明漫看向孟昭：“那你准备那天发光啊？孟金同学？”
孟昭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即习惯性的一摆手：“嗨，我哪是什么金子啊，我就是一好吃懒做的苍蝇。”
明漫吐出一根鸡骨头，垂下眼睑，“没有人生来就是苍蝇。都是别人眼睛里看出来的。”
孟昭瞥了她一眼，光芒映在他狭长的眼睛中。
“是吗？”
明漫：“苍蝇缺的只是自信。只要努力耕耘，苍蝇也能变成好苍蝇。”
“噗！”孟昭突然大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忍住哈哈哈哈哈。”
抽了几张纸递给明漫，孟昭止不住的笑，明漫有些莫名其妙，脸慢慢的有点红了。
“你为什么……嘲笑我？”
“不不不……”孟昭仰过去，又坐回来，“对没错，我就是在嘲笑你哈哈哈哈哈哈。”
明漫：“……”
孟昭：“你是傻逼啊，谁他妈要做好苍蝇。”
明漫不想理他了。
总之她不相信这些。
吃完饭，明漫和孟昭一起往回走。
“本子什么时候给我？”
孟昭：“我靠，你为什么这么势利？吃完饭就翻脸不认人了？”
明漫感觉得到，孟昭看似大大咧咧，表现的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他很孤单。
也许这就是他会找她吃饭的原因。
他不想一个人，可是总是不得不一个人。
在公司里，几乎没什么人喜欢他，更没有人想要和他沾上什么关系，说白了就是瞧不起。
他就像一只被踢来踢去的皮球，这个公司混几天，那个公司混几天。
明漫却不这么想。
因为小时候经历的那些事情，她不想“瞧不起”任何人。
她知道那样的目光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伤害，她经历过，所以她不想再把这些施加给别人。
所以她始终平等的对待孟昭，认真的态度和对待一个资深编剧没有两样。
“只是修稿而已，很快的。”
明漫说话的时候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目光干净清澈，小脸白得像是瓷娃娃。让人觉得被尊重，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孟昭停顿了一会儿，“……行吧行吧，败给你了。”
明漫笑了笑，“等你的稿子。”
孟昭：“走了。”
转身，朝明漫摆了摆手。
他的黑衣服后面破了一个大洞，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周边一圈线头，随着他走路的动作轻轻飘着。
明漫叹了口气，回到公司。
下午要剪片子，明漫约了她这组的剪辑组长阿勇一起。
阿勇虽然毒舌，但是专业也确实过硬，据说在前一个公司递辞职信的时候，公司的高层百般挽留。
可是阿勇性子执拗，最后还是走了。
明漫跟了一下午，耳朵里一直都是阿勇的吐槽。
“这怎么拍的？想把明星拍成马脸就直说啊，老子告诉后期帮你p一个马上去啊。”
“这是什么意思？要拍演员借位吗？直接吻上去好不好？”
“行了行了，这段全剪了吧，镜头位置和台词跟屎一样。”
明漫在一旁听着，默默记着笔记。
被阿勇看见了。
俊眉一挑：“你干什么？记录老子的经典语录吗？”
明漫：“我……”
阿勇：“我说解决方案了么你就记？”
明漫：“所以我是在记问题啊……”
温温和和的，噎了阿勇一个白眼。
“行了，让老子教教你吧，小菜鸟。”
阿勇走过来，不由分说的把明漫手里的笔夺了过去。
晚上七点多，明漫在剪辑室呆的头昏脑涨，手机响了，是林斯寒打过来的电话。
“下班了吗？”
明漫看了眼房间内，“马上了，你呢？”
林斯寒：“我也刚走。”
明漫：“哦。”
林斯寒：“我过去接你，耿百川盘下来一家商场，约我们过去看看。”
明漫：“你什么时候到？”
林斯寒看了眼时间，“一个小时之后吧。”
明漫哭脸：“这么慢啊……”
还要忍受阿勇一个小时？
“怎么了？”林斯寒的声音中染了笑意。
明漫：“等你到了跟你说吧……”
果然，明漫跟阿勇道别的时候，又被他给数落了一通。
什么“他还没下班导演居然要走了啊”什么“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苦都吃不得啊”什么“以后的文娱行业就要被他们给搞垮”啊之类的。
明漫有一种自己这么一走，整个公司都会倒闭的感觉。
“行了行了去吧去吧，”最后，阿勇说道：“我自己孤军奋战吧。”
明漫笑了笑，“那、勇哥加油啊。”
阿勇正要关门，明漫说：“勇哥，我给大家定了份外卖，一会儿收一下。”
明漫关上门，没一会儿外卖到了，阿勇一边撕包装纸一边嘟囔道：“还算小兔崽子有点良心。”
跟在阿勇手下的助理说道：“勇哥，这小姑娘挺认真啊。”
阿勇笑了笑，“那是，我看中的小导演，能是一般人吗？”
背后夸赞的态度和之前完全不同。
助理：“勇哥，你想一直带着这个小导演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