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笑地回道:“我为什么要睡觉?”
时弦咬了咬唇,她怎么也说不出“你睡着了我就不紧张了,就算回答错了、回答不出来也不会觉得那么丢人”这种话。
她不想在他面前丢人,也不想丢他的人。
见时弦秀气的眉越蹙越紧,顾寒晏伸出手在她眉间抚了抚,他懒洋洋地笑了笑:“啧,正好困了,我来睡会儿。”
说罢,他长臂对折,两条大长腿疏懒地伸展开,人就伏在了桌子上。
时弦瞥了一眼他身上敞开着的大衣,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
上课铃打响,张老头精神奕奕地走了进来,他将书放在讲台上,打开PPT,扭头看了一眼之后开始讲课。
他先给同学们复习了一会儿洛伦兹力,又在黑板上剖析了两道经典例题,快写完的时候他微微侧身朝时弦看过去,相当和蔼可亲地笑着:“时弦,你来说说这题有没有其他解法?”
时弦:“……”
张老头刚刚演示的解法恰好就是她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解法。
她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黑板,绞尽脑汁地想着。
就在时弦快要把黑板盯出一个洞来的时候,张老头笑了笑:“大胆的说,错了也没关系。奥斯特最开始发现电流能产生磁场肯定是做了一个假设,还有开普勒三大定律和玻尔理论这些不都是当初物理学家大胆假设之后才得到的理论吗?你就说说看你的想法,万一是对的,到时候不就有了以你自己名字命名的理论?时弦理论——你看看多好听啊!”
被张老头一顿调侃似的鼓励,时弦开始紧张起来,面色憋得通红,支支吾吾了两声:“这题……这题……”
张老头满脸期待地看着她,手中的粉笔已经在黑板上写出了这题可以用到的另一个公式。
时弦深呼吸一口气,准备坦白自己并不会这个事实,前一分钟还在睡觉的顾寒晏忽的直起身,狭长的眸子懒懒扫了黑板一眼,嗓音带着吊儿郎当的散漫:“老师,你的公式少了一个字母。”
张老头一向教学严谨,听到顾寒晏的话,立刻转回身看向黑板,发现自己确实写漏了一个字母q。
张老头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被顾寒晏这么一说,没心思让时弦接着思考了,他摆了摆手让时弦坐了下来,又开始讲这一题的其他做法。
时弦松了一口气,她抿了抿唇,偷偷摸摸地朝顾寒晏看过去,谁知道一偏头就被他发现了。
顾寒晏左手撑着下巴,正毫不掩饰地、光明磊落地盯着她。
他的黑眸里沾染了浓浓的笑意,淡绯色的薄唇微微翘起,整个人显得慵懒又性感。
时弦的脸刚刚恢复了一点雪白,现在刷的一下又全红了,她慌张地收回视线,脊背挺直,假装认认真真地看着黑板。
隔了几秒,她伸手捏了捏烫得厉害的耳垂,又将高领毛衣朝上拽了拽,遮住了红得滴血的耳垂。
这个人现在连上课都那么不正经,上课都想勾引她。
真的是坏透了。
顾寒晏瞧见她的小动作,勾唇笑了笑,他身体慢慢倾斜,一点一点地朝时弦靠近。
在他的脸离时弦的脸还剩五厘米不到的时候,时弦眼角余光突然发现身边的人趁她不注意就离她这么近,下意识就想将他推远点。
她刚转过头的那一刹那,唇瓣始料未及地落在了他的脸上,时弦睁大眼睛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身体直直地往后倾倒。
顾寒晏微微蹙眉,目光幽深地盯着她的唇,迅速伸出长臂扣住她的腰不让她继续往后倒。
少女的腰肢和唇瓣一样柔软,轻飘飘地,像羽毛,像软糖,仿佛没什么重量。
然而这重量却能让他的心颤动,最后在他的心上重重地烙下印记。
她刚刚在干什么呀???
时弦觉得又羞又窘,内心像是有一个小火山爆炸了一样,炸的她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张老头的声音源源不断地钻入耳朵,断掉的神经一根根粘好,她坐直身体,用力地扯开他的手,闷闷地开口:“你倒是继续睡觉呀。”
顾寒晏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压着嗓子开口:“睡不着啊。”
时弦想到两人的脸紧紧贴在一起的画面,心跳声渐渐盖过了张老头的声音,她羞恼极了:“怎么会睡不着,你以前不是能从早上睡到下午放学吗?”
顾寒晏眼睫垂下,低低地笑了一声。
隔了几秒,他抬起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的鹿眼,脸上的神情瞬间温柔起来。
“我心里好像有一根弦,只要你一说话,它就跟着你的声音震动,所以我睡不着了。这就是所谓的……时弦定律?”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嗓音被刻意压得又低又磁,语速也越来越缓慢。
说到最后还停顿了一下,在说出时弦定律几个字的时候,他深邃的眼眸里依稀泛着柔软而清亮的光。
他的脸明明离她不近,时弦却觉得他仿佛在贴着她讲话。
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能感受到他的心跳,还有他眼睛里写满的喜欢与认真。
所以她快要疯了。
真的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就在这时,张老头讲完题转过身来,皱着眉看向第一组最后一排神色不太对劲的两人。
看了几秒,他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地说:“成绩再好上课也要认真听啊。”
时弦不知道张老头在说她还是在说顾寒晏,她轻轻地将椅子朝右边移了移,重新坐好,努力集中注意力专心听讲。
顾寒晏舌尖缓慢地舔了舔唇珠,定定地看着时弦的侧脸,黑眸里情绪翻滚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闭了闭眼睛,刚想趴下去继续睡觉,眼前忽然伸过来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快速地丢下一个纸团,小手又缩了回去。
简直可爱到犯规。
顾寒晏舌尖点着下唇,玩味地笑开来。
他歪了歪脖子,不知道为什么,拆纸团的时候心跳有些加速,总感觉自己在做什么坏事一样。
明明他一向都是肆意妄为地做坏事的。
他将纸团轻轻展开来——
“顾寒晏,你以后上课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真的等成年之后了!!!”
看着那三个感叹号,也能想象出来小姑娘是有多么气急败坏。
顾寒晏正好笑的想着,目光忽然滞住,明白过来小姑娘的意思后,漆黑的桃花眼里有光一点一点亮起来。
长长的睫毛完全掩盖不住他眼底疯狂的喜悦,他看着纸条,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从抽屉里摸出一支笔,缓缓地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没等他写完,小姑娘的小手又伸了过来,丢下一个新的纸团。
“你不要回我了,我要认真听课。”
顾寒晏:“……”
第38章 第三十八根弦 ...
上午第四节 课下课, 在顾大佬阴森幽暗的目光注视下, 杨三朵颤颤巍巍地牵着他家小姑娘的手走出了教室。
下了楼梯, 杨三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写满了委屈:“弦儿, 顾大佬现在看我就像看小三一样,我的小心肝都被他吓得一颤一颤的。”
时弦唇角微微扬起,乌黑清亮的眼睛眨了眨,一本正经地回道:“你目前是正宫呀,不是小三……”
没等她说完,杨三朵一蹦三尺高,她朝旁边移了两步,离时弦稍远点后, 疯狂摆着手:“我弦儿,你千万别瞎说!顾大佬要是知道了,别说咱们班了, 一中说不定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时弦啊了一声, 想了想平时顾寒晏的样子, 皱了皱眉:“他有那么可怕吗?”
杨三朵努了努嘴:“他可不可怕我不知道, 但是我觉得为了你,他应该能干得出来。你想想历史上那什么烽火戏褒姒啥玩意的?”
时弦眨了眨眼睛:“……烽火戏诸侯?”
杨三朵噎了一下,理直气壮地回道:“随便啦, 反正我就是因为历史不太好才学的理科!”
不等时弦回答,她迅速转移了话题:“后天不是你生日嘛,我们再去逛街吧?”
时弦点了点头, 浅笑盈盈地开口:“好呀。”
说罢,她垂下眼睫,掩藏住眼里的难过情绪。
终于有人记得她的生日了。
从小到大,似乎每一天都是一样的,她生日那天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而现在,因为顾寒晏,因为杨三朵还有周明昊他们,她觉得每一天都变得不一样了,每一天都有了新的期待。
这么想着,时弦抱紧了杨三朵的胳膊。
N市步入十二月之后,白天温度越发的低,每间教室里都安装了一台立式空调,功率却只能造福离空调最近的三四两组前排那些人。
去食堂吃完午饭,两人回了一趟宿舍,拿了上周末她们俩在小商品城买的同款抱枕和毛毯。
*
离午自习打铃还剩两分钟不到的时候,顾寒晏和周明昊他们才懒洋洋地出现在教室门口。
顾寒晏一只脚刚踏进教室,跟在后面的周明昊便开始做作地瞎嚷嚷:“阿晏,我好不想好不想和你分开啊!”
陈天南嫌弃地掐了周明昊一把,“等我进去了你再开始表演。”
顾寒晏刚想回头踹周明昊几脚,黑眸冷不丁地注意到自己课桌上的棕色纸袋。
他蹙了蹙眉,狭长的眸子半眯着,脸上神情难辨。
自从初二他在学校里面放过话后,这三年他的课桌里里外外干净了不少。
现在又是哪个不怕死的女生想打破他好不容易才有的清净?
忽然想到什么,顾寒晏迅速侧眸看了一眼同桌的座位。
人不在,应该是去生物老师的办公室了。
他大步跨到自己座位上,想在时弦回来以前把纸袋毁尸灭迹,手刚碰到纸袋,周明昊和陈天南便围了上来,堵住了他的路。
周明昊盯着纸袋上面的花纹,摸了摸下巴,笃定地说:“阿晏,我敢打赌,这一定是一个女生给你送的,快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情书!嘿嘿嘿!”
陈天南跟着笑:“啧啧,这都多久了,终于又有人敢在你座位上放礼物了……”
顾寒晏快被眼前这两个人给烦死了,他咬了咬牙,黑眸里戾气翻滚:“你们俩不想晚上横尸街头现在就给老子滚开。”
陈天南见顾寒晏是真的生气了,忙笑嘻嘻地说:“阿晏,你先别丢呀,万一是小时弦放在你位置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教室门口就传来一道又软又糯的嗓音:“那个……就是我放的……”
时弦的声音逐渐小下去,她缩了缩肩膀,有些害怕和迷茫。
刚刚他们说的话她都听到了,但是她依旧没能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她抿了抿唇,早知道这样她就不给他了。
时弦低垂着脑袋,五官揪成了一团。
想了想,她抱紧手里的卷子朝教室前门小跑过去。
发完其他人的试卷,时弦抓着自己的卷子回到座位上,她闷闷地坐下来,一言不发,也不去管同桌肆无忌惮的打量。
她做了一会儿题,发现顾寒晏还在盯着她,有些气恼,偏过头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干什么呀,不喜欢就还我……”
顿了一下,她的眼角微微有些泛红,声音有一丝丝抽噎,整个人委屈极了。
“你还我!”
顾寒晏敛着眼睫看着生起气来就张牙舞爪的时弦,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半晌,他压着嗓子,嗓音低磁柔软,神情温柔宠溺:“我错了,好不好?”
时弦吸了吸鼻子,软绵绵的嗓音还残余一丝鼻音:“那你别打扰我写作业了。”
顾寒晏:“……”
他拿出纸袋里面装着的棕色毛毯和抱枕,薄唇微勾,疏懒地笑了笑:“我睡觉。”
抱枕可能被小姑娘处理过,上面还残余着阳光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橘子皮香味,有点像抱着她睡觉。
过了几分钟,顾寒晏慢慢睁开眼睛,偷偷地看了一眼认真写着作业的时弦,她侧脸白皙美丽,干净又美好。
看了几秒,在小姑娘发现前,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时弦写完物理作业,看了眼时间后,准备把生物卷子看一遍后睡二十分钟。
刚从抽屉里摸出生物卷子,眼角余光注意到顾寒晏身上的毛毯快滑落到地上了。
时弦默了一秒,抿着唇伸出手替他将毛毯朝上拽了拽。
她轻轻地抬起一点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将毛毯边塞到他胳膊下面。
做完这些动作,她看着他姣好的睡颜,吁了一口气。
他似乎只有睡着的时候才没有攻击性,整个人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此刻还抱着一个抱枕,少年感更加强烈了。
想着想着,时弦缓缓地笑开,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碰了碰他柔软的黑发。
摸了两下,她刚想收回手臂,手腕蓦地被人扣住。
她一垂眸,视线便不偏不倚地撞进了顾寒晏刚醒来略带茫然的黑眸里。
黑眸里的茫然一点一点被微光打散,顾寒晏长睫颤动,嗓音沉沉的,还有些沙哑:“小弦儿,是不是想趁我睡着了非礼我?”
时弦啊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收敛住,表情比被非礼的人还要无辜,鹿眼眨巴着,雪白的脸颊渐渐染上粉色。
顾寒晏耐心地等待对方坦白:“嗯?”
半晌,时弦咬了咬嘴唇,很小声地、支支吾吾地回道:“刚刚……有个……苍蝇飞到你头上了……”
“……”
小姑娘不仅学坏了,现在说谎话都不用打草稿了。
顾寒晏又无奈又好笑,眼角微挑,气质勾人又慵懒,“是吗?”
时弦紧紧地抓着胸前的衣服,眼睛躲避着对方的视线,她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可能吧?”